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朗读者》银月公子

30、花怎么开又怎么败

　　这不是第一次别离，但是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难熬，对于文宇来说，他的电话微信越发的密集，雀儿尽量温柔的纵容着。
　　无奈已经是年底了，眼看都要到跨年，文宇的新戏因为各种原因，导致开拍时间往后延了很多，如果他们要赶上贺岁档，都是要超负荷的紧赶慢赶，本来工作时间就长，休息时间不够，后来吴姐看不下去，每天限制他用电话的时间，这才保证了一天最少能睡上四五个小时。
　　临近领证的日子，连着几天谢千里都没有出现过，沈青也没有再跟雀儿联系，想来婚事繁琐，要忙的事情多了吧！
　　今天许久没有登门的柳玥倒是来了一趟，一如既往的先是关心了一下雀儿的身体。
　　“玥，明天是不是青姐结婚的日子。”雀儿道。
　　柳玥的目光于不经意恹恹抬眼的雀儿短暂的碰上，刹那间忘了掩饰。
　　雀儿若无其事的别开脸，似乎没有瞧见他刚刚明亮的眼里闪过的流光，所谓情深难藏，也就是这个道理吧。
　　好在柳玥自己也只是眨了眨眼睛很快又变为波澜不惊的成熟君子模样，“对，他们好像预约了，明天上午九点。”
　　忽然，雀儿轻笑一下，脸上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我该恭喜，结婚礼物一般都买什么？”
　　“那你就当送圣诞礼物吧！”柳玥温和的回答。
　　“圣诞礼物？”雀儿茫然的眨巴两下眼睛，下意识的点开手机看日历，喃喃道，“明天是圣诞节，原来还挑了这么个日子。”
　　两人说这话拎满了蔬菜水果的兹然和今天灿烂的阳光一起推门进来了。
　　今天阳光明媚，长久的阴霾等来的晴天格外灿烂，光看一眼就觉得温暖。
　　“玥哥，来啦！”兹然跟柳玥打了个招呼。
　　见状柳玥忙起身去接兹然手里的东西，“拎这么多东西也不带个手套，勒得手疼。”
　　“没事的，我有手套忘带了。”兹然满脸笑容，“今天天气可好了，我从市场买完东西一出来看到这天，就决定走路回来。”
　　“是啊，难得大太阳。”柳玥顺手把东西往厨房放，“这些全放冰箱吗？”
　　兹然忙说:“玥哥，你随便放吧，我来归置。”
　　两个男人还是在厨房忙活了一小会才出来。
　　雀儿慢条斯理的泡着一壶红茶，就好像故意放慢了节奏，不希望这件事情真快结束。
　　这大约就是那种“感觉自己不能安静待着，要是不做点什么越发烦躁”的心情。
　　她很久没有见到沈青，自从通知结婚以后也再没联系过，两人只不过隔着一条窄窄的街巷。
　　“兹然，你知道明天圣诞节吧？”喝茶的时间雀儿问。
　　兹然点点头，“知道，这街上节日气氛可浓了，就咱这看不太出来。”
　　说完还把他刚刚出门时间拍下来的街景找出来给她看。
　　按理说染了红尘，雀儿面上应该多丝人间烟火气，可偏偏，却比之前更加的苍白鬼魅。
　　她心里藏着一座大山，柳玥知道那山，却不知道山上种得什么树。
　　雀儿用力闭起了眼睛，伸了个比较含蓄的懒腰，有气无力的说:“按你的意思，我们这是不是也要买棵树，挂上五颜六色的球球，还有那些带着尖帽的传说中的老头，挂一串彩灯？”
　　兹然傻傻的笑起来，“那就看老板恩准不恩准了？”
　　雀儿抬眼往门上的玻璃看去，眺望了一下远处红金相接的街道，很快收回视线，温和的弯起了嘴角，“圣诞就算了，两天就过了，新年你可以折腾一下……对了，你新年要回家吧？”
　　闻言，兹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好像都忘了自己要返家，要暂时离开沙漠酒馆，想了想他只短暂的“嗯”了一声，心里生出了不舍。
　　“过年，我们一起过，好吗？”柳玥带着笑意说，又马上补充，“还有千里和沈青他们。”
　　雀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答非所问的说:“我希望有一片沙漠，只属于我，长着低矮稀疏却顽固的植物，我会盖一座城堡，太阳很大，苍鹰会飞过来停在我的窗前，我能看到远远的如海浪一般的热气……”
　　她好像不在这里，她太容易灵魂出窍了，这也只是在熟悉的人面前，这点小小的失礼，他们应该都甘愿纵容。
　　知她的人会从这种心不在焉的情绪里，会欣赏她这些近乎童真纯粹跳跃的心思。
　　兹然忽的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那个城堡会开满鲜花。”
　　“沙漠开不了花。”雀儿眨了下眼睛，把自己从脑海里的海市蜃楼中拉回沙漠酒馆她的位置上。
　　“只要有你，沙漠里就能开出花了。”兹然道。
　　听了这话雀儿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脸上冷气都散了散，也带着玩笑的语调，“也好，到时候，我还是会请你当员工，不过不用倒酒了，松松土养养花吧！”
　　“据说城堡园丁工资都很高的。”兹然啧啧两下，”不过嘛，咱老板娘如此抬举，钱财什么的，都是浮云嘛浮云！”
　　这时有人不敲门直接进来了，动作有些野蛮，撞得驼铃躁动不安。
　　雀儿眉心一皱，正欲发作，几个人都往门那边看过去。
　　进来的是两个人，一位身材高挑的长发美女，大墨镜几乎遮了半边脸，但是张扬的珠光唇色同她的个性一般。
　　长发美女还牵着一位保养的当的老妇人，妇人衣着得体，怎么看都是母女的关系。
　　美女手上拿了不少名牌店的袋子，妇人也提着一些，看这情形，她应该不会用自己穿着高档皮草的后背来开门，而是直接用脚踢开的，闪亮的尖头鞋倒是跟那唇色异曲同工。
　　雀儿看对放摘下墨镜的模样似乎有些眼熟，以至于暂时忘了要发脾气，兹然倒是眼睛瞪大，马上快速转过脸来压着语调却难掩小兴奋，“那个是季雯呢！”
　　他这属于年轻人见到大明星的基础反应，好在兹然不是季雯的狂热粉，要不然尖叫声应该把屋顶给掀翻了。
　　在雀儿看来，不管是谁，这会都不是营业时间，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兹然面前点了点，示意送客。
　　兹然刚起身还没走到跟前，季雯已经把她们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部放在门口的沙发座椅上，然后十分母慈子孝的扶着老人坐下。
　　这个动作，柳玥都没忍住差一点嗤笑出声，立刻手握拳头抵在嘴上用咳嗽掩饰过去了。
　　实则是，这个妇人显然身体健壮，四肢协调，完全不用像对待一个无法自理的老人一般搀扶坐下。
　　雀儿也是心有促狭的别过脸去，不言不语。
　　“不……”
　　“这里有咖啡吧？”
　　兹然刚开口说了一个字马上被季雯打断，她很是不以为然的用着那双桃花肆意的眼睛瞟着沙漠酒馆里各个角落。
　　目光自然也望向雀儿的，虽然她刻意高傲不屑，尽量一扫而过，但还是发现她在雀儿的方向多停留了一个眨眼的功夫。
　　看到雀儿，她甚至还有生气，眉心下意识的鼓起一个包，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雀儿懒得搭理她，只觉对方就算不说话空气也忽然变得呱噪，她很快把脸挪开，整人人陷入沙发里，低头看手机。
　　柳玥深知雀儿性子，正了正坐姿正好挡住雀儿面前的视线，眼不见为净。
　　被噎了一会的兹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保持笑容，不卑不亢的把话说完，“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酒馆，不卖咖啡，况且我们还没有到营业时间，现在不接待客人。”
　　季雯瞪大了那双用价值不菲的调色盘装饰过的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兹然，眼神透露出她在怀疑这个少年是不是脑袋不正常。
　　倒是先坐下的老妇人开口了，她背对着雀儿他们的方向，拉了拉季雯的手，“雯雯啊，算了，咱换家店吧？”
　　季雯哼了兹然一声，又低下头嗲嗲的说:“阿姨，我们逛了这么久的街，你也走累了……”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很是埋怨的抬了兹然一眼，嘟着嘴嘀咕，“到时候文宇肯定要说我没照顾好你了，真是的。”
　　这声嘀咕音调绝对达到了广而告之的效果。
　　兹然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的往雀儿的方向看过去，雀儿还是一门心思在刷着朗读者论坛，置若罔闻。
　　又听见这位老妇人说:“你有空就陪着我，比我亲生儿子都称职，他要是敢说你，我帮着你骂他。”
　　然后是季雯尖锐的咯咯的笑声，一般形容美女的笑声都是银铃般之类的，可就在跟前的兹然莫名的听出一身鸡皮疙瘩。
　　好歹是阅片无数的兹然同学，什么宫斗，宅斗，全网就找不出来他没看过的，戏演到这，不过脑子都知道，摆明了上门臭显摆。
　　这个时候“护犊子”小人又从脑子里钻出来了，管你什么大明星，管你什么大美人，别在咱这作妖，还想给我们家添堵，就不给你继续发挥的机会。
　　兹然冷眼看了看眼前发生的“温情家庭”大戏，正色干脆道，“不好意思，我们现在真的不接待客人，你出门往前走，不过十米有家咖啡馆，请便。”
　　“那我们还是走吧，雯雯，这里卖酒的，我也不喝酒，今天太阳好，我们找个能晒到太阳的地方休息好吗？”老妇人和善的说。
　　季雯笑眯眯的对她点点头，很是明白事理的乖乖女，“那好吧，阿姨我们走吧……来我扶你起来。”
　　两个人总算到了准备离开了，好死不死，季雯又作妖的补充一句，“等我跟文宇结婚了，到时候我就让他少接点工作，经常陪你晒太阳。”
　　季雯原计划应该是让兹然帮她们拎东西，然后毕恭毕敬的送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她正困惑为什么没人给自己开门以及那些购物袋怎么没跟上，正准备回头好好说说的。
　　谁料，季雯这边理直气壮的伴着“服务员”三个字同时回头的时候，兹然早就回到吧台很是投入的琢磨着手里一包茶叶的产区。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季雯拧着眉头鼻子喷了喷气，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回来拎起那些东西就走，门上的驼铃再一次叮铃哐啷的抗议。
　　驼铃应该在腹诽。
　　她们出去后，兹然暂停科研走出吧台把大门锁上，正好看见季雯她是刚走出两步就有一个助理马上迎上去伺候了。
　　大明星自然不会这么堂而皇之的去咖啡馆咯，万一那家店又有一个不会拎包的服务员，这位美女该上升到怀疑世界观的高度了。
　　她们被助理开过来的车接走了。
　　折返回来，兹然忍不住吐槽，“雀儿，你看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雀儿眼皮都不抬一下，满不在乎的说:“好玩吗？”
　　“挺……挺好玩的。”兹然又被带偏了节奏，“人长得挺好看的，就是感觉蛮惹人厌的。”他忽然在越偏越远的轨道里发现了更加八卦的事情，“我看了新闻的，这个季雯不是跟你弟好上了吗？那她今天这一出是什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雀儿总算是放下手机了，她先看了看柳玥，只见他面上毫无意外之色，视线在两位男士之间逡巡了一番，语气有些古怪的说:“兹然啊，要是玥需要，你是不是也得把我家族谱挖出来双手奉上啊？”
　　兹然知道雀儿这是在拐弯抹角的说自己八卦，立刻又准备用兹氏傻笑敷衍过去。
　　雀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兹然的表情立刻定格在脸上，形成一个要收不收的尴尬笑容。
　　柳玥笑笑打破僵局，“你家里的事情，我以前多少也是知道点，还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呢，那些事情我是管不着的，但是今天这件事，被我赶上了，我还是想问问，你怎么想，要不要联系一下他。”
　　柳玥从来没有说过文宇的名字，也不会主动提前，就算提起也像现在这样用第三人称代替。
　　这是一种情深者，藏起来的一种孩子气的执拗计较。
　　我不恨，可是我就是不要念起你的名字，因为你带走了我心爱的姑娘。
　　雀儿摇摇头，“再说吧，况且连兹然都看得出来的故意，你怎么会不懂。”
　　“你不介意吗？”兹然略显担忧的问。
　　“介意。”雀儿坦诚的回答，“只不过我介意不代表的要抓狂，季雯跟亚当的关系在我看来不够真实，不过她喜欢文宇确是真的。”
　　“那你会告诉宇哥吗？”
　　“我会说的，但是今天这件事情轮不到我来处理，我不动声色就是最好的态度。”雀儿说。
　　她心思却是重了点，有点无奈还有些烦躁，这是本能。
　　只不过她向来不是一个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女人，所以她会完美的克制这些情绪。
　　柳玥跟兹然飞快的交换了下眼神，兹然马上换了美食频道。
　　“玥哥，晚上一块吃饭吧，雀儿喝虽然粥，但是我准备做糖醋排骨，一个人不香，你赏个脸吧！”
　　“好呀！”
　　……
　　柳玥坐了一会想起事务所那边还有事情待处理，边先过去了，说了晚饭时间再过来，兹然则去厨房琢磨食材了。
　　趁着空挡，雀儿回到小院，拨通了文宇的电话，连打了两个个都是关机，估摸着还在工作吧。
　　“好像真的很忙。”雀儿心里这么想着，于是乎便犹豫要不要给他发个微信，可是心烦意乱的事情要怎么开口。
　　犹豫了半天，雀儿只发了一句“开机给我回电，有事”。
　　天早早的黑了，今天白天晴空夜里便有冷月，温度已经降到哈气成雾的地步了。
　　冷意入骨，这便是南方的冬天了，雀儿想起，文宇说过安排了工人把这边暖气装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门，吴姐也还没有联系自己，是不是要提前跟兹然说一下，店里和兹然的小屋最好都覆盖到……
　　直到半夜，雀儿的手机都没有响过，应该是拍夜戏。
　　……
　　天未全亮，雀儿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了，其实铃声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在结合电话那头的内容，总会人为的加上心情的影射。
　　雀儿极其不耐烦，从没拉严实的窗帘那边看了看天色。
　　首先文宇是一定不会挑这个时间给她电话的，若开机了，考虑到雀儿的休息他也会先发几条消息。
　　她最近也没有接工作。
　　这会早上七点不到，天亮得也晚，她揉开眼睛发现来电显示是柳玥，心中一惊，没由来的先慌了一下，深吸一口按下接听键。
　　“喂，玥？”
　　“雀儿，沈青走了，刚刚发现的。”
　　雀儿还有一半留在睡眠状态的大脑猛然惊醒，明白了这个“走”字的意义。
　　魂不附体的挂完电话，浑身血都凉透了，她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手机垂落在棉被上，砸出一个洞，屏保是系统自动更换的红色圣诞主题……
　　红彤彤的背景飘着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