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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六、朱劭---
      朱劭怎能料到他会有幸遇上柳絮这般的女子?相貌也好、性情也罢,都不是他那阶层能够企及的。尤其是她带给他的那种感觉,单在心上念着她就是温暖、眼里望到她都是晴天。
      他之前不过一个混子,原则就是没原则:不主动、不挑剔、不拒绝。
      起先和虎子王戈他们逛花坊、狎妓只是出于好奇,然后发觉女人这玩意的确不错,能帮他舒缓、发泄出什么,值得上那一把铜板。虽说他也没多大热情频繁光顾。
      有了这个院子后,上街看那白姓寡妇带着刚出生的小女婴无家可归怪可怜的,一时心软便让她们搬进来:反正他屋子多,她们白住也罢。没几天,那白寡妇非张罗着要来后罩院帮忙、打扫收拾——他有什么可收拾的?她交不起租子,怕被院子里正常房客讲闲话,想做点力所能及的——那好吧。
      朱劭不习惯与租客有太多生活往来,划出很清晰的界线;只由于白寡妇经常出没在他房内,两人的界线越来越浅,于是她言语、行为上也轻浮、随意起来。真正跨过那条线的,是白寡妇开始夜夜抱着女儿来他这里奶孩子(“前院人多、杂,不方便呗。”,“你是单间厢房?”,“那也有窗户呀。”)。
      朱劭到底也是个普通的、正常的男人,更恰在少壮精旺、春秋鼎盛的年岁上。一次两次能忍,怎么也耐不住每晚由着一对光/裸的那啥晃荡在眼前。某些事,发生一回便会有第二回,第二回后跟着不计可数回。反正人只隔個院子,方便的很。次数多了,道德底线就会崩塌。
      “日”子久了,没有不透风的墙,院里的人便都心知肚明两人的关系。随后外墙也透了——街头巷尾人更复杂,讲的话很难听,有侮那寡妇的,也有骂他朱劭的。说他的大多是关于他如何衣冠禽兽啦、饥不择食啦、荒/淫无度啦,朱劭偶尔听到,也没有特别在意,名节口碑这种身外之物,是有闲情逸致的大户名流庸人自扰的东西。他还是多花时间琢磨怎么样能让他和兄弟们顿顿吃饱肚子比较现实。
      直到投去人海中那一瞥才遭醍醐灌顶——坏声望太他姥姥的讨厌了。他自轻自贱,嫌自己脏,根本不敢大方上前同柳絮搭话。
      其他花柳莺燕他自来不闻不视,对白寡妇更是强扭的瓜、心不在焉,并勒令她不许再迈进后院。白寡妇两年多来苦心经营,自以为能很快被朱劭收去,风光大展搬入正堂,怎么可能轻易放弃?遂抗议撒泼,以孩子为借口、威胁——简直不可理喻,你闺女早就断奶了好的吗?他索性躲去虎子家,才难得清静。
      谁想后来两人竟真走在一起(朱劭做梦也常乐醒)。他成天提心吊胆,一边担心柳絮由他这里发觉,一边害怕她从别人口中听说,早就做好“某时”向她坦白从宽、和盘交出自己“黑历史”并跪求谅解的准备。无奈每次话到嘴边,看着她无邪又开心的样子,便怎样也开不了口,总说下次再告诉她。可到了“下次”,又心境重演,并后悔为何“上次”没有讲出。最后决定待二人订下大事,绝对、绝对立刻交代。现在看去,是咎由自取,指望不上了。
      挣扎在自暴自弃和立地成佛之间,朱邵听到身边有轻微悉簌声。他扬起脑袋,瞧见柳絮正在桌边把玩着珠钗——她还没走。还没走?还没走!
      “这是给我的?”钗身应该是玳瑁,银珠又点翠,做工很精美。
      心中重新燃起希望,朱劭焦急地蹭蹭下巴。“你、你不走了?”想走也不许走了,他刚才是一时迷糊,现下反应过来——想让他放手?门也没有!
      “看你表现啰——嘶——”手腕被攥住,拉进他胸口。
      生怕她突然改变主意,“告诉我,好不好?都听你的行吗……要我做什么、表现什——怎么了?”怀中人面色不对。
      急忙松掌,不顾反抗,硬是扯开她缎衣的袖口:腕子到小臂上刺目地盘附着一长条浅浅血印。
      朱邵登时眼圈一红,脸沉下去,“你……还有没有?”合上腿夹住欲逃走的人,长臂够来桌角的瓷瓶药膏。
      “没了——没事啦,只是被鞭尾扫了一下下……太多啦!不要浪费,那是给你换药用的呀!”
      男人的脸绷的很难看,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咯吱吱直响,下手却很轻。明明是很稀贵的良药,到他手里却扶泥上墙般很不客气地糊了厚厚一层。
      “诶?你哭啦?”两大滴泪坠在柳絮腿上,晕开成一片。柳絮反手探去,半路被他按在脖子上。
      朱劭强压哽咽,“疼……不疼?……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保护好你……(吸)……以后再也不会了……”胸脯上满满的肌肉都在发颤,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
      叹息,手臂环过他的脖颈,脑袋在他肩头找到舒适的位置——惹的他整个人也抖起来,双手紧紧搂住她,唯恐她消失不见。
      她不是神仙,不能回转、改变过去已然发生的事情。但是她会把握好现在可以拥有的,比如眼前这个,挡鞭子还一声不吭、却因她受伤落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男人。
      “好了,我不走的。”她也会努力保护他、保护自己、保护他们……
      折腾大半天,两人皆是饥肠辘辘,朱劭非要“庆祝”,豪情万丈带着柳絮去临之斋下馆子。
      “哇噢,听说这里能办国宴呐,你们来过没?”心情特别愉快、且硬不承认刚有落淚的朱劭。
      “没有耶,老爷夫人他们应该经常来。”左顾右盼的柳絮,“喂,这里看起来好贵的说,我们去逛城隍庙好不好?”
      “不好。就这儿——我请,你吃。”朱劭认真阅读菜名薄。啧,真不一样,每一页上还彩墨画了菜样,看看都让人倍有食欲。
      “你哪来的钱?”……竟然不理她,“喂~!你究竟是做什么的?”不好在明面上动手,只得在桌面下猫腻:挠他大腿、踩他大脚。
      “嗯?”朱劭用膝盖钳住不安分的小手,以免她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又翻一页,“怎样,要我上交收入吗?”
      “你——”佯怒拔出两手,噘起小嘴,“你说不说嘛!”
      “没什么好说的啊,”抬眼眈着她撒娇的模样,真是可爱到他心坎里了,“从前跟跟镖队、打打零工,修桥、建庙什么的,多是公家的工程,所以认得些小衙役嘛。现在这种活儿都交去虎子,我就收收租、放放贷,倒买倒卖些小本生意、杂七杂八的物什,外加王戈帮我看着的一个茶铺——嗯对,下次带你去那玩吧,然后偶尔赌上几把……”打开膝盖,把柳絮的小腿放在他交叉的脚踝上,视线回归菜薄。
      “你还赌博呐?!”瞪大眼睛。
      “小赌怡情……以后不赌也行,看我媳妇儿给多少零花钱了。”故意抛个媚眼,笑笑,回身招呼小二,“点菜。”
      “噢……“两手托腮冥思苦想,听起来很良民嘛,没什么毛病可挑。
      “问完了?”合上菜单还给小二,伸手给神游的小姑娘加茶。
      “哎?我来吧——”习惯性去接茶壶。
      摁下够过来的手,又拾起来握在自己掌中,“你有伤,不许乱动。”明明他自己伤得更重,“你问完是不是该轮到我了?说说你这衣服怎么回事吧。”料子很贵,应该是绸缎,绝非下人能穿得的。
      柳絮撇撇嘴,“嗷,这个,说来话长……”喝了口茶,才开始如此这般、绘声绘色、事无巨细地讲来,听得朱劭眼角直跳,“……于是,我就被认成了‘柳四小姐’,”暂停,翻个白眼,“今天早上老爷,噢,我爹,”又翻个白眼,“罚我去跪本家先祖,哎呀呀,那屋子里又暗又阴森,院子里花都不开,肯定有鬼,平时我都绕着走。今天一被拎进去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直接吓泪奔了,跪着跪着就被你……闯进来了,然后你都知道了。”天,刚差点说成“抱怀里”,好羞人的噢!
      没心肝的,她能是被吓哭的?逗谁呢?朱劭不理这茬,一口接一口地呷着清酒,她还真是柳家小姐,之前猜到会是亲眷,没想到竟是柳老爷亲生的。日,差距更大了。得,也罢,事到如今,哪怕千金公主,他也要定她。
      “那脸是怎么回事?”面颊上的印子,现在早已消去,看来并没下狠手。
      “呃,那个……”被她有意忽略掉。埋头赤脸,总不能坦言“老爷因我非你朱劭不嫁怒不可遏暴扇了我一个后空翻”吧?
      菜陆续上齐,朱劭先挨个儿夹到对面小碟里,才自己尝几口,味道确实不错。这有钱人的日子真他娘的爽。
      柳絮吃得很认真,朱劭伸出筷子抢下她正在夹得一大块鸡,自己嘴里还嚼着烤敷,“然后呢?”
      柳絮使劲瞪他,这人太没规矩,吃饭还讲话,不怕喝风塞着牙啊?
      大户人家真是事多,朱劭又是惭愧又嫌麻烦,赶紧大口咽下,嘴上很硬,“事儿他祖宗,若人人都不讲话,武侠话本里面那些江湖流言怎么说给你听?以后咱家不许有这些臭规矩啊。”他倒是盘算开了。
      饭饱茶足,柳絮美颠颠跟着朱劭,随便他带自己去哪里。自由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成为“小姐”前后被关在柳府快一个月,脚底都要发霉,还是府外的空气清新——朱劭突然转身,把她抱住。
      “……诶?”回家再抱不好吗,大庭广众的……虽说目前巷子里没有别人……话说这巷子好眼熟?是刺史府后街呀?
      朱劭用力把她按在胸前,恨不得将她揉进肋骨,情非得已才放开,“听我说,你这些天还回这里住,看看你爹——柳老爷是做何安排,”婚姻嫁娶,本祗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若是不待,逾墙相从,众皆贱之。如果可以,他不想让柳絮走这条路。自怀中掏出若干枚珠弹,“这些信号烟,使劲往墙上砸就会升起来,记住了啊,一定要使劲砸。若他们要再打你,砸一颗这些黄的,我的人马上会到;若他愿意尊重你的心意,砸这枚红的,我便上门提亲,好不好?”脸还是红了一红,“若他逼你嫁于赵家或者别人,砸这枚黑的,”顿顿,揉一下那写满惊诧的脸蛋,小嘴微张着勾得他想犯罪,“我自有其他方法来接你。明白吗?”
      “不明——”柳絮抱住他的小臂,噘嘴不高兴。好不容易跑出虎穴,哪有回去的道理。而且他怎么有这种东西?
      正正她头上的珠钗,“不明白算了,记下照做就好。乖,告诉我,黄的是什么?”
      “你是担心我被骂?”她虽不及他了解流言蜚语能害人多深,但是有他在,她什么也不怕。
      “有点,姑娘家毕竟面子薄,而且你确实是柳家幺女。若可避免,自家人何必伤害自家人,尽量减少冲突矛盾。”他是孤儿,总是羡慕且不解为什么有那么多阖家却不欢乐。
      道理想的最是清楚,待真正分别时候,他比她更不舍得。朱劭把柳絮压在院墙上,呼吸相闻,近在咫尺——慢慢低下唇,只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小丫头太紧张了,靠与他怀里一直在颤,以后非要好好调教一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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