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同人]若非群玉山头见》末烬

16、婚盟绝

　　三月初八，夜神大婚，九霄云殿各路仙家齐聚一堂，仙乐齐响，天籁奏鸣，彩蝶绕梁而飞，仙鹤交颈起舞。润玉立于殿外，远远看见迎亲的十六仙侍驾起装点得庄重大气宝光四溢的花轿，蹬着霞光祥云，一路步步生花而来。

　　终于是来到了这一天。

　　少顷，轿稳，落地。

　　水镜的小精灵连翘将轿帘从外揭开，退下。润玉伸出一只净白修长的手，有如春风扑面，温和地低声道：“锦觅。”

　　锦觅将手放入他的手心，被他一把握住轻轻一捏牵出花轿。比肩而立，隔着喜帕，润玉看不见锦觅的面容。“小心。”他含笑看着锦觅，庄重执起她的手，一路穿过前来观礼的六界诸仙向殿首行去。

　　旭凤尚未至。

　　殿心两旁几案成排水酒坛坛，各界神仙聚首，连鬼界幽冥司的诸位阎罗也受邀在列，坐于天帝右下首端。润玉微一沉吟，看似不经意的目光在六殿卞城王的面上倏然滑过。

　　天帝端坐殿首，金冠云袍，神色隆重，眉眼略一低，看见润玉和锦觅牵紧的手欣慰地淡淡一笑。润玉不禁腹诽：怎的，自己的儿子戴了绿帽子，你就这么高兴？

　　月下仙人丹朱站在天帝身旁，亦低头看了看他和锦觅牵得牢不可破的手，又看了看两人并肩亲密无间的距离，满面拧成一团苦瓜，眉间拢起的褶子沟壑分明。他今日是奉命来主婚的，看着润玉的眼神里却写满了控诉。

　　仿佛他才是夺人所爱的那个。

　　吉时已到，天帝威严地扫了眼宾客盈盈的大殿，转头低声问了月下仙人一句什么，大约是说起旭凤。听得丹朱的回答，他轻轻一蹙眉，直接道：“不等了，开始吧。”

　　月下仙人还想说什么却被天帝挥手阻止，于是只好端起主婚人的架势，唱喏了一句：“礼乐起！”一时间阳春白雪的天籁之音顷刻变作吹拉弹唱的喜庆之乐，周遭众仙家啧啧赞叹，好一对璧人。

　　“新人拜天地！”

　　天为天帝，地为阎罗，自古不变。润玉携了锦觅的手向着天帝一拜，后又转而向着诸位青面獠牙的阎罗一拜，心中默念：旭凤未至。

　　“新人拜高堂！”

　　簌离虽是健在，但只有一个侧妃的虚名，又是恩养在太湖不得上天，自然不能出席，润玉的高堂只有天帝这么一位，故而这第二拜还是拜的太微。润玉毕恭毕敬，看似满怀孺慕之情实则强忍恶心道：“父亲于润玉非但有生养之父子情，兼有教诲之师生义，更有指婚之赐缘恩，非二拜不足以尽我内心之感激。上善若水，今日大婚之喜，特以清水一杯敬父帝，聊表润玉寸心。”

　　言罢，润玉手上变幻出一只青玉耳杯，人都是喜欢听马屁的，天帝接过杯盏，十分欣慰道：“难得润玉有心。”继而仰头将其间见底清水一饮而尽。润玉含笑一拜，心中又念：旭凤未至。

　　“夫妻交拜！”

　　婚典还要继续，这一拜之后便是礼成。润玉听着月下仙人不甘不愿将“夫妻交拜”四个字拖了长音念，一个字倒念得比一句话还要长，强忍着没笑出来。

　　话音刚落，便听得殿门一阵惊响被一股股如起来的劲风隆隆推开，诸神回头，锦觅也一把揭开喜帕。润玉眉心一凛，笑盈盈转身看向殿外，心中念诵：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且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旋即一身银蓝锦袍的火神旭凤迈步入殿，与满堂满殿如火如荼的喜色赫然相冲，桀傲不屈尽显其间。他面上颇为凝重，眉心深锁，目光将润玉紧紧望着，步步重如灌铅。

　　“旭凤！”天帝声音一沉，“你这是做何？”

　　旭凤将手边提着的人往殿心一丢，诸人方才注意到他竟是单手擒着一人入内的。他长目一翕，锐利地扫过润玉，似是定了定神，肃然道：“父帝怕是问错人了。应该问问润……问夜神想做何才是！”

　　润玉看向殿心被缚之人，神色不变，仿佛毫不意外，轻巧一笑，道：“火神这是何意？今日乃润玉大婚喜日，火神戎装上殿，语焉不详，是何肺腑？”

　　旭凤斜睨他一眼，并不答言，只是对着跪伏在地上的人命道：“烦请太巳仙人抬起头来。”

　　众神听他喊出此人名号，不禁大惊，纷纷投以注目，但见那人跪直身体将头抬了起来，虽散发且面有错落伤痕，仍叫人一眼便赫然认出了这个手握一方重权兵力的天将太巳。

　　“夜神大婚之日，倒不忘调兵遣将。此处迎亲嫁娶好不热闹，彼处却趁诸仙赴宴守卫空置之际派太巳仙人窃取帝玺天印，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此话一出，平地惊雷。殿中诸神皆哗然，皆将目光转向润玉，惊疑不定。

　　天兵天将共分八方，其中东、南、西、北四方为火神掌握，其余东南、东北、西北、西南四方为夜神所辖，而太巳仙人便是东南方主将，平素忠心耿耿追随夜神，今日被擒，幕后指使之人不言自明。

　　“殿前迎娇娘，殿后布大军，此时，这九霄云殿周遭已埋伏了十万天兵天将。”旭凤一字一顿，落在空寂的大殿之中叫人心惊肉跳，“时辰一到击鼓为令，直取天帝，夜神说是与不是？”

　　天帝面色一沉，嘴角抿起，皱眉道：“润玉……旭凤所言，可是真的？”

　　润玉却只是笑吟吟地承了众人的目光，拱了拱手，道：“此等无稽之谈，润玉自是冤枉。请父帝明鉴。”

　　旭凤见此，指甲一弹，一个光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乐司背后的大鼓，发出一声闷响。众神俱是一惊，惶惶欲躲，天帝御前的护卫亦下意识提剑上前。然而片刻过去，不见一兵一卒。

　　一片寂静里，润玉抚掌而笑，“火神这个笑话可是开得大了些，可是当父帝与众位仙家都是傻子么？”

　　太微挥了挥手，命侍卫退下，沉声道：“旭凤，你该如何解释？”

　　“怎……会？”旭凤看了看太巳仙人，又看了看润玉，惶然不解。那太巳仙人觑了润玉一眼，也连连磕头口称冤枉。

　　“火神伤我将领，污我谋逆，若非亲眼所见，我实不敢相信……还请父帝做主。”润玉面露悲愤之色，俯身一拜。

　　“……夜神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我倒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旭凤怒极反笑，知道太巳必不会说出真相，遂拱手向天帝道：“旭凤虽不知为何伏兵未现身，但夜神谋逆，证据确凿。父帝容禀：旭凤即便是要诬陷夜神，也不会用这样三两下就会戳破的法子。真相如何，父帝细查便知。”

　　太微的眉头渐渐拧成了川字：于私，他自然相信旭凤胜过润玉，只是无凭无据之下清查润玉，众仙那里委实不大好看。而帝王的多疑，又让他无法不上心。若润玉当真有不臣之心，他与锦觅的婚事……

　　润玉将太微的一颦一蹙都看在眼里，明面上只是恸然一笑，涩涩道：“火神殿下与我素来不睦，人尽皆知。只是没曾想，火神殿下暗中嫉恨我至此，竟不惜给我扣上这么一顶犯上作乱的大帽子。既可除去宿敌，又可趁机夺妻……受教了。”

　　“夺……妻？”太微不自然地挑了挑眉，思及紫方云宫中所闻之事，“润玉，你这是何意？”

　　“此事涉及锦觅声名，我原念及锦觅天真纯然，不通人事，又顾着与火神兄弟之情，不愿外泄。”润玉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团光球，平静道：“只是如今火神逼人太甚，润玉不得不请众位仙家评评理。”

　　太微脑中一个惊雷闪过，也顾不得去细想润玉是如何得知，忙道：“既是天家秘辛，昭然于人前总归不宜。润玉，还是待婚仪完成后，再……”

　　“……父帝恕罪。火神今日所为，着实让润玉心寒，这婚礼怕是不能再进行下去了。”润玉转身面向众仙，音色凛然如刀：“火神旭凤，酒后无德，与水神锦觅私通款曲，悖逆人伦，请父帝秉公处置！”

　　话音未落，润玉手中的光球砰然落地，霎时化作一幕梦影，正是旭凤与锦觅当日灵修之场景。众仙讶然，不曾想有这一段隐秘，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旭凤遽然变色，道：“这是……魇兽？……原来你早就……”

　　“火神说的不错，正是魇兽。天界无人不知，我身边有一只梅花魇兽，可食人梦境。当日婚约订立，我曾将它赠与锦觅，为定情之礼。”润玉看了眼懵然无所知的锦觅，倒是真真涩然地一笑，嘴上甘苦交织没个意味，“当时……我也想不到，火神会与锦觅这般……火神殿下，当真，用情至深。”

　　他这话一语双关，整个大殿里大约只有旭凤能听出真正的意思。旭凤急切地拉过他的手，似乎想说些什么，旋即又意识到如今是什么境地，末了，欲言又止。

　　天帝绷紧眉目，倾身看着旭凤，他早已知道此事，自然不见一丝惊讶。须臾，他冷眼对上润玉，寒声道：“润玉，你一向聪颖温顺，懂得体察本座的心思，如今……看来是本座看错你了。”

　　这就他的便宜爹呀。润玉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徐徐一拜：“润玉一向安分守己，尚且得火神这般欺凌，父帝在上，润玉但求公平二字。”

　　“……如夜神所言。旭凤既是酒后失仪，当属无心之失，理应闭门思过。”天帝沉吟片刻，凌厉的目光倏地望向锦觅，转瞬之间已经权衡利弊，做出了他认为最好的选择，“水神锦觅，明知与夜神有婚约在身，却仍不知自爱，引诱火神与之……双修。念其生长于水镜，不知情爱纲常，着夜神润玉休退婚约，此后男婚女嫁，互不干涉……如何？”

　　果然呵，太微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牺牲其他人，来保全他最看重的好儿子。哪怕对方是他的挚爱之女，他也能断然舍弃。锦觅完全游离于状况之外，只是傻愣愣地看着局促不安的月下仙人，似乎在问“不是你说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灵修吗”。

　　旭凤原是惊惧不止，次再听得“休退婚约”一句，眼中忽然升起一丝莫名雀跃的欢喜，毫不在乎太微要他“闭门思过”的话。他歉然地看了看锦觅，心里思索着如何补偿一二。

　　润玉扶了扶额：谁来拯救一下他破碎的世界观？所以说当神仙的都这么开放的么？他十分好奇，这样一桩丑闻公案都能被天帝三两句话抹过去，可记忆是抹不过去的，锦觅往后在三界怎样抛头露面？

　　“父帝真是……英明无双，润玉拜服。”润玉稽首道，“润玉忍不住……要为之击鼓相贺。”旋即抬手挥了挥衣袖，一道掌风凌厉地击向鼓面。

　　一声鼓响，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乌压压一片神将披盔戴甲持戟佩刀腾云驾雾涌入殿中，殿心被俘的太巳仙人亦挣脱束缚，高呼一声：“我等效忠夜神，愿为夜神肝脑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