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朗读者》银月公子

33、我没有不爱你的打算

　　吴姐把文宇安顿好，又找了一个助理陪着，说白了就是为了防止他乱来，然后自己火急火燎的连夜到了文宇父母家里。
　　她到达的时候是第二天凌晨五点，不出所料，文家二老彻夜为合眼，记者粉丝不论，还有那些同个小区的多事街坊在业主群里叽叽喳喳，新闻里的那些照片已经被一遍又一遍的发在别人的朋友圈里了。
　　那些认识人，不知究竟是出于什么心里，说着“恭喜恭喜”，实则各种想法设法等着打听专属一手的“剧透”。
　　新闻里拍的文家那天的照片，文家爸爸还算是知理，一看便知道这是有小人刻意为之，原本想着，这等新闻久而久之就会被更加新鲜的替代，大不了搬家，可没曾想自己老婆和季雯竟然还有私下的联系，很是频繁，一想到自己一直蒙在鼓里，心里就来气。
　　原本打算跟老伴把话聊开了的，偏文家妈妈不等他说上两句就发作了，埋怨自己老公儿子不理解自己，不关心自己，还反过来夸季雯多么多么贴心云云。
　　吴姐到的时候，二老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各自生着各自的闷气。
　　吴姐作为一个了解这个家庭的外人，两头听了几句以后，便了然于心了。
　　这文家妈妈也不是无理取闹，说白了就是心里委屈，再加上没什么心机，被季雯一顿甜言蜜语给忽悠了，这不一边的百般的讨好，一边的不耐烦的白眼，自己什么道理都听不见，这才有了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赌气。
　　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闯祸了，知道事情闹得不好看了，也知道儿子为难，自己也心烦意乱，老公还在边上没个好语气。
　　不讲道理的女人，都是心里明白的，咬牙切齿的跟你斗气，给个台阶下，指不定比谁都清醒。
　　经过吴姐的耐心调解，文家内部矛盾算是化解了，为了二老的生活，吴姐连夜把他们安顿到自己在同城的一所公寓里。
　　那房子原本买了作为投资的，之前有人租住的，刚巧年底了，对方退房搬走了。
　　安顿好他们都天亮了，吴姐又给文宇打电话报平安。
　　也是让自己父母受了委屈，文宇已经从最初得知新闻的狂躁状态冷静下来了，母亲又主动跟他说起自己的不应该，自是没什么疙瘩了，心也软下来，跟父母说了不少贴心的话。
　　整个事情的发展倒是跟季雯预想的差不多，公司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对她有什么意见，跟媒体工作打着太极，乐此不疲。
　　一夜之间，文宇和季雯主演的电视剧点击率立刻上去了，各路CP粉火速出现，兴致勃勃的化身福尔摩斯，挖掘戏里“爱的真谛”。
　　这24小时，在文宇看来比240小时还难熬。
　　……
　　在雀儿极浅极清的睡眠里，迷迷糊糊的听到脚步声，有人悄悄的靠近她，挨近她的床榻，雀儿低低的说了些什么睁开眼睛，真相不过是自己忘记关的窗漏进来的风声。
　　天未亮，但是有车马声，估摸着也知道是几点了。
　　越来越冷了，雀儿在被子里缩瑟一下，热空调的温度因为没有关的窗户都散去了。
　　自己在一个不算温暖的房间里睡了一夜，竟然无知无觉……
　　从离开睁开眼睛到离开被窝，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这次倒不是因为留恋被窝里的温暖，昨晚的被褥睡得一点都不暖和，只不过是雀儿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虚弱得厉害，脊梁骨仿佛无力支撑自己。
　　好累……雀儿心里叹息道。
　　电话响了，是文宇，天知道，他向来不忍心打扰雀儿睡眠又实在忍不住心乱如麻的思恋的情绪是怎么熬过一夜的。
　　没有让他多等半秒，雀儿立刻按下接听键，“宇。”
　　“雀儿，我觉得我要疯了。”文宇低压着声音。
　　雀儿蹲在文宇的地铺边上，摩挲着已经被抚平睡痕的枕头，枕头里有一些不尖锐的颗粒，是薰衣草，雀儿缝进去的，能安神，这味道总是不经意沾染到文宇耳边，每每亲近的时候，雀儿就能闻见，也安了自己的神。
　　“我很想你。”再多华丽的词藻都形容不出的思念，只需这么一说，对方便能心动不已，软成一摊温泉水，雀儿无需在爱人面前舌灿莲花，她只是缓缓的说着想念说着爱。
　　“嗯……”文宇哑哑的应了一声，自己也没有做错事情，两人之间也没有生变，可就是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安全感，连走一步路都落不到实处，“对不起，我会处理好的。”
　　雀儿轻轻的笑了一声，继而起身走到门边，慵懒的倚靠在半开的门框上，温声问，“你爱上别人了？”
　　“怎么会！”文宇局促急道。
　　“那你对不起我什么？”雀儿又说，“你出道这么多年，难道从来没有过绯闻，难不成这下就世界末日了？只不过现在多了个我，你就这般了。”
　　“就是因为多……不是多，你不是多出来的，你是种在我心里的。”文宇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心口，“你在我心里，我之前藏着的全部爱情，漏出来了，是你的样子……就是因为有了你，所以这些事情足够让我害怕，害怕真的就是世界末日了。”
　　闻言雀儿又是欣喜又是忧伤，更是心疼，一下子觉得自己向来波澜不惊心态崩了，“宇，我不知我该做什么，或者我能做什么，只是安静的等着你吗？或许还有别的……我好想救你，救你离开那漩涡，可是该如何下手？”
　　雀儿从未觉得自己这般无力过，原来情这个东西，真的是个磨人的妖精，搅得人天翻地覆，心疼不已。
　　“你什么都不必做，雀儿，我答应你的，会守好你，一定不会让这些事情扰你的生活，你只要告诉我你在，跟我说爱我，我就能在这漩涡活下去。”文宇说。
　　“我爱你，宇，我爱你……此生太长，不敢说永远，但是我从未有不爱你的打算。”雀儿柔声的劝慰着，“你父母那边，安抚好了吗？”
　　听到雀儿的情话，文宇稍稍愉快些，“嗯，吴姐踢我跑了一趟，我跟他们联系过了，都好，我母亲那边……她其实也是被季雯利用了。”
　　“我知道。”雀儿又把那天季雯上门的事情轻描淡写的交代了一下，“你母亲是明事理的，你跟她说话，要顾及她的感受，别太冲了，好好哄哄她，还有，如果以后，我与她会见面，那天的事情就再不要提及了，不能让一个小女人觉得难堪，不管年龄，她可会记恨的哦。”后面的话雀儿是带着一种玩笑调皮的语气，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也是有心逗文宇开心。
　　果然，电话那边的文宇轻笑了一声，“知道了，哄着呢……对了，雀儿你那天给我留言就是要说这个事情对吗？”
　　“嗯。”雀儿应着，天开始慢慢透了阳光下来，冬天里的阳光照进雀儿这潮湿的后院，不光不温暖还更加刺骨，清晨……许是想起明日清晨是沈青的葬礼，还有前日那个至今都难以释怀悲伤的清晨，走了神一不小心叹了郁结深深的气。
　　听到叹息，文宇敏锐的问，“雀儿，还有什么事情吗？”
　　雀儿微微咽了咽口水，声音些许放轻了许多，“青姐走了，昨天清晨发现的……”
　　文宇顿了顿，也没细问怎么回事，跟着叹了口气，“雀儿，别怕别慌，我知道你很累，死者为大，那些琐碎的俗事就更不用放在心上了。”
　　跟雀儿通完电话的文宇，一下子豁达了许多，虽说担心雀儿那边，更多的是害怕雀儿因为好友的离去过度伤神，而不是关于那些绯闻的事情了。
　　也主动联系了吴姐，为自己先前孩子气的焦虑道了歉，表示自己可以恢复工作的，不要耽误了进程。
　　吴姐这边松了大大的一口气，这转变，用头发丝都能知道，肯定是雀儿那边给了定心丸了哄好了这个小祖宗。
　　电话打完，雀儿倚在门框上迟迟未动，太阳只不过短暂的露了个面便打卡下班了，冬雨忽的下了起来。
　　一开始还是淅淅沥沥，逐渐雨势变大，哗啦啦重重的砸在泥地上，不一会儿积成一个小水洼。
　　“说什么女人翻脸像翻书，都比不上这季节的天气。”雀儿心里这样讽刺得想着。
　　“雀儿？”
　　兹然也是没睡踏实的，忽降大雨，不知怎得想起独自在后头的雀儿最近烦心事多，肯定也是睡不好的，于是乎第一次踏足了后院，刚到就瞧见倚在门口的雀儿，身上就包了件珊瑚绒的长睡袍，还赤着脚，雨水离她的鼻尖也就几寸。
　　雀儿虚虚的往兹然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继续投向雨幕。
　　雨大，兹然靠着墙边走了过去，“别感冒了，好歹把鞋穿上。”说话间无意扫了眼屋里，瞧见不远处的棉拖鞋，也不管雀儿在意不在意，在门口地毯上蹭了蹭鞋底就踏进去了，看了眼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地铺，心里有些感慨，皱了皱眉头又不动声色的拎着鞋摆到雀儿脚边，催促着，“赶紧穿上。”
　　“知道了。”雀儿懒懒的回答，动了动冰凉的脚套进柔软的鞋子里，还是保持着刚刚到姿势，“你也没睡好吧？”
　　兹然不置可否。
　　“兹然，小时候觉得下雨的时候淋雨踩水可好玩了，长大了只觉得怕冷。”雀儿侧眸看着兹然，“什么情况下，人会自愿淋雨？”
　　兹然拉着雀儿的手腕往屋里走，一边故作轻松的回答，“偶像剧里男女主角感动天感动地跪求的时候。”
　　雀儿不拒绝，跟着他走到前面店里，店里已经被空调烘得很暖和了，兹然把雀儿送到座位上，自己又回了吧台倒了两杯热茶，“来，喝点热的。”
　　不等兹然坐定，雀儿又问，“如果谢千里在淋雨，你会陪他吗？”
　　兹然呼吸一滞，抬起头猝不及防的对雀儿那疲倦的脸上却还流光依旧的眼眸，她的目光有些探究又急切的意味。
　　沉默了一小会，兹然浅浅一笑，拿起雀儿桌面上那只冰凉的手放在面前的热茶杯上，又把自己那杯捂在手心，弯着干净的眉眼，用一种很平静的语调轻声说:“走过去替他打伞。”
　　“什么样的伞呢？”雀儿怅然，追问的话都有些莫名。
　　“很大的伞。”兹然道。
　　“多大？”
　　“大到可以把我们都护在下面，我会让他不再淋雨，也会护好自己。”兹然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对雀儿漏齿一笑。
　　雀儿的嘴角也跟着弯了弯，她盯着兹然迟疑了一下，真诚的缓声说:“你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面，最值得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的，你定会被深爱。”
　　兹然扬扬下巴，莞尔道:“我知道。”
　　两人各种喝着各种的茶不再言语，眼神都涣散开来，脸色依然不是太好。
　　没睡好的人很难提起精神，沙漠酒馆的门被持续叩响了好一会儿，兹然才恹恹的反应过来起身去查看。
　　来人让兹然有些意外，迟疑了一会，“亚当……”他喃喃叫出对方名字，而后目光瞄见对方淋湿的肩膀，忙忙把人让进屋里。
　　雀儿先前心不在焉的看临终朗读者论坛，有几个新工作，她点开看看又退出，又看看又退出，实则眼前的画面已经是模模糊糊的一片了，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清晰了，因为失焦的眼睛还时不时点到弹出来的广告上……
　　她也不是真的为情所困，是真的神思疲乏，驼铃一响，她觉得入耳铃声实在刺耳，扬起脸往门口看去。
　　“姐姐。”亚当与兹然打过招呼直径往雀儿走去，“你看上去不太好，生病了吗？”
　　这开场白有点无聊了，自己就算没病没痛不也一副懒懒倦倦的某有，雀儿心里无奈的想想。
　　不过，这应该也是亚当现下想到最好的开场，礼貌的关怀。
　　兹然招呼一声又倒了杯热茶过来。
　　“坐下吧。”雀儿动了动身子，往边上侧了侧，“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亚当有点不确定雀儿刚刚是不是把身边的位置赏给他了，目光不确定的看了看兹然身边的位置，又看了看姐姐，说来也好笑，也算是名利场的老手了，怎么一下子局促成过年被要求在长辈面前表演才艺的儿童。
　　很快，他调整好心态，保持住自己一惯的得体，笑了笑在雀儿身边坐下。
　　坐下后他还有些暗喜，姐姐今天似乎不会那么急切的送客。
　　兹然跟亚当不算熟，只不过第二次照面，彼此留下了一个“很有礼貌”的初印象，他清咳一下，打算说点什么。
　　雀儿抬了一下眼皮，侧脸看着亚当，“季雯确实不是你的女朋友对吧？”
　　这一问，把兹然“关爱大众”的操心又勾起了，也还知道是不合时宜，面上一直绷着，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八卦。
　　“不是。”亚当倒是回答得很坦率，姐姐这突然的关心自己感情生活他还有些高兴，坐得笔直微微侧身认真得跟雀儿交道，“我跟她没有交往过，只不过场面上的事情，有个固定的女伴也方便许多，我一直……”
　　雀儿噗嗤笑了一声，打断亚当，真怕他一本正经的说出“我跟她没有发生过繁衍后代的关系”这样的供词。
　　“新闻你看了吗？”雀儿问。
　　兹然的小心脏又咯噔一下，静静的观察这对姐弟。
　　“看了，也不知道季雯怎么搞的，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对自己声誉不好，我之后应该会要另寻女伴。”亚当这话还藏了半句，另外半句是……要是姐姐作为家人可以陪我出席就好了。
　　今天雀儿对自己格外宽容，亚当有点兴奋，但还不至于丧失理智的又招人厌。
　　亚当语气没有过多起伏，想来确实跟季雯没有暧昧情愫，雀儿松了口气。
　　当然，她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丁点关心这个弟弟的。
　　“文宇是我男朋友。”雀儿淡然的说。
　　亚当一愣，有点难以置信，但是认定自家姐姐不是拿这事玩笑的性格。
　　兹然忐忑了一下，眼角跳了跳，不自然的屈指抠着茶杯。
　　其实这话雀儿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说了，这一下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肯定是没睡好，脑子迷糊了。
　　她看了看兹然又看了看亚当，心知他肯定联想到文宇季雯的绯闻，省的多想，又主动说:“那些事情，真真假假，你比我清楚，不用我反过来安慰你吧？”
　　“不……不用不用。”
　　“没什么，就说说而已。”雀儿移开视线，假装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带过去自己刚刚的失言。
　　“姐姐，绯闻真假不论，没影响你生活吧？”不愧是台面上混迹的少爷，马上就抓到重点，雀儿没说话，亚当又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兹然。
　　兹然忙双手摆摆，“没有没有，宇哥之前就一直藏得很好，没人知道的。”
　　“嗯，这件事他处理得很好。”亚当中肯的夸了夸文宇，“我听说过文先生的一些事情，想来是个有分寸的，绯闻这件事情，我可以断定是季雯单方面的行为，至于目的，估计……”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看了眼雀儿的脸色。
　　雀儿见状，不怎么在意的自己把话说完了，“季雯现在有名有利，能图什么，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她就是图人呢？”
　　姐姐夸自己聪明，亚当偷笑一下，一下子自信心一点点充电，“这件事情要我公关掉吗？”
　　“没有大材小用的必要。”雀儿嗓子有些发涩，后面几个字失声了，有些不舒服的抬手摸到自己的喉咙上，轻轻的清了嗓子，又接过不知道谁递过来的水喝了两口润润。
　　放下茶杯正好看到亚当惶恐担忧的神情，雀儿想了想，把青姐的事说了，又问了他具体来意。
　　“母亲身体好转了，想来中国看看你。”亚当说，“不知道你现在愿不愿意，她……她是很想的。”
　　这等敏感话题，兹然决定回避一下，借着烧水的由头走开了。
　　看着那张跟自己几分相似的脸，雀儿甚至还有点绕有趣味的模样，自己悄悄看过一些有亚当出席各种场合的视频，台面上的亚当肆意高调，怎么也想不到是个姐控的大男孩吧，原本都是干脆拒接的雀儿，沉默了一会，摇摇头，“过段时间吧，好吗？”
　　亚当莞尔，“好。”
　　……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生命中有些邀约不容忘记
　　我已经答应了你
　　只等
　　只等雾散尽……
　　（席慕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