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的他》卷烟花生

19、第 19 章

　　第二天起个大早，边西夏先拜托了丁博宣去领冠大酒店替她取车。

　　同屋的人没有回来。

　　边西夏将包里的星星草取了出来。

　　那根草窝巴在皮革构成的狭小空间，有些地方已经折了，花也萎顿，难看的像儿童在墙上随意弯折出的线条。

　　边西夏举着看了一会儿，在扔掉与欣赏之间犹豫。

　　此草已无欣赏性，但扔了又舍不得，最终叹口气，找到自已在西北旅游时买到的粗陶花瓶，将那一枝收纳入瓶。

　　粗陶的东西都厚重，一枝草插进去，不是为了美丽，而是为了刁难，草就越发难看了。

　　边西夏无视了那种可怜巴巴的草你马感，将花瓶放到了书桌上。

　　看看时间不早，急急忙忙洗了澡，吹干了头发，换了身衣服。

　　没挑老成持重的职业装，特意选了件宽袖衫，小喇叭的裤子。

　　重新梳了头，也不扎丸子了，披散了头发，画了妆。

　　看看表已经八点，打了个出租直奔中夏先旗。

　　把手边该处理的事情处理了一下，又跟李总电话汇报了争取《我所至爱的》男三一事的最新进展。

　　李总听完，紧张兮兮地叮嘱，不要太执着此事，小心把自己折进去，小姑娘家家，要对男人多有提防之心，尤其是季涯戈那种乖张的男人，应该远离如此之类的言论。

　　边西夏知道他心思又走偏了，把老李的话当佛祖的讲经，以革命瞌睡两不误的精神领会完毕，然后离了公司。

　　已经是上午十点，边西夏直接去了简知翃工作室。

　　季涯戈的确在那里。

　　不过正在开会。

　　季涯戈的助理让边西夏稍等。

　　一直等到十一点半，季涯戈才让助理把边西夏领进他的办公室。

　　季涯戈的办公室朝南，接近正午的时光，太阳直射，拉下遮光板，屋里光线青郁。

　　边西夏进去的时候，正赶上工作室的人结束一个会议。

　　屋里的人往外走，好几个都是一脸为难。

　　一个说：“这时间也太紧张了，七天看完所有影视学院的男学生，我要死了。”

　　另一个说：“这种型号的摄像机不好租啊，有摄影计划的都是早就排期了，别的剧组都等着呢，除了抢，让我去哪儿给他弄一台？”

　　边西夏逆着人流进了门，助理麻利地将办公室收拾了一下，很快一切妥当，退了出去。

　　屋里除了一张大写字台，还有一圈沙发。

　　季涯戈在写字台后正襟危坐，见边西夏进来，指了沙发让她坐。

　　边西夏以职业人最标准的谈判姿态，庄重自持地坐下：“季总很忙？”

　　季涯戈从写字台后起身，踱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是有点忙。”

　　边西夏在问与不问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好奇心占了上风，还是问道：“那吃两家的事，怎么样了？”

　　……

　　边西夏一直对季涯戈的行事风格存疑。

　　是以见面就问。

　　季涯戈知她疑问所在，自信轻笑：“这就是忙的原因。”

　　边西夏惊诧：“你真的都签到了？”

　　季涯戈表情交叉两手，一身轻松地靠进沙发里：“宝盛的合同，昨天晚上紧急签的。今天一早则接到IYYO对贺奕的工作邀请函。”

　　边西夏的眉头一直在跳，佩服有之，惊奇有之：“季总厉害。”她说，诚心实意。

　　季涯戈风波不动：“还是要多谢你的友情出演。”

　　边西夏：“以后有这样的机会，我也愿意出演。如果还有需要，请季总随时召唤。”

　　不管以前对季涯戈印象如何，此刻，边西夏认为他是可以让她学习并追赶的人。

　　季涯戈勾了下唇角，并不客套或者答复。

　　边西夏盯着他的笑容凝滞了下，道：“其实，你是在IYYO总裁回复你的邮件，说可以见你的时候，就确定他会签下贺奕了吧？所以你才会向宝盛那边加价？”

　　季涯戈：“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边西夏：“亚拉伯罕来华，是商务还是纯粹业务，各大电影公司肯定都是知道的，为了争夺出演机会，肯定都想办法联系了这位总裁，约定见面，但他却独独见了你，应是说明他早就看好贺奕了吧？”

　　季涯戈：“你分析的原因，有一部分是正确的，但不是全部。”

　　边西夏：“那剩下的那部分是什么？”

　　季涯戈神色笃定：“我不是在这位总裁回复我的邮件时，认为他会签下贺奕的，我是在得知谁会与贺奕竞争时，就知道此事非贺奕莫属了。”

　　边西夏：“这……有点神了……我打听了一下IYYO总裁手里的候选名单，剩下的几位，比起贺奕来，可以说各有千秋。她们都是各大公司的一姐，恕我直言，如果是我，我不会选贺奕。”

　　季涯戈道：“是各有千秋，而且你也说了，她们是各大公司的一姐，这里面有云印，有JAC，有英华时代，只有贺奕是小经纪公司出来的，其实在竞争者中，贺奕最不占优势。”

　　他说着，微扬起头，下颔微微绷着，有严整之态：“一个国际合同的签属，并不是单凭演员个人的实力，最主要是看各公司的运作能力，看条件交换和利益互补，比方签下英华时代的一姐，换取的是接下来三年，IYYO的电影上映时，可在英华时代的院线中拿到多于现在百分之二十的屏幕，如果签JAC一姐，可以得到该公司数年内合拍片的优先选择权，如果签云印，可以拿到云印海外市场的优先投资，如此等等……”

　　边西夏把所有感官都扩张到了极致，力争把每个字都听真了，嚼碎了，磨烂了。她思考着，道：“就利益交换这一项来说，你们工作室的确一点优势也没有。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为什么你在知道竞争对手如此强大后，反而确定IYYO会签贺奕？以上三大公司给出的条件，都是你根本拿不出的。”

　　季涯戈笑了笑：“关键就在于三大公司太势均力敌了。而兔国的商业，又一向擅长暗斗……”

　　边西夏的眼睛一亮：“你是说，三大互相使绊子，反而……”

　　季涯戈点头：“对，他们在互相内耗。兔国人做生意，有这个毛病，打内耗比打外战更激烈。”

　　“你在利用人性？”

　　“对的。与我们文化相似的霓虹国、泡菜国，在影视这块，都是先结成国内联盟体，内部协调好了，再一致对外，兔国不行，虽然一直有大佬呼吁，不要内耗，内部要结盟，但呼吁了几年，一直不能成事。各大公司，一直在各自为战，这不能不说是兔国影视界的一个遗憾。”

　　边西夏点头，她对这件事有所耳闻。“希望在未来，各公司能抛弃成见，合纵联横，一致对外吧。”

　　季涯戈点了下头：“在各大公司无法协调利益的这个时期，小公司只能顺势而为。你刚才有句话说的不对，你说三大公司给出的条件，我根本拿不出……但我能给这位总裁另一个诱惑，全约。”

　　……
　　边西夏知道全约，这在亚洲艺人中很流行，就像很多网站对作者那样，一签N年，签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作品。

　　亦即作者不可以换平台，这样平台才愿意全力捧作者。

　　全约这种方式，在美国和欧洲，因为有演员工会的干预，基本是不存在的。

　　演员只签作品，亦即你这部作品好，演员过来演一下，演员只属于其自身。

　　演员和电影公司是平等的，合则拍戏，不合则两散。

　　这就导致电影公司每部戏请演员时，都要反复谈价钱，一部片子火了，续集涨价涨的没边是常态，总之是利于演员，而不利于影视公司的。

　　影视公司都想让艺人全约。采用方法一般是绕开美国与欧洲各种对演员的保护措施，以设立亚洲分公司等方式，让艺人签全约。

　　肯签的，一般也只有亚洲的艺人，美国与欧洲的艺人因为自我保护意识较强，一般不会签全约。

　　边西夏被季涯戈所说的全约震惊到了：“如果是全约，对IYYO来说，当然非常之好，该公司有能力有资源把贺奕捧成亚洲超人，贺奕会成为该公司的金母鸡，想下多少金蛋都可以，但对你而言，却弊大于利吧，你如果把贺奕全约签给了IYYO，那岂不是替人做嫁衣？把自己辛苦养大的凤凰让人？”

　　季涯戈：“我公司与贺奕的合同，两年后到期，两年后，才将她转给IYYO，贺奕本人对这个职业规划也同意。”

　　边西夏：“不论是否全约，贺奕都应该会同意，那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而且两年……捧红需要过程，两年后，贺奕正好爆款，你还是什么利益都没有。”

　　季涯戈：“不是什么利益都没有，而是有长远利益。工作室和IYYO有了第一个合作的机会，以后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利益都不是短期的，短期的那叫利润，利益都是长期的，从长期来看，是向好的。而且两年，如果时间安排得当，短期利润也相当可观。”

　　边西夏思考了一会儿，好像明白了：“如果都像你跟宝盛合作那样，要价翻倍，加之贺奕签IYYO的事传出去，各种渠道会优先供贺奕挑选，贺奕这两年的确应该能赚不少……你刚才说到利益，说到长期合作，你还想把IYYO，把贺奕，当成是进军世界市场的台阶？”

　　季涯戈：“有此打算。”

　　边西夏沉在自己思绪里，将季涯戈的说词过了一遍，觉得受益匪浅。“最后一个疑问。”她说。

　　季涯戈点头：“你问。”

　　“那天我旁听了你与IYYO总裁的谈话，你并没有说到全约的事情，你全程都在说宝盛以一倍的价格签了贺奕，说胡大导演很看好贺奕……”

　　“全约的事，是在参与竞争时，就给出的条件。至于面谈时只说宝盛与胡导演，是因为亚拉伯罕对自己眼光不太自信。这两年来，亚拉伯罕数次用人决策都以失误告终，他转而以隐蔽的方式，借助他人眼光帮自己做决定，亦即现在的他比起两年前的他，更相信别人的眼光。胡导演最近启用的新人一个强似一个，上部戏签用的英国人强尼，拿到了几个国际大奖，但当时胡导演说要用强尼时，从媒体到观众到电影评论家，都在嘲笑他。胡导演坚持己见，电影大获成功。”

　　“如日中天的胡导演是近几年来，选人眼光最为精准的一位，这对亚拉伯罕有极其重要的参考价值。我兔三大电影公司互相倾轧，我方出让可以全约的贺奕，选择的天平偏向我方，但另外几方给出的条件也实在诱人，亚拉伯罕还在权衡之中，缺一根可让天平倾向我方的羽毛，所以我才跟他强调了贺奕在胡导演心中的位置，如此，亚洲纸片英雄的角色，就非贺奕莫属了。”

　　边西夏想了想，明白这是个渐进包围再一举吃掉的过程——先在三大公司声势浩大的互掐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布局，再抛出全约条件，让亚拉伯罕心动，最终以胡导演看中贺奕为致命一击，催促亚拉伯罕下定决心……

　　嗯，真实上演的步步为营，季涯戈的手段的确厉害——这里面不仅要对三大公司的运作方式门清儿，知道三大公司的积弊，还要清楚亚拉伯罕的行事方式、所惧所爱，要计算每一步行动的步骤，不可有丝毫偏差。

　　边西夏叹服：“我那天听你批评宝盛，说他们情报工作做的不到位。那时觉得你口气大，我现在相信，你是有资格批评他们的，在商业情报的收集上，你是大触，在筹谋布划上，你亦所虑甚详。你是三大公司卡不死的小强……估计三大公司知道这个消息，都会气的跳脚吧。”

　　季涯戈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很懂事在人为的道理。夹缝求生是一种事在人为，借力使力，从中渔利都是事在人为……”他勾唇，有些讥诮又有些无奈地笑：“胡搅蛮缠，也是一种事在人为。”

　　……胡搅蛮缠……

　　边西夏明白，这是在说她。

　　对于这个话题呢，她小边可一点儿都不想跟这只狒狒深入探讨，于是道：“我知道此时季总应该很忙才对，那我就不多打扰，就请您告诉我为什么非让严大伟导演弃了我们丁博宣就行。如果理由正当，我会退出对您的纠缠。”

　　季涯戈的眼中有压制的微光：“跟你说了也没什么。但告诉了你，你就欠我一个人情。”

　　边西夏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他在说，因为怕她欠他人情，所以才一直让她绕圈跑。

　　她要咬着手帕……笑死了。“如果真的如您所说，我以后一定还您。”

　　季涯戈往沙发里靠了靠：“我想让你马上还。”

　　边西夏：“那也得看您所谓的这个人情，对我来说意义几何。如果真的像您说的，意义重大，我当然可以马上就还。”

　　季涯戈：“好。那我问你，你做为经纪，对丁博宣的家庭状况了解多少？”

　　边西夏：“单亲家庭，母亲是做生意的。”

　　季涯戈摇头，抬眼看了边西夏一眼：“你这经纪做的不到家。”

　　边西夏：“他履历上就是这样填的。”

　　季涯戈：“你听说过AA贪污案没有？”

　　边西夏不解其意，思忖了一下才道：“这个，还真没听说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