《临终朗读者》银月公子

35、举足和落足都是在前行

　　“她身上的一切都优雅和谐，一切都奇美无比，一切都超凡脱俗脱离人欲……她怯懦又安静地坐在那里，端庄稳重，秀美俏丽。她环顾着自己的四周，既看不见对手，也没找到女友……我们那一群寥寥无几的美女，在她的光彩之下黯然失色。”
　　“……无论你急匆匆赶往何地，即使是忙着和情人去相见，怎样秘密又珍贵的梦幻……只要你碰见了她，你便会困惑惊慌，立刻不由自主止步不前……你会虔诚地满怀敬仰面对这美轮美奂的神圣尤物。”
　　（普希金《美人》）
　　念完最后一句，雀儿放下一把苍菊缓缓起身与沈青的家人点头致意，以做告别，然后她戴好黑色呢子大衣上的兜帽压低着头离开了墓园。
　　她身后跟着三步一回头的兹然，柳玥留在谢千里身边跟沈家老人说了会话。
　　到场的亲友不多，许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不想让太多人看到吧。
　　雀儿他们便先回到车上等了，墓地似乎永远都是风最大的地方，可能是建设得足够荒凉足够空旷把，大风一路而来没有阻挡，扫过这片逝者的归属生者的悲哀。
　　明明没有雨，却眼前茫茫。
　　“雀儿，你为什么选了那首诗？”兹然找出口袋里的暖宝宝塞到雀儿冰凉的手心里。
　　“青姐的父母也在，总归都是要尊敬的，何必做哪些高深莫测的朦胧，心思到了就好。”雀儿低头搓着那个暖宝宝，“我们就记得这个美人，记得她的好，还有我们心中不可替代的分量……她是我最爱的朋友。”
　　温度低了，雀儿说话都呵着雾气，她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冷还是抽泣，兹然把车窗户关好启动暖气，雀儿觉得暖和点手指逐渐松泛开来，她低着头恹恹的。
　　兹然别过头去，看向不远处两个黑色身影并排走过来，柳玥似乎跟谢千里说了什么，然后谢千里侧身点了下头。
　　“他好像瘦了……”兹然极小声嘀咕着。
　　车子空间就这么大，每个字都被雀儿接收到了，雀儿目光微闪抬头看着兹然的侧脸不发一言。
　　“等下，我坐到前面去，我有点晕车，难受。”雀儿拉开车门走到准备坐上副驾的谢千里身边，无精打采的样子没人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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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很快，日升月落一个又一个的交替，沈青的头七也过了好些天了。
　　既然葬礼是晨曦，那么雀儿他们便在晨曦去烧纸。
　　听兹然说起过，沈青的父母一直在婉拒谢千里试图承担赡养的计划，老人的原话大概是“你与我们家之间联系也断了，以前多谢了，你也该过过自己的日子了，我们都好，可以不必惦记”。
　　谢千里的态度没有强求，一如既往地礼貌周到，据说怕二老有负担，还有意减少了问候的次数。
　　这些天，雀儿偶然从后院往前去隐约会听到过兹然和谢千里通话，兹然同学在单曲循环一百遍《勇气》之后才敢拨过去的。
　　自然是猜得到，这些一手资料他是怎么得知的。
　　雀儿无意偷听，每每这个时候都会悄悄退回后院，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若无其事的出现。
　　“雀儿，你跟宇哥都还好吗？”
　　中午的时候兹然见雀儿出来，气色好些了，便主动问起。
　　前一天吴姐安排的工人终于把暖气装好，墙暖装起来还是蛮方便的，不需要拆墙挖地，施工又快收拾起来也方便。
　　暖气通好了，人体感便舒服多了，在屋里雀儿连披肩都用不着了，兹然小伙子火旺，一件单衣就够了。
　　作为南方人，充分的感受到暖气带来的惊喜，别说雀儿了，兹然都变宅了。
　　雀儿冲他笑笑，说:“还不错，他现在状态据说挺好的。”
　　“也是，能有什么事。”兹然点着头边拆开一个佛手柑红茶包还不忘举起来冲雀儿示意一下，确定口味，“这种娱乐圈的新闻啊热搜啊，更新换代快着呢，再过些日子，大家也都忘得差不多了。”说完还无限感慨，“这事说起来还是宇哥办得好，完全没影响到你。”
　　雀儿结果茶杯低头闻了闻香味，似笑非笑故作高深的丢下一句，“也许，差一点……只不过，不是他办的。”
　　说完一挑眉往窗边去了，雀儿挑开百叶窗看了看外面，临近过年有几家店铺已经关门回老家了，雀儿回过头来问兹然，“你什么时候回家啊？学校已经放暑假了，你爸妈应该也知道，老不回去不好。”
　　兹然刚刚被雀儿故弄玄虚的话勾起了巨大的求知欲，急忙忙追过来问，完全跳过了过年回家的话题，“肯定有情况，你快跟我说说。”
　　“不打算回去了吗？”雀儿心情恢复，有意想打趣，“我可怕你父母杀到我这里来要儿子。”
　　“哎呀哎呀，我后天回去。”兹然急吼吼的给出答案，“你赶紧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赶紧说出来，让我乐一乐。”
　　雀儿轻笑一声，“你这么确定是乐事啊？”
　　“当然！”兹然眼睛瞪得老大，炯炯有神堪比黑猫警长。
　　雀儿抿抿嘴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他坐好，“那天季雯不是来了吗？她可没有就此放弃的打算，第二天就把一批偷拍我的照片还有沙漠酒馆的地址透露给媒体了。”
　　“什么？”兹然一时没控制住重拍了下桌面，雀儿歪着脑袋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发完脾气之后兹然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那这些东西完全没有爆出来，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些事情，沙漠酒馆的门槛应该松了一口气。
　　“亚当干的。”雀儿说，“亚当近几年的商业计划都在亚洲，也有意媒体行业，自从文宇和季雯的新闻出来以后，他得知我跟文宇的关系，便利用之前积攒的人脉资源有意留意季雯那边的动作，果然，被他逮到了，直接销毁了。”
　　闻言兹然很夸张的深吸一口气，举手拍了拍，随后竖起个大拇指，“你这弟弟，不错不错。”
　　“嗯，是挺好的。”雀儿心里想着要么就听亚当的见那个女人一面……
　　见雀儿又出神了，八卦之火在燃烧的兹然很是迫切的打断，“诶！你又想什么呢？”
　　雀儿回过神来，“我在想，其实我运气挺好的。”
　　“那是，好的让人羡慕啊，啧啧啧，你看看，自身天生丽质，再来个深情万人迷，还有个姐控的贵公子弟弟，你这就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兹然吧啦吧啦说了一通有的没的，说完别人顺便明目张胆的给自己镶了个金边，“还有我这等英俊帅气的小鲜肉给你站台，了不起吧！”
　　雀儿靠在靠垫里用她招牌动作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手舞足蹈的兹然，心想着好久没看他这么笑了，便有些欣慰。
　　这个动作是雀儿不知不觉养成的习惯，她有些近视，看人看物总是下意识的半眯起眼睛，她睫毛又翘又长再配合这幅五官和慵懒感，活脱脱就是“媚眼如丝”四个字的真实写照。
　　兹然闲来无事琢磨过，“妖言惑众”还是颇有道理的，有张妖异妩媚的脸，那双眼睛瞧着你，脑子都迟钝了，说什么话都不重要，点头就行。
　　也不怨某个情痴在无数次遇到绯闻的情况下，有了雀儿，便首次乱了方寸。
　　嘚瑟完以后，兹然又问，“不对啊，季雯那里肯定还有复制的吧？”
　　雀儿，“有吧……似乎不太重要，因为她请的私人侦探是违法营业的，也就是等于说她也参与了违法活动，所以，她一但爆出这些，就将面临法律的制裁……哦，对了，亚当说这种违法的私人侦探还是要收拾一下的，至于具体是什么，我也就没多问了。”
　　“这么置身之外好吗？”兹然问。
　　“你是觉得我自私吗？”闻言兹然愣了愣，而后张嘴打算解释，雀儿又出言，“自私也好，自我也罢，我只是不去在乎那些不好的事情，这叫精神垃圾，难不成别人丢给你的，你就要接着吗？我在乎我爱的就行了，对了，我也很爱我自己，你应该知道吧？”
　　兹然双手抱头往后一仰，“人总得有点负面情绪吧？”
　　“有……垃圾不是也能降解吗？”雀儿理所当然的说。
　　兹然觉得这话说得太漂亮了，回味无穷，干脆的打了两个响指。
　　沙漠酒馆驼铃一响，有人上门了。
　　谢千里一边解开围巾一边往屋里进来，“暖气还是很给力的，还是你这边舒服，明年我们那也要通暖气。”
　　听语气情绪，他也是在慢慢修复自己。
　　“千里哥。”兹然忙起身走过去帮谢千里接过大衣和围巾收到吧台后面，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杯茶。
　　谢千里道了谢接过，又问雀儿，“你怎么样？”
　　“挺好的。”雀儿道，“我准备活动活动，接个工作了。”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在这个节气时候不合适，又补充，“算了，还是不要在这个时间有朗读工作了。”
　　“也是哦，对了，听兹然说那个女明星来找过你。”
　　雀儿眼里飞刀的瞄了兹然一眼，兹然同学马上抬头欣赏天花板，转了转脑袋就是不往雀儿那看。
　　“你还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雀儿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谢千里笑呵呵的打圆场，“我们又不是外人对吧，知道你什么性格，就关心一下。”
　　“谁说你不是外人了，你就是外得不能再外的人。”雀儿逞一时口舌之快，故意使坏吧“外”和“弯”两个字的读音发得含含糊糊。
　　也不知谢千里是不是装傻，目不改色，倒是兹然目光闪烁。
　　雀儿小小恶作剧觉得好玩，摸摸鼻子，好心的给谢千里解了惑，“没什么，那天上门就说了两句话，没吵架没撕没动手，走的时候说了再见。”
　　实际情况是……
　　季雯气势汹汹的指着雀儿骂骂咧咧，毫无气度可言，一看就是气急败坏，但是在雀儿还不错的外貌的冲击下又不肯认输，一套贴身得开叉连衣裙把线条勾勒得前凸后翘，以至于说话的事件，波涛汹涌比言语还抢镜。
　　雀儿很怕吵，兹然已经看到她在喋喋不休的环境里按摩自己的额角了，那边王雪上前拉了季雯两次，最后一次被季雯甩开后腰砸到桌子上，兹然好心忙去扶了一把，雀儿眉头更紧了。
　　“季小姐，我没有打算跟你说太多话。”雀儿冷冰冰的开口，“只不过，你行为无理，我可以直接一点，报警说有人非法入侵或者说人格侮辱？”
　　“你什么东西！”季雯刚刚太激动，上半身一直起伏，气一直喘不匀，说话开始语无伦次，重复着同样的诋毁，“你等着好看……”她愤怒的在地上撵着鞋跟，脖子上青筋都肿了，雀儿越是平静，越是冰凉，她越是生气。
　　说白了，她就是一个容不得自己被忽视的大小姐。
　　这一瞬间所有的教养，情商，智商应该是都下线了。
　　雀儿的第二句话是，“我友人刚过世，情绪并不好，如果你知道什么叫死者为大，就知道现在应该离开，你现在的样子，很丑。”
　　季雯又气又急，眼影眼线黑糊糊了一片，假睫毛都蹭掉了半边，她噎得再也说不出话来，见状，王雪趁机一把抓住她，用大衣一包连拖带拽的把她带走了。
　　走得时候蚊子叫一般回头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再见。”
　　全程没有提到文宇，没有申明自己跟文宇的关系，简单明了甚至有些粗暴的把对方击得溃不成军。
　　雀儿语气没有什么大起大落，但是当她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兹然还是知道这回是真的动怒了。
　　要不然，雀儿绝对不会这般不留情面的说话。
　　再后来，季雯又想使坏，不也被亚当拦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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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前因后果，谢千里略显意外，“就这么简单？”
　　雀儿眼角一飞给了个“不然呢”的表情。
　　想了想，谢千里没忍住笑了，“你倒是挺速战速决。”
　　“你是不是觉得这故事听得不精彩啊？”雀儿说，“要来场宫斗大戏，几子夺嫡，写个几百集，每天两更，让你追几个月……我不喜欢麻烦。”
　　“你呀！”
　　兹然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久违的又贫又怼。
　　“能有多复杂呢？”雀儿拎起茶包的纸标上上下下的沉浮着，目光盯在杯子里的漩涡上，“人生本来很简单，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往往很多时候简单的有些无聊不是吗？可是无聊也是人生啊……自己要多花时间来了解自己，而不是浪费脑细胞去假想狂风暴雨。”
　　谢千里点点头表示认同，气氛松泛下来，闲扯起来，“那你恋爱谈得怎么样了？”
　　“俗话说得好，珍惜眼前人，谈得挺好的，情意绵绵。”一语双关，雀儿抬眼目光飞快在谢千里和兹然之间逡巡一番，一晃而过，快得都以为是个错觉。
　　“对啊，珍惜眼前人。”谢千里轻声重复了一遍。
　　兹然呆了呆，若有所思的盯着谢千里的手看，被雀儿发现了，又以续茶水为借口躲开了。
　　“晚上一块吃饭吧，柳玥也来。”谢千里低头发微信，“唔，同意了。”
　　“好啊。”雀儿忽的有些恍然，虽说几天前沈青头七是大家一起去的，但是她感觉自己许久没有见过柳玥了，亦或者说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一块吃饭，兹然都是乐于操办这些的，这一会儿就列了个菜单出来，谢千里开车载他出去买菜了，临走时还张罗着要给雀儿备点年货。
　　雀儿手机备忘录提醒音响起，自动读取的事项是“今日杀青”，她眉眼弯出温柔的弧度。
　　不一会儿，文宇的电话来了，难掩欢喜，但是身边有人，所以不得不压着嗓子，故而说话有些闷闷的，“雀儿，我工作结束了，晚上跟剧组工作人员吃顿饭，第二天早上的航班，我得先去我父母那一趟，晚两天就来看你。”
　　“嗯，应该的。”雀儿温声回答。
　　上次新闻曝光了文宇家父母的地址，导致被骚扰，最近风波过了，大家都凑热闹的心思也被转移了又转移，找房子搬家实在折腾，吴姐观望了几天之后 ，便让二老搬回去了，一切还算太平。
　　“雀儿，我在想，你今年过年能不能随我回家，见见我父母？”文宇问。
　　雀儿犹豫了一会，“嗯”了一声。
　　文宇那边好像是吁了口气，“……我想娶你。”这是心底的话，不小心泄露了。
　　听到这话雀儿明显怔住了，半晌没说话。
　　文宇又忙说:“我知道很快……我的意思是我们相爱开始到现在时间不长，但是我相信这份心情我会延伸到无止境，你现在不同意也不要紧，我不会因此怀疑你不爱我，你也不必担心我不会更爱你，我只是动了心思，不代表马上做。”
　　“宇……”雀儿嗓子有些酸涩。
　　文宇贴心的继续说，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措辞不要给对方压力，“如果你哪天愿意嫁了，准备好了，告诉我，我马上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