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迟沦陷》芝麻流心馅

8、延迟·简历

　　裴澄退后了一步，抱着胸从头到脚地打量张唯然。
　　“你不适合。”

　　张唯然咬唇，颤抖着把头扭到一边，不看裴澄。

　　裴澄手足无措，“那些都是女…不对，是大姐穿的，你穿…”
　　他疾步走进附近的女装店，一眼挑中一款衣服，举着衣架拿到张唯然跟前。
　　“你穿这个。”

　　张唯然不禁接过裴澄手中的衣服，摸了一下。
　　这是一件金扣子蓝色绸缎面料的女士西装，领口的立体裁剪得非常时尚，收腰款的设计，很衬托身材。
　　“怎么样？”裴澄又瞧了次手里的衣服标签，“也是名牌。”

　　店里穿制服的小姐立即拿着套装跑来，“小姐，我们这是最新款，有裤子搭的。”

　　张唯然果断地把衣服塞给小姐，“这一套我都要了，帮我包起来。”
　　“好的。”
　　“里面衬衫您要么？”
　　“也要。”

　　裴澄坐在沙发上等张唯然去收银台付钱，有一件粉红色的棒球衫挂在他面前，他顺手拿下来看。

　　眼前浮现出张唯然清新的大眼睛，裴澄心跳慢了一拍。
　　她应该穿这件，再把头发留长，或许会很美。

　　张唯然很快就回来了，她戴着无框眼镜，一撮短的马尾辫梳得很凌乱。
　　白色板鞋倒是被她刷的很干净。
　　不过也是旧款。

　　裴澄打消了心底的念头，但他还是想开口告诉张唯然，你要自己努力啊。

　　秦菲陷他于无情，陷她于不义，可在人来人往的省城里，难以自保的始终只有她一个。
　　即便是他中意过他，也更欣赏那些能在竞争中脱颖而出的人。
　　无论是用什么方式。

　　张唯然总共刷了五千元，她终于也能像谢琦雨一样，提着品牌购物袋逛街回到了家里。

　　没有精神试穿，她随手把三个袋子扔在了地上，躺在床上休息。
　　冲动消费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虚感。

　　“笨笨的又丑，一点也不像我们学校会计学院的毕业生。”
　　“哦，那她应该很差吧。”
　　“…学历造假…”
　　“是她倒霉，考两次都不中，要知道我可是一次就成功了。
　　这两年同事冷漠的态度，领导的忽视与偏见，新人恶毒的嘲讽，仿佛都在一天之内发生她脑海里。

　　张唯然一瞬间无地自容，她倏地起身走进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试图从沉闷的现实中浇醒自己生活的动力。她看着镜子里颓唐的面容，深呼吸振作精神，然后回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登陆招聘网站。

　　她把U盘里填好的简历文字，如数粘贴到网站自带的简历模板里，接着返回主界面，在职位搜索框位置输入“会计”。
　　页面马上跳出一大堆会计岗位的招聘启事。

　　她没有仔细看，不甘示弱地全部点了投递按钮。

　　*
　　清晨，阳光照亮了拥有各色建筑的园区。
　　在或巍峨或秀丽的风景中，几乎所有初创企业都安居于此处。

　　康宇设计。
　　实习生小吴拿起打印机吐出的纸质文件，递给伏案工作的年轻领导。

　　小吴反感外企的工作氛围，不顾家人的反对辞职后，来到这家成立没多久的建筑事务所。
　　而他在康宇实习的原始动力，完全来自于领导的魅力。

　　耶鲁大学的硕士，清华大学的本科，超高的业务水平和能力，让小吴敬佩得五体投地。
　　更特别的是，领导还长得比普通人帅。

　　小吴由衷地希望领导能带着他大干一场，多挣点钱。
　　但现实是，仅仅是制图他就已经忙不过来了，更别提日常事务的打理。

　　“梁总，这是网络招聘的人员简历。”
　　“放那里。”

　　没注意小吴的汇报的琐事，梁康专心在电脑上工作，虽然酒店的概念模型已经得到了投资方的认可，项目依然处于方案设计阶段，他还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完成效果表现。

　　转眼就到了中午，小吴给他订了一份外卖。
　　梁康打开白色塑料饭盒，一共十五只水饺。

　　园区不比市中心繁华，在市中心的写字楼里，随便点哪一家外卖都很可口，而园区工作的外国人居多，西餐种类很丰富，中餐却只剩下矮小简陋的店铺在出售。

　　梁康记得附近屈指可数的中餐厅里，并没有卖水饺的地方。

　　估计在是某家连门面都没有的黑作坊里做的。
　　还不如沙县。

　　梁康手里的筷子顿时无法夹起任意一只白胖的饺子。
　　他忍耐着想，以后点外卖这种小事还是不要交给小吴做吧。

　　梁康放下餐盒，放眼案桌上散落的图纸，为了转移注意力，随手拿起桌上的简历。
　　大致看完前五份，他都比较满意。

　　小吴吃完饺子，勤快地用送来的外卖袋子装塑料垃圾。
　　“梁总，你吃好了么？我帮你收拾。”
　　“哦。”梁康理好手里的文件，快速把餐盒盖上。为了不让小吴发现难吃，他还亲手把餐盒放到袋子里。

　　小吴拎着袋子，觉得有点沉。他还没来得及奇怪，领导就又谈起工作上的事。

　　“我都看过了，你通知他们来面试吧。”

　　梁康粗略地整理看过的简历，正准备把这摞纸递给小吴，目光匆匆扫过某张简历的抬头。
　　这一秒，他不自觉屏住呼吸。

　　“梁总？”小吴试探地问。等好久了，领导在发什么呆啊。
　　“这些你都拿去，把这张留下。”
　　“OK。”小吴先把文件放到桌上，然后走出公司扔吃剩的外卖。

　　梁康一字不漏地看着简历。

　　这时代有句广为流传的话，在感情里分分合合，是重蹈覆辙，毫无例外。
　　他自负聪明，提前安排好重逢的开端，比如在同学聚会上突然造访，想把决定命运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从他回到苏市以来，现实就如同脱缰的野马，即使他完全能投机取巧地应对，从女生的主动中不劳而获，他也一样能清醒地想象到，这种结局并非他愿望的那般完美。

　　前车可鉴，七年了，有些事如沉重的积雪，难以瞬间一扫而空。

　　他打开抽屉，静静地把简历放在文件最上面，女生那枚清新的二寸照片隐没在他举棋不定的掌心中。

　　*
　　午休时间，张唯然的□□鹅标志闪烁不停。
　　人力找她过去谈话。
　　张唯敲响了人力李总办公室的门。

　　“进来吧。”李总和气地回应道，用钢笔指着对面的沙发椅说，“坐。”
　　张唯然听话地坐下。

　　李总用微笑做了个开场，“我们也好久没有聊过了。”

　　见张唯然没有发言的欲望，李总关心地问，“这次你怎么没考过呀，我记得上次你就只差几分。”
　　“我…”张唯然心情难以描述的复杂。

　　说谢琦雨作弊？
　　可她没考过也是事实。
　　考题也倾向应届毕业生……

　　张唯然握紧拳头，垂眸说，“考试内容我没复习到。”
　　这句话吐出来，她反而松了口气。

　　李总选择安慰这个低落的小同学，“虽然你没达到分数线，但是你和另外一名差距也不大，她也才刚刚过。”
　　张唯然似乎得到了一种肯定，她缓缓抬起头看李总。

　　李总继续说道，“但你这次毕竟没有考上财务部，我想关于你以后的工作安排，我们需要聊聊看。”
　　她故意停顿，看张唯然的脸色，“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其实现在跑业务我们行里也很重视，你对跑业务这方面有过关注么？”

　　张唯然心里明白，她十有八九要被派下去跑业务了，但她只做过柜员，从没当过客户经理，她坦诚地说，“我没什么想法。”

　　怎么会没有想法呢，李总对这个孩子的态度感到奇怪，她说，“不然你看看你有没有其他部门你希望加入工作的？”
　　张唯然记起沈秋曾说起这次法律部可能没招满。
　　或许留在部门的事仿佛还有一线生机。
　　“法律部。”她说。

　　李总思绪飘远，权衡之下她并没有给张唯然明确的答复，“这段时间我来问问吧。”
　　“好。”

　　这番谈话并没有花很久，张唯然回到财务部，还有半个小时可以休息。
　　谁也没问张唯然她以后到底去哪。
　　即使她本人也不知道。

　　下午胡总说，小张，你教下小谢怎么报销。
　　张唯然说，好的。
　　谢琦雨坐到张唯然身边，学习在财务系统中做报销流程。
　　她们靠的很近。

　　“供应商是什么意思？”谢琦雨问。
　　本科学了四年财务，竟然都不知道供应商是什么。
　　谢琦雨皱着眉头，显得很乖巧。
　　但张唯然知道，这都是她看到领导在，故意装出来的模样。
　　“你可以自己在网上搜。”
　　张唯然冷淡地回答她。

　　偏要难倒你，谢琦雨丝毫不在意地问，“供应商是指什么？”
　　张唯然沉默了。
　　谢琦雨满脸不信任地看她，“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你没看过会计书么？”张唯然反问。
　　谢琦雨一时语塞。
　　她是学统计的。

　　“会计书上有。”张唯然说。

　　“哈你真的这么跟她讲？”电话那头宋珊珊替张唯然兴奋。
　　“是啊。”张唯然一手握着鼠标在网上投简历，一手接听通话。
　　宋珊珊转念一想，又为张唯然惋惜，“那你这次是板上钉钉地不能留财务部了。”
　　“嗯。”
　　“我就知道，这就是拖延战术！以后你怎么打算啊，还是听我的，另外找工作吧。”
　　“嗯，先听领导怎么安排吧，现在会计可都不好找工作。”

　　看着整页整页的会计招聘启事，张唯然挺失望的，昨天投了那么多岗位，今天一个面试邀请也没有。
　　“你要不要改行做其他的？”
　　“比如？”
　　“行政方面的，也能坐坐办公室啊，总比跑业务好。”
　　是啊，她哪有那么多客户供着跑业务。

　　张唯然想，反正在银行也不让她当会计了，不如就找个文职类的工作做。

　　又一天加班到深夜。
　　梁康合上笔记本电脑，环顾四周，发现小吴竟然还在办公室里。

　　梁康感慨，认真钻研的实习生很少见，况且还是出自学习氛围一般的普通大学。
　　他关切地问，“还不走么？”
　　“是啊，我想早点完成。”小吴质朴地笑，在笔记本电脑上制图。

　　小吴桌上的台式电脑还没关，梁康想起一件事，“把我们在网上的招聘撤了吧。”

　　“好，我现在就撤。”

　　“总经理助理的简历我就不看了，你明天通知他们全部来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