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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七、朝暮---
      目送柳絮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影壁后,朱劭心头酸得发麻。天知道他是多想一起混进去,跟着她陪着她,寸步也不离开她。只是他还没有天真到相信那不开化的柳老爷当真会允得他上门提纳,怀着最好的期愿,做出最差的打算——他需要准备很多事情。
      罢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弹指之间,朱劭返城。
      “什么消息也没?”光着膀由郎中换药,问得是面前两个“小弟”。
      “真没有,要不我们混进去看看?”
      埋首想想,“不必了,我去。你们继续守着。”虽然常人道“没消息即是好消息”,还是放不下心。正好也想她。
      柳絮趴在小池边,手里拿着一条花枝,随意逗弄着水中的红鲤鱼。鼓起小腮帮,“不要瞪我呀,你不能再吃啦,马上要游不动啦……”
      “小姐……”背后传来怯怯的女声。
      她翻了个身,背靠石岸。原本对她还算不错的姜氏,在知道她是“玲香”的女儿后,一下变得十分刻薄。上次回府时,柳老爷原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却积极将柳絮奚落一番,并建议关禁闭——“姜氏”尖酸的面孔像极当年扩建城墙时,工兵在城角挖出来的“僵尸”。
      柳秦武“禁闭”她的小院在柳府的东墙角,比她之前住的地方还要好,有花有树有桌有亭有山石有水池。知道的说她是被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立了大功,被赏到这里呢。若非她实在反感这深闺生活,说不准会很开心。打出个哈欠,望着云朵飘飘,快数不清这是第几日了,自己就像颗井底之蛙,只望得这一块四方天……眼皮发沉,“夏打盹”的时节。
      “小姐……!”女声走近了,是她的侍女霞儿,讲话带些潮州味,句子拖着长长的尾音。
      柳絮一个激灵,是在叫她呀,做了十多年柳絮,根本不习惯当小姐。“何事?”
      “那边……好像有个人……”小姑娘尚不过双七,突见一个人影在假山旁若隐若现,吓的不轻。
      柳絮扬头看了一眼,“噢,没事,不用怕他,你先回屋吧。”
      瞅那顶着双花髻的小丫鬟钻进耳房,朱劭从假山下信步而来,“很会拢络人心嘛,什么时候轮到小姐给丫鬟梳头发了?”那花髻和她成年以前梳的一样。伸手拉起她来,环在怀里。
      抬眼——这人怎么晒得这般黑?“无聊呗,况且我本来也是丫头呀。你怎么跑来了?”深闺女子的娱乐选择很少。
      女红:早已做腻,读诗:只会让她更念他,荡秋千:惹她头晕,扑萤火虫:???不知是谁发明的这么没有意义的活动!
      “你说呢?想我没?”这些天毫无音讯真让他有点担心,“应该再给你一把烟弹,想我时候就扔一个,好让我知道……”
      “不要,你要累死我呀。”她哪来力气“不停”地“使劲”丢珠弹。
      听得她话中意思,朱劭邪邪地笑着,亲亲她鬓角。见到她,他由衷地开心,这些天奔波的疲倦一扫而光。爱情的力量有多神奇,没有亲身体会还真不好相信。
      朱劭并没有久留,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完成。分离时刻,柳絮被他抵在亭角柱上——这人为什么总要这样!明明抱着更舒服嘛!他的脸越压越近,柳絮的胸口小鹿乱撞,小脸飞满红晕,微微闭上水瞳……朱劭极力克制,只在她两颊各香了一下,拇指腹扫过她的嫩唇。
      日噢,怎么这么想吻她……
      柳絮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离开小亭,蹿上假山,借势抓住竹梢摇到院墙上。
      ……这人!怎么连再见也不讲!
      朱劭站在琉璃瓦上动作夸张的与她挥手作别,一个趔趄几乎摔将下去。柳絮心头一紧扶柱起立,随即发觉他在耍她,恼怒地甩手帕。朱劭敛去嬉笑,居高临下又多注视她一刻才翻身下墙。
      多情自古伤离别,再不走,怕是连他也要执手相看泪眼——
      彷佛安排好的,朱劭前脚刚走,中堂后脚便派人来请。柳絮举着没喝完的茶杯强压下自己的惊慌:朱劭被抓住了么?
      于是当柳晋达一脸肃穆地宣布“与赵家的婚期已定,在下月初六”时,柳絮反而松开了提到嗓眼的一颗心。柳大人诧异于柳絮的镇定順從,只得将嘴边备好的《女诫》选篇生生咽下肚去。寻思是“禁闭”起了作用,不由向姜氏投去一记赞许的目光。这年轻人的感情啊,果然都是一时冲动——长辈们常常自以为是地如此认定。
      被遣送回小院,柳絮直奔闺房,由抽屉里取出藏匿的珠弹,寻得那枚黑色的,冲在院子里拼命向墙上砸去……什么烟也没有。
      黑珠撞在墙上,带着相当的反弹力跳上在一旁观看的霞儿的脑袋,高高飞起又落下,毫不犹豫滚过碎石路上的缝隙,最后竟由一个很小的洞中掉进了水池。柳絮带着霞儿跌跌撞撞地跟随其后,每次只差一步便能抓住,却次次错过。
      “怎么会这样!!?”柳四小姐跳着脚抓狂,“明明那么小的一个洞!偏偏就要掉下去!”
      霞儿用打捞落叶的耙子在池边划拉一阵,如实禀告,“小姐,找不到了……”
      “不会是被那大头肥鱼吃掉了吧?”柳絮仍不放弃,跪爬在石岸上伸手抓鱼。
      “小姐小心……”霞儿放下耙子,抓住柳絮的后衣襟,担心她掉进池中。
      “呜啊~!”柳絮湿了大半截袖子,完全不顾闺秀形象地盘腿坐在池边,只觉自己脑顶快升出袅袅黑烟,不知算不算数。
      朱劭大笨蛋!为什么只给她一颗!凡事定要有备份啊!有备份!
      暴走之间眼珠一转,黑色的没有了还有黄色的,一枚炸不出便换下一枚,还分给霞儿些要她一起摔。终于丢到第五枚时,霞儿脱手的珠子发出“噗啪”一声,落在地上后裂出条缝,哆嗦出几丝青烟,接着通畅三分,颤悠悠地吐出一股女子手腕般粗细的黄烟。
      ……这!谁!能!看!得!到!朱劭的宅子要那么远啦!
      柳四小姐仰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扑腾一阵,太生气了!那么信任朱劭,靠谱一些好不好嘛!呜!算啦,就让她嫁去赵家,自生自灭好啦!
      这边柳絮正哀怨地发脾气,那边墙头缓缓跨过一个人来,身手显然没有朱劭灵活。骑坐上墙头之后还没看清情势,便已失去平衡栽将下来。
      “呐阿姆西楼泡!!”那人揉着腰,挣扎着爬起身。
      “你是何人……”霞儿忠心护主,拾起地上的耙子,朝那人又戳又挖。那人扶着腰闪来躲去,逃向柳絮面前——
      “小,小嫂子?”他没见过真人,不知认对了没,这个还是蛮似那张画的。可是这姑娘好好的啊,反正比他这个摔成半身不遂的强很多。
      柳絮愣住,“……你是谁?”
      来人名叫大牛,同是朱劭的小弟之一。朱爷小半月前派他和另一人在柳府后巷子蹲守,命令是看到黑、红烟后回去报信,黄烟后立即进来救人,阻止、代替挨打。
      “这个烟弹,怕是搁置太久,受了潮……有些便‘哑’了,”这小嫂子长的是不错,但性子忒坏了吧,“……朱、朱爷说不能用狼烟那种,这家大宅大,人眼多……会以为是走水……所以让我俩在近处盯着……”
      柳絮弄清来龙去脉,依旧叉腰跺脚、折磨大牛半天。哎,谁让她太闲的无聊呢!闺怨暗积,好容易等来个发泄的机会和对象,当然要大耍一通脾气啦。
      大牛带着消息翻走之后,高墙内的日子又恢复单调、无趣的等待——
      高墙外,天下已乱。南疆烽火乍起,吴王溘然长往,皇储年少力薄,朝廷人心惶惶。重臣一分为三:太子党、二皇子党与墙头草党。
      太子姬柬抩年方舞象,是先皇第五个儿子,也是其称帝前所得最后一个子裔。原本恰在临之“体察民情”,也不知过没过足江南温柔香瘾,便被加急召回京去。柳晋达清楚他回京即刻便会登基继位,怀揣着半激动半遗憾的心情将他送出城——激动于他柳家也算是招待过天子的人家啊,遗憾于天子没能多留一阵,让他把马屁再拍得更圆一些。
      其实在柳絮成年之前,柳晋达本有心卖女求荣、送其进宫为太子妃。只是先有了柳秦武与宋氏的天作之合,为避免树大招风,这个念头才暂时放下。这次本是天时地利使人和的大好机会,无奈前脚刚刚应下赵小爷的婚事,食言而肥不要紧,但出尔反尔得太迅速却不大合适。尤其赵起听说柳絮实为柳家幺女,特意派人重新纳吉、纳征,加送金银绫绢两大车,聘礼摆满西厢房的那个小院,各种工夫做足,更是没给他留下任何反悔的余地。
      这些事,远在东角院里闭关的柳絮一无所知,在外省奔波的朱劭却恰好听得了。
      “据说州府赵小少爷的新室来头很大,他下得聘同娶正房时一般丰厚,甚更多——”
      “嚯?来头再大还能比过他的正房?那可是御史台冯大人家中嫡女啊,这新的难道还能是公主不成!”
      “就是说呀……诶不过话讲回来,这天高皇帝远的,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那些刺史大老爷个个权可遮……”话音压得越来越低……
      放下竹筷苦笑,他这是摊上的什么事啊。心上的姑娘竟这么受欢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脱鞍。若非真如此喜欢,按他性子早已拍手走人,谁爱抢谁抢去吧。
      于是他再见到柳絮时直接咬上她的脖颈,定要作出些专属于他的记号。
      一旁正陪主子下棋下到抓耳挠腮的霞儿,趁机红着脸跑回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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