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如何在黑泥边反复纵跳》午时三

12、关于过去

　　凭什么啊。
　　如果可以面见命运，这个问题，久见秋生一定要向它询问千百遍。

　　在琐碎地吐出这段话后，他再次看向自己的右臂：原本已经被八道扇刃划得四处烂翻的皮肉现在已经完全愈合……完全看不出曾经被划烂过的可怖模样了。

　　如果被人发现这个秘密的话，自己也会被当成怪物吧？更糟糕的可能是被当成传说中‘长生之人鱼’一样的生物，然后被割下肉来活活吃掉。

　　久见秋生没有很怕痛，但是那种程度的痛苦终究是不愿意去尝试，仅仅是想到也不由心生惧意。

　　要知道他即使是求死，也挑选的是[安眠药]这种懦弱又不确定的方式。

　　是的。
　　求死。
　　久见秋生曾经是一个因为‘没有勇气活下去了’，故而决定结束自己生命的无用之人。他甚至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来自在未来被称为‘现代’的现代——
　　当然，现在他还活着，虽然不是在‘现代’，但至少证明他的求死失败了。

　　* * * *
　　[听说用安眠药求死的人会在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中清醒着渡过两个多小时，然后才彻底死去哦。因为会在死去的过程中意识到自己不想死去，但却无法抢救过来了。]

　　在很久以前看到这段话的久见秋生其实并没有太在意这段话语中蕴含着的‘不幸’。

　　事实上在看到这句话后不久，他就清除干净了自己电脑与手机的浏览痕迹，整理好了独居的‘家’中的物品，衣冠楚楚地带上购买处方药需要的病历，去为自己准备死亡。

　　那实在是很久以前的事，久到他已经记不清那天的天气是阳光明媚还是下了雾气一样的细雨，也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想要和谁道别，最后却没有发送信息。

　　总之，本来是把这件重要的事情交给安眠药的。然后，没有想到在半路上却被工作态度过于热情的卡车抢了先……

　　[然后就成为死不掉的人了。]

　　所以说‘在死去的过程中意识到自己不想死去，但无法抢救过来了’的极端反转就是‘在活着的过程中意识到自己不想活着，但无法死掉了’……

　　就这样，久见秋生理解了那段看上去有些幼稚的话：因为自己也陷入了类似的‘不幸’中。

　　古代与现代的发音不同，字形也有很大变化。身体变成了小孩子，就连记忆中的历史也完全不同——但是偏偏无法通过‘死掉！’这一选择，结束糟糕的现实。

　　用刀割伤自己是徒增痛苦，无论用上什么药物都会迅速失效（这也是明明猫又的身体素质远超久见秋生，在吸入麻醉致幻形制的气体后却反而比久见秋生恢复得晚的原因。当然，他过于敏锐的嗅觉在这里反而成了劣势，让事态对他而言变得更恶劣，又是另外一回事），就连彻底死亡后伤口也会自发愈合然后重生，总之——
　　死不掉了。

　　* * * *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永生’的怪物，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乱七八糟地就活到了现在这个时候。

　　都过去十年了。
　　如果不是记忆中那些与现在这个世道格格不入的思想始终提醒着自己，可能连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也会忘了吧。

　　想到这里，久见秋生觉得自己甚至要感谢自己这个奇怪的姓氏了：往上找不到家族的起源、往下也找不到同姓的族人、因为太过于罕见，曾被友人戏称为不愧是‘久见’的久见氏。

　　（即使是现在也让人情不自禁产生‘该不会是父母乱起的吧’之类的不敬想法）

　　但不管怎么说，久见秋生都觉得自己恐怕不能算那种正常的人类了——而且大概率一般被发现，就会被猫又那类除魔师祓除的那种类型。

　　“那么我恰恰相反。”
　　猫又果然这样回答道：“我不觉得这需要讨论什么‘凭什么’。因为我作为除魔师，诞生于世的意义就在于斩妖除魔——如果失去这个意义，那么我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也就是说，只要是妖魔之类的东西，就必须除灭殆尽咯？”
　　久见秋生问道：“哪怕从未伤害过人，甚至是，从没产生过伤害人的想法也一样吗？”

　　“这样说也没差吧。”
　　猫又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就连我自己，我也是打算在祓除所有妖魔鬼怪后就祓除掉的。”

　　“嗯？”
　　By久见秋生。

　　“我是猫又。”
　　猫又忽然笑了起来。他摇晃了一下脖颈上的锁链——那其实是一个熔铸起来的金属项圈，连着锁链，不过锁链现在断掉了，拖在项圈下面：
　　“我叫做猫又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体内有一只猫又。也有可能我就是猫又本身？这个我自己也不太确定。”

　　禅院家作为阴阳师一脉中曾经兴盛一时的家族，在禅院猫又出生的那年，已经十分破败。禅院猫又还算有些作为的父亲，也就是那一代的禅院家主——被妖魔杀死后，他出身公卿家族的妻子虽然已经怀孕，却薄凉地要求打掉孩子，改嫁他人。

　　但是那个孩子却仿佛被神明保护着一样，坚韧地在想要抛弃他的母亲的肚子里孕育着：这让禅院家的族人全都很振奋，认为这个孩子会成为禅院一族复兴的希望。

　　事实上正是如此，在未来会被命名为‘禅院猫又’的孩子，在母胎中就表现出了强大的灵力天赋——在那时候没有人想到他会被命名为‘禅院猫又’这个不详的名字。

　　在他出生那天，这个孩子与父母完全不同的金色的头发与一出生就睁开的、碧绿的眼睛吓坏了为他接生的医婆，就连他的母亲也叫嚷着掐死他。
　　而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以传说中的大妖怪‘猫又’为首的妖魔也雪上加霜地通过[杀死神官、藏在其皮囊中]的方式入侵了禅院家的结界，欲要大肆屠戮——它们的第一站当然就是女人的产房与刚刚出生的婴儿。

　　“当时匆忙继任的家主从外面赶回来时，我已经用了某种不知名的办法把那些妖魔全都祓除。”
　　对这一许多阴阳师一辈子都难以完成的功绩，猫又并不感到骄傲或激动。他表现出了一种讽刺与不喜：“但猫又毕竟是大妖怪，而我那时只是个婴儿。它在濒死的时候自断一尾，然后跳进了我的身体里。”

　　“我和猫又共存着。”
　　他近乎于平静地形容着这件事：“或者可以说，我把它吃掉了，然后自己成了猫又。”

　　……

　　一时间久见秋生竟然不知道自己和猫又究竟谁更倒霉：无论是成为了身为除魔师却成为半个妖怪的猫又，还是想要死去反而永生的久见秋生，毫无疑问都是被命运戏弄的倒霉鬼。

　　他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你强吗？”
　　久见秋生问道。

　　“很强。”
　　猫又火速自信回答——然后考虑到自己现在好像处于弱势，他立刻狡辩道：“因为本大人脖子上的项圈压制了本大人的灵力！”

　　“欸？”
　　久见秋生抓住了华点：如果猫又果真如自己所说的‘很强’，那么他就不会轻易被带上这个项圈，也就是说，他是自愿带上的。
　　如果说是‘自愿’的话，那么大概率是他的家人——也就是所谓的禅院家。但寄希望于禅院猫又重振家业的禅院家，又怎么会压制禅院猫又的灵力呢？

　　“……”
　　猫又对此闭口不谈，只道：“如果用猫又的能力倒是可以，但我不愿意，因为使用从它那里继承到的力量，我的神志也会被它浸染。”

　　想到联系着项圈的锁链诡异的断裂口，久见秋生决定不去纠结那个问题。如果猫又是离家出走，那么他就是个麻烦；如果他不是离家出走，那么久见秋生更不会去揭别人的伤口。

　　“看来你也认定我不会杀你？”

　　“……”
　　猫又拒绝回答。

　　这叫什么？柿子逮软的捏？
　　久见秋生有些好笑，这才终于有了些‘原来猫又也只不过是个少年’的实感。他随手把猫又的扇刃拾起来，抵在猫又的咽喉上：“如果我没有如你所料呢？”

　　“那我就要用猫又的能力了。”
　　猫又平静地回答道。

　　他在此时奇异地显现出一种不该出现在这个‘不懂敬畏、不知进退’的年龄里的神情，近似于神佛的慈悲：“虽然你是虫蛾，不是物怪，我也会把你看做是‘为虎作伥’的‘伥’祓除。”

　　“所以才会跟着我吗？”
　　久见秋生立刻就想明白了一切：猫又在一开始，意识到‘阿葵死了，而他没死’后，心中就怀疑他是袭击阿葵的那只物怪的‘伥’——否则实在是很难解释为什么物怪‘只杀害了两人中的一个就离开’的反常行为。

　　“差不多吧。”
　　猫又没有否认：“而且虫蛾大多数都喜欢对自己不能理解的伟大存在嗡嗡叫喊，你却对本大人的刁难还算敬重，怎么看都很可疑啊。”

　　“……原来你也知道你是在刁难人吗？我的好脾气真是用错地方了啊。”
　　久见秋生已经无力去纠正猫又张口闭口‘虫蛾’的毛病了。他无力地吐槽道：“所以说，我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倒霉。”

　　“的确。”
　　猫又落井下石道：“因为你口中的‘阿葵’就是那只物怪。”

　　“啊？？？！”
　　By久见秋生

　　“你该不会以为我说那东西是鬼之子是瞎说的吧？”
　　猫又为自己正名：“在埋葬‘阿葵’的时候，本大人就直觉哪里不对。你走后我忍不住把墓挖开，然后……”

　　“你把墓挖开了！”

　　“不要在意那些事情啦！总之就是挖开后，我发现‘阿葵’在一瞬间腐烂掉了。”
　　By猫又：“然后我立刻就意识到她就是那只物怪。”

　　“所以你就跟踪了我。”
　　久见秋生叹了口气。

　　“差不多吧。”
　　猫又答道。这好像是他的口头禅：“所以说我到来的时候之所以‘物怪不在’，是因为身为物怪的‘阿葵’已经被祓除了。”

　　阿葵是物怪。
　　对于这个可能，久见秋生接受倒还良好。与其说大吃一惊，不如说，他一直以来的怪异感：
　　无论是‘一个疯掉了的弱女子独自在黑姬山上抚养一个孩子长大’，还是‘阿葵忽然咬他’，甚至是‘吉次郎的语焉不详’——都得到了解答。

　　“……”
　　就是心情有些复杂。

　　但猫又没有给他收拾心情的机会：
　　“究竟谁祓除了阿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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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身为物怪的阿葵被谁祓除？
得知秋生是不死之身后的猫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