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朗读者》银月公子

29、我们选择不相爱

　　第二天，更加冷了，雨倒是停了，只不过接近饱和的空气湿度让寒意更加刺骨了，要说昨天还算得上秋天，那今天就是一夜入冬了。
　　许是想着自己要离开很长时间，文宇便由着雀儿在自己怀里贪睡到中午。
　　忽然顿悟了一件人生大事的兹然，由于魂不守舍的在吧台傻坐到后半夜，很大程度上是被自己的真相雷到了，目光呆滞的跟一个冰桶对峙了好几个小时。
　　最后，他在跟脑子里某个代表“正”的小人进行了一番辩论，进而成功的说服了自己，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心情明朗起来的兹然决定睡觉了，谁料这一觉睡得无比辛苦。
　　今天雀儿一白天都没有看见兹然，端着手机琢磨了一会也没给他打电话，心想，自己管什么，何必啊？
　　“吴姐说半个小时以后过来接我。”文宇道，他今天实在是够如胶似漆了，只要看到雀儿就会毫不犹豫的圈进怀里。
　　闻言，雀儿看了看天色，也是很晚了，估摸着想个好的话语来哄哄这位愁眉苦脸的公子，“你这部戏里有吻戏吗或者更加亲热的？”
　　文宇立刻慌张起来，还别说，真有，还不少……眼神闪烁起来，开口结巴了，“那个……我……那什么有替身的，还能……还能借位！”
　　“哦……”雀儿故意拉了个长音，眼睛斜过去有上挑的眼尾勾了文宇一眼，“没关系，反正我不会看电视。”
　　这漫不经心的语气更加使得文宇错乱了，不过他也就错乱了半分钟，很快在扭曲打结的脑子里反应过来雀儿这是在逗他。
　　逐渐的嬉笑就变成了打闹，直到吴姐来接文宇。
　　吴姐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直接把车停到了后巷，那个短短的后巷只有雀儿家的后门，只要车横在路口，巷子里什么情况都看不见，这是她之前特意观察过的，为了避免车子行驶不通畅，她特意在公司换了台较小的车型。
　　而后她亲自进来跟雀儿打了照面。
　　从她内心来说，这次照面有点紧张，毕竟是作为文宇的女朋友第一次的正式会面。
　　再者说了，雀儿是那种每一回见到，她都要倒吸一气的类型，雀儿给人的感觉美好却疏离，看起来总是朦胧着一圈鬼魅般虚虚实实的青烟，当然啦，这只是对于外人来说的主观臆断。
　　可大部分人不都是外人吗？
　　雀儿客客气气的把他们送到门口，直到车子发动才回身关门。
　　车上文宇心事重重的跟吴姐说:“姐，雀儿这边劳烦你多费点心，我莫名觉得哪里不踏实。”
　　“不踏实？”吴姐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后头说话的帅哥，“怎么了，这么没自信？”
　　文宇沉默片刻，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吴姐这话说到核心点了，他深情热烈，把人捧在心尖上，就连自己小小的卑微都掩饰得极好，却依旧忍不住在那个见证他成长的姐姐面前露怯了。
　　他觉得，雀儿是喜欢他的，是一个特别安心的对象，体贴的没有任何疏漏，跟她在一起觉得放松。可又是一个特别不能让人安心的对象，怀里抱着她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抓不住她的心。
　　文宇心里想着，那些他演过的情情爱爱的故事里，以往都是靠想象来让自己入戏，甚至会怀疑过主角人设的价值观，现如今，他突然了解了了，那些为爱痴狂都是真的，人的心确实能百转千回。
　　心慌意乱……
　　文宇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开了一丝窗户缝吹了道冷气进来，滋了下牙花，说:“我就是害怕，吴姐，我什么时候能随心所欲？”
　　应该没有人比吴姐更加了解文宇的苦衷了，她被这个问题噎住了，没有接话，心里却想着，你随时可以随心所欲，只不过随心所欲之后的代价太大……
　　文宇听不到回答，也不在说话，闭上眼假装休息。
　　这边送走文宇，雀儿踱步到店里，总算是见到了兹然，顶着谢千里同款黑眼圈，无精打采魂不附体的梦游到她跟前。
　　几乎要面对面了才迟钝的瞧见雀儿，“雀儿，早。”
　　“啊？”雀儿皱了皱眉头，看兹然脸色，下意识的摸了摸他额头，嗯，没发烧，脑子应该没坏。
　　“几点了？”兹然同学慢慢找回真实感，“我失眠了。”
　　雀儿抽了抽嘴角，冷道，“看得出来，你能先擦把脸吗？”
　　“你这是大晚上被女鬼找上门了？”雀儿对刚刚洗好脸出来的兹然说，又点了点桌上还在冒热气的杯子，“喝了，热的蜂蜜柠檬水。”
　　“谢啦！”洗了个冷水脸的兹然清醒多了，在雀儿对面坐下喝了两口热的润润，“我昨天晚上想一个事情，想了好久，很晚才想明白了，以为自己可以睡好觉了，没想到这一想明白了更加睡不好了。”他无奈的一摊手。
　　雀儿狐疑的打量了一番兹然，莫名在他脸上看到了炸碉堡的决绝，实在猜不出他脑子里的戏份，道:“你到底想了什么东西？”
　　“我想我是喜欢千里哥的。”语气倒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雀儿猝不及防的被兹然的坦然笃定闪了腰……
　　一时间哑口无言。
　　这边兹然估计害怕对方以为自己是个为情所困，求而不得的苦情男，本着好好解释解释的心情，发表了一番兹家理论。
　　兹然喝了一大口水，正襟危坐的说:“你别那么看着我，我是想明白这件事情了，昨天晚上没睡好也是因为这件事，只不过，别误会，我不是因为我喜欢的人要跟别的女人结婚了，所以我才失眠的。”
　　雀儿更加云雾缭绕了，“所以……呃……”她认为兹然脑子的结构有些匪夷所思。
　　兹然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是这样的，我发现我对千里哥的感觉的确是情爱上的喜欢，所以在得知他要跟青姐结婚的时候，当下是有点不痛快。”
　　许是兹然故意顿了顿，给雀儿留点发挥插嘴的空间，雀儿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的打算，无言的冲兹然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要再次强调，我后面的没睡好真的不是跟他们结婚有关。”兹然重重的点点头划重点，“当我想明白那件事情的时候，我后面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思考我是如何喜欢上一个男人的……当然，我并不排斥这一点，在感情观上，生理构造都不是问题。”
　　面对这自说自话似的叙述，雀儿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心里面纠结且没有感情的鼓鼓掌，越来越糊涂了……
　　中心思想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之前也交往过几个女朋友，没有料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兹然故作高深的摸着自己下巴，“既然都已经这样了，覆水难收，我也就认命了。”
　　雀儿嘴角抖了抖，张张嘴无声的骂了句，什么乱七八糟的覆水难收，怎么就还扯上认命了，在兹然看过了的时候，她又及时的保持住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我喜欢千里哥这点的，从目前的情况我分析起来，应该不是我单方面的，我很大程度上觉得他对我也是有点情愫的。”
　　“哇塞，我真的要为你死灰复燃的智商喝彩了。”雀儿没忍住脱口而出，“真了不起，这都被你知道了……我能了解一下，你是怎么判断这个事情的吗？”
　　演讲者陶醉于自我感动中，以至于暂时忽略了对方说话里的讽意，非常认真诚恳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
　　“你的感觉总算对了一次了。”雀儿不咸不淡的嘀咕了一句。
　　“你也这么感觉对吧！”兹然道，“某个时间忽然发光了，然后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动心了。”
　　闻言雀儿微微一颤，猛然觉得，兹然的话无懈可击，“那你真的不在意他跟青姐结婚？”
　　“我们彼此都喜欢对方，但是没有说出来，这不叫相爱，我们可以选择喜欢但是不必相爱。”兹然回答。
　　兹然就好像一夜之间开了七窍玲珑心，渐渐的雀儿从那些摸不着头脑的话里面听到了全新的真理，蓦然间一双眼睛闪烁不定起来。
　　“我们既然没有相爱，那么我可以做到不在意。”兹然说，“这并不是说我不够喜欢这个人，而是我尊重他，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会祈求他平安喜乐……再者，你怎知他不难过呢？”
　　“你怎知他不难过呢……”雀儿轻声重复了一遍。
　　昨天晚上，当兹然开始思考这些的时候，他那种与生俱来的温暖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无师自通的从喜欢一个人进而变成那个人，去感受他的感受，苦他的苦，甜他的甜。
　　当把自己当成了对方以后，很多在情爱里所谓要死要活的东西都迎刃而解。
　　他自认为自己了解那个人，也知道他和沈青的故事，但是那是他不曾参与也不打算去参与的，这个那个人的选择，因为什么都好，只不过，他愿意这么选，应该不仅仅是因为某个该死的温柔。
　　而是他看到了沈青需要自己，女人也好，男人也罢，都有软肋。
　　足够任性却足够强大的沈青，便恰好抓住了谢千里的软肋。
　　至此，到底我爱不爱你，你有多爱我，都抵不上“需要”二字。
　　他昨天晚上已经把全部的线团理好了，所以今天这么淡定的对待，既然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动心了，那么就心照不宣的祝福。
　　兹然不能保证自己这般喜欢是一生一世的，就当下来看，是很喜欢很喜欢了，也就到这样了……
　　雀儿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揪了一把，对面少年的笑容是那么纯粹，“所以，你是真的祝福吗？”
　　这话问完，雀儿就后悔了，太那啥废话了，她质疑自己到底是要证实什么？
　　兹然呼了一把连，刘海被搓成天然的空气刘海，倒是少年气十足，只是这般的少年，心里却这么通透，极让人吃惊。
　　“我会祝福他好，青姐好，真心的。”兹然明确的表示，“他不好，我肯定也会难过，但是他好，我心里会踏实，爱屋及乌，那么青姐一大家那个会好好的。”
　　雀儿悠悠得叹了口软绵绵的长吁，“也好，少点苦楚，好就好。”
　　说完她垂下眼，收敛了一下表情，她托着下巴沉默了一小会，“我还是会担心你。”
　　这是实话，作为一个身边人，她不得不怀疑兹然在人前是否还是有保留，还是自以为是的假装释然。
　　“我知道。”兹然给雀儿倒了杯热红茶折返回来坐下，继续说:“雀儿，受你的关心，我还挺高兴的，只不过，我刚刚说的话都是我心里真实的想法，在你跟前，我需要藏着掖着什么，我就那么点心思，咱家老板娘一眼就能看穿了，对吧？”
　　雀儿想了想，笑了一下，“那接下来面对他们，你有什么想法？”
　　“雀儿，我忽然觉得你今天智商不在线。”兹然十分做作的瞪大了眼珠子，“怎么全是这么蠢的问题。”
　　“嘁！”雀儿没好气的咬了咬后槽牙，飞了一记眼刀。
　　兹然忙又卖乖讨好的憨憨笑笑，“好嘛好嘛，我嘴欠了……能怎么面对了，我又不是突然喜欢上他的，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之前什么样就什么样咯，在我喜欢他的日子里就是这样相处的嘛，我况且我还是他助理，他还得给我开工资呢！”
　　“哈？你还准备继续当他助理？”雀儿奇道。
　　“当然啊，我都要转正了。”兹然很理所当然的说，“而且，还有福利哦……”兹然神秘兮兮的冲雀儿勾勾手指让她附耳过来，“我不是跟着他身边吗？在我喜欢他的日子里，能第一时间就知道他好不好，岂不是福利，多高兴的事啊！”
　　雀儿往后退开坐正，样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盯着兹然，“我突然想送你四个大字。”
　　“什么？”
　　雀儿干笑两声，“大爱无疆。”
　　兹然自己都被逗乐了，“诶，这个得说清楚，万一我碰到新的喜欢的人，可能我就没有现在这么高兴了。”
　　“行，知道了。”
　　说到这里雀儿手机响了，文宇打过来的，雀儿光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号码，都是温柔满溢，她冲兹然点点头，起身去后面讲电话了。
　　“为了我这么高兴的心情……我可能不会喜欢别人了。”
　　趁着眼前没人，兹然看着蜂蜜柠檬茶里自己的倒影说了句悄悄话。
　　……
　　话不用再说了，现在一切都是这么彼此，这么共同，个别的情绪这么不相干……
　　（林徽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