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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晚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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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呢。
是日复一日的盼,是煎熬,是苦楚,是不可言说的思念想望。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这样固执的留在原地,足不出户只为等一个人归来。真是古有望夫石,今有李拂衣啊。
李拂衣笑了笑,捻着针线穿过雪白的丝绸。
沉香榭里有棵上了年纪的菩提树,自沈缚走后,李拂衣就在菩提树下坐着纳凉缝制香囊。她缝制的是最常见的织物香囊,针法技巧都是选定图案后,晚秋坐她身边一步步的教。
如此竟也打发了好些落寞时光。
只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到了中秋,沈缚却还是不见踪影。而偌大的沈府,仿似遗漏了眠兰居般,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她就这么过了一个孤寂的中秋夜。
她原本以为他会早早回来,她会跟他一起过生辰,可是他没有回来。
已经三十六天了啊。
她要怎么办啊,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竟然会这样的想他。
她握着紧赶慢赶缝制出来的织物香囊,抚了抚菩提树下搭好的秋千,眉眼寂寥的坐了上去。望春和晚秋并立在一起,对望了一眼后,竟也不知如何开口劝她。
“小姐,我推一推你吧。”
李拂衣坐在月光里,微微笑着应了一声,“好。”
晚风从她脸颊两边吹过去,吹起她的长发和绑在发髻上的雪白发带。李拂衣闭上眼,感受着风中的凉意和对他的思念。
她想再等等就好了,再等等,沈缚就会回来了。
李拂衣一次一次的荡上天空,仿佛伸手就能摘下月亮。然后她笑了,她想,沈缚就像月亮。
他是和月亮一样温柔又遥不可及的矜贵公子。
只是这仿佛明月清风化成的翩翩贵公子,却独独钟情于她。这样的偏爱,她避不开。
后来下雪了。
从深秋练到初雪,她的画精进了许多,沈缚却仍旧迟迟不回来。李拂衣坐在小楼里,伏案画完最后一笔,然后把笔洗净挂回笔架。
她洗了笔,葱白的指尖即刻红了。她看了一眼,拿起汤婆子拢在手心取暖,低头细细瞧着自己将将画好的画。
她画的是下了雪的小景。
灰白的墙上是覆盖着厚厚积雪的碧绿瓦片,有个画的潦草的姑娘捧着一捧梅花,站在雪地里遥遥望着。
挺好的。
李拂衣抿唇笑了笑。
“这画中人,等的可是我?”
清润克制的声音打身后传来,惊醒了睹物思人的画师。李拂衣想都没想的回过头,果然见到了沈缚。
沈缚离府添添减减也有三个月余。
她的心也煎着熬着三个月余,最后终于跟自己服软,承认自己想着他念着他。她想着等他回来了,她就告诉他,告诉他她有多想他,她有多爱他。
如今他终于回来了。
李拂衣望着他,如鲠在喉。
他望着她微微一笑,风中的寒意刺骨,她眼里的泪水却热的几乎晃花了她的眼。
她看不清他了。
她好怕,好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李拂衣一步上前,不管不顾的朝着他的方向跑过去,然后踮起脚一把把人抱住。
“你回来了。”
泪珠成串落下来,跟晶莹剔透的珍珠一样,落在两人的衣襟上边,晕开浅浅的印记。
沈缚被她这么一抱,愣了下神才反应过来。他伸手接住她,怜惜的抚了抚她的头发,心疼的贴着她的脸颊说,“是,我回来了。”
“我回来的迟了。”
李拂衣再也忍不住哽咽着哭出声来。
这么多的思念,这么多的煎熬苦涩,几乎把她压碎。她好想他,她好想好想他。
沈缚搂着人坐下去,离开前还是冰凉舒适的凉席,现在也换成了绵软的软垫。沈缚心疼她,知道她等的太久,但他何尝不是相思成疾。
他捧住她哭的红彤彤的脸,轻轻吻住了她脸上的泪。泪水温热,是带着咸的苦涩甜蜜。
他的吻顺延而下,吻去了她脸上所有的泪水。李拂衣看着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居然,居然这样亲她,这跟洗脸有什么区别。
“不哭了?”
李拂衣眨了眨眼睛,没掉完的眼泪跟着就流了出来。沈缚看见了,他笑了笑,轻轻吻住了她的眼睛。
啊?
李拂衣茫然了。
他冰凉修长的手揉了揉她的脸,然后毫不意外的低头含住了她粉嫩的唇吮吸亲吻。终于亲到了,他微微叹息,把人搂进怀里与自己贴的更紧。
等沈缚亲够了,李拂衣也不哭了。
沈缚笑了笑,揉了揉她被他亲的红艳润泽的小嘴巴。很甜,他想一直亲。
看来得快些把她娶进门了。
沈缚把人揽在怀里,与她一起席地而坐,就像当初听她说故事的时候一样。只是他走的时候还是薄薄的青衫长袍,眼下也已添上温暖的玄黑斗篷。
“这段时日,你可好?”
李拂衣靠在他怀里,嗯了一声,“都好。”
沈缚笑了笑刚要说话,却听怀中人低低的说了一句,“除了想你。”
四个字,字字戳进他的肺腑。
全是心疼不舍。
沈缚垂眸看她,眼眸幽深似海。她像浮萍,停留在了他的臂弯。他紧了紧手臂,搂的更紧了些。
“我也想你。”
“有多想?”她抬头,仰望着他。
他注视着她的,情深意切的说,“很想。”
李拂衣抿唇笑了。
“我不在的时候,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也没什么事,府里的人对我都很好。”
当然,除了那位沈秋水沈姑娘。
她难得出了一趟眠兰居,转身就跟她碰到,冤家路窄免不了吵了几句。
沈缚伸手把她画的画拿过来,“看来有好好练习,进步了不少。”
李拂衣望着他笑,“真的?”
被夸了,开心。
“嗯,虽然人物画的过于潦草,但也别有一番趣味。”沈缚点了点画中人,微笑着,“画的是你,我看出来了。”
李拂衣害羞的别开了脸,她画的岂止是潦草,说是狂草都不为过。不过沈缚都夸她画的好了,那肯定是好的了。
本来琴棋书画,就得懂的人来赏。
沈缚又问,“你在赏花折梅,我呢?”
李拂衣回头,她看了一会儿,默了片刻抬头看着他说,“你在我心里。”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按在了自己心口。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缓慢而坚定的说,“你走后的每一天,我都在等你,都在想你。我想着等你回来就跟你说,沈缚,生辰快乐。”
“还有,我爱你。”
沈缚的心猛的一痛,他抽出手偏过头去,隐忍着咳嗽了两声。他的掌心有血,他看了一眼,伸手擦了这才回头去看她。
李拂衣皱着眉,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手抽走,还低着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
她抬起头看着他,脸色苍白而难堪。
他伸手去拉她,用的是干净的那只手。他把她拉进怀里抱着安抚,“拂衣,我痛。”
“你怎么了?”
她刚刚好像听到他咳嗽了。
“没事,受了点伤。”他放开手,注视着她的眼睛温柔的说,“你听我说,六天后是宜婚嫁的吉日,我会在那一天娶你回家。”
“明天我会把你安排到颜承林家里去,以后你就是他的远方表妹。”沈缚看她似有疑虑,他喘了口气接着说,“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沈家需要一个身份。”
“你可以,接受吗?”
屋外有雪簌簌而落,砸在地上无声无息。
两人沉默着两两相望。
沈缚怕她不肯答应,也怕委屈了她。谁知李拂衣开口说的却是,“你伤什么地方了?严重吗?疼吗?”
沈缚,“…”
真是个笨蛋。
“不疼了,都好的差不多了。”
“明天就要去吗?”她望着他,眼里全是不舍,“你才刚回来,我舍不得你。”
原来被人依赖牵挂是这么美妙的一件事。
沈缚没说话,只是朝她伸出了手,然后把人抱进怀里。良久,他才低头说,“那就往后再延两天吧,至多两天,就不能再推迟了。你去了,要随他认识一些必要的人。”
“他信得过吗?不会把我卖了吧。”
沈缚失笑,“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