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词器成精后》沉木舟

4、第 4 章

　　再次回到大厅，卜书乾找了个地方坐下。没多久，于浩歌回来，坐在卜书乾旁边。
　　“唉——”
　　于浩歌塌肩半趴在桌上，重重叹气。
　　卜书乾：“你这是？”
　　于浩歌不答，目光游离，对台上明显跑调到外太空的小歌手没反应。
　　——看样子被世界末日击垮了。

　　难得看到于浩歌吃瘪，卜书乾暗笑几声，最后还是出于良心走上前，安慰他几句。
　　“其实也不是什么事，”于浩歌拧着眉毛，“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没想好怎么说……嗯……就是那种，突然之间，觉得就是眼前这个人了，你懂吧？”
　　卜书乾：“一见钟情？”
　　“不是。”于浩歌搜索一番记忆，很确定自己以前没见过纪词这般相貌的面孔。

　　大厅内灯光变换，主持人报幕接下来表演嘉宾是屈嘉实。
　　卜书乾从的桌上稍远的位置拿一杯鸡尾酒放到自己面前，而后顿了顿，指尖迟迟不落在另一杯酒上，反叫住旁边走过来的服务员：“一杯温水。”
　　接过温水，于浩歌笑起来：“你的小粉丝要上场了。”

　　拿着饮料慢慢啜饮，卜书乾注意到小舞台边缘的暗处坐着一个白衬衫青年。
　　青年头上戴着一个头戴式黑耳机——那一头标志性的黑发他刚才才在外面见到。
　　卜书乾微微侧过身挡住于浩歌的视线。

　　“你怎么回事？”注意到卜书乾的动作，于浩歌推开他，“放心，今天我心情好，不砸场。”
　　晃神间，屈嘉实已经跑上台说完祝词，抽出麦架上的麦克风准备开唱。

　　“嗡——”
　　极其刺耳的蜂鸣声传遍大厅。
　　台上的屈嘉实一脸的茫然无措，以为自己靠音箱太近引发啸叫，可他都要走下舞台了蜂鸣声还没停止。
　　现场几个负责小舞台的工作人员乱成一团排查原因。
　　场内宾客窃窃私语。
　　蜂鸣声吵得人头疼，于浩歌受不了了，直接出门离场。
　　不少宾客也有意离场，只是看主人星辉娱乐的大小姐脸色难看，才不好意思动作，捡了几个笑话说起来。

　　暗处，白衬衣青年一把扯下耳机，从其他工作人员中挤出，接连几步走到音箱旁迅速做检查修理。
　　蜂鸣声骤然停止。
　　台上的屈嘉实眨眨眼，看完纪词的修理全程，原本涌到喉咙口的打嗝声莫名吞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轻松了很多。
　　变故解决，舞台继续，灯光重新调整，乐队奏出歌曲前奏。

　　似是察觉到屈嘉实的目光，纪词偏过头来。
　　一束白光正好扫过。
　　他微微弯眼一笑。
　　台上的屈嘉实怔住，原本还有些卡壳的歌词从嘴里流利唱出。
　　台下的卜书乾彻底看清他的样貌。
　　面部线条流利如同勾勒画，唇红齿白，皮肤白皙，一眼过去像是泛着光，带几丝透明感。
　　那双眼睛大而圆，像是含着光，比他头上的白光还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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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渐深，热闹的庄园也慢慢安静下来，大多数客人离去，少部分客人留宿。
　　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各司其职。
　　不胜酒意的客人在服务员的搀扶下入住客房，想回家的客人则有代驾在外等待。
　　热歌劲舞结束后，音响师切了舒缓的纯音乐送客。

　　卜书乾和于浩歌看时间差不多就回去了。
　　和主人告别前，卜书乾再次往舞台边缘的调音台看一眼。
　　那里戴耳机的人已经换成一个大肚胖子，白衬衣青年不见了。

　　“走啦，看什么呢？”于浩歌打着哈欠催卜书乾，“快点，我困死了！”
　　亏卜书乾细心，知道他刚结束巡回演唱会，正是养护嗓子的时候，刺激性的饮料食物都不吃，喝了一晚上的温白开，不然熬夜加喝酒，明天起来又要被经纪人念叨。
　　“没什么。”卜书乾收回视线，观察一番于浩歌的神色。

　　之前看于浩歌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他以为是搭讪被拒了，现在看于浩歌，却没见任何的失落。
　　那个白衬衣青年的长相放在俊男美女的娱乐圈也很突出，但好像只是幕后工作者。
　　于浩歌确实是放话说过不会倒追人，但这并不妨碍他被人追且来者不拒，对象走马观花般轮换。
　　说不清楚白衬衣青年遇到于浩歌是倒霉还是幸运。
　　卜书乾有心想问问，又不知如何开口。犹豫间，就看到那个白衬衣青年两手抱着几个黑色箱子从后门走出。

　　于浩歌眼睛一亮，打了一半的哈欠迅速收回去。
　　“小纪师傅！我来帮你！”
　　他飞快跑向白衬衣青年。

　　于浩歌跑得很快，热心接过纪词手中的黑色箱子。
　　“我来吧，你忙了一晚上，应该很累了吧吧吧——”
　　一个“吧”字接连变调，体现出箱子的重量在于浩歌的意料之外。
　　偏偏于浩歌还不放手，硬是咬牙把黑色箱子抱起来，一字一顿：“放——到——哪——里——去——”
　　每个字都在用力。
　　纪词谢过于浩歌，然后说：“放这里就好。”
　　于浩歌瞪大眼，憋着一口气将箱子放下。
　　箱子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纪词说厅内还有箱子要搬，折返回去。
　　“你要不要和我进去搬？”离去前，纪词发出邀请。
　　“我……”于浩歌纠结几秒，瞬间做出决定，“我在这里帮你看着，免得丢了！”

　　他走远后，跟在于浩歌后头看完全部的卜书乾才笑出声。
　　“笑屁啊笑！”于浩歌瞪他，“你试试，嘶——”
　　卜书乾看他忽然扶腰：“怎么了？”
　　“我腰好像扭了。”于浩歌五官皱成一团。
　　卜书乾：“……”
　　他得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才能忍住不笑出声来。

　　纪词返回大厅内，内里客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小舞台各类设备拆了大半。
　　“小纪，今晚真是谢谢你了。”
　　大肚子的音响师走过来。
　　“没事，都是小事。”纪词把最后一个箱子封存好，问道，“这就完了吗？”
　　“对对，帮我搬出去就行了。”
　　音响师抹了一把汗，今晚真是好险。
　　纪词只负责舞台多媒体设备的调试维护，戴耳机也只是代替闹肚子的音响师做做样子假装有人在。
　　得知纪词还帮忙解决了莫名啸叫的音响，音响师连连感谢，心里也有些庆幸，老板请来的这个师傅看着年轻，还挺有本事的，今天晚上帮着不少类型的设备都能上手，说个二四六来。

　　“袁哥，加个联系方式，”纪词掏出手机，出示微信二维码，“以后有需要还可以找我，我收费很便宜的。”
　　音响师：“我们老板不是加过你好友了吗？”
　　“那不一样。”纪词语气认真，“李老板是李老板，袁哥是袁哥。”
　　虽然团队已经有专人负责多媒体设备的调试维护了，音响师还是加了纪词的联系方式。
　　“我除了调试修理，还有做设备批发定制，”纪词吐字流利清晰，一口气说完都不带喘的，重点强调，“我收费很便宜的，有什么坏了都能来找我！”
　　“好。”音响师笑起来。

　　他问纪词：“你晚上还要回去吗？这里有客房留给我们，你可以和我挤一间，明早再回去。”
　　庄园在郊外，回到市区少说也要一个多小时。
　　纪词：“谢谢袁哥。我明早还要送弟弟上学，今晚是一定要回去的。”

　　音响师心下暗叹，生起怜惜，这个年轻人勤奋踏实，看着比自己家里那个大学放假回家就打游戏的臭小子还要小，要不是生活所逼，这会儿应该也在读书。
　　看着纪词摆手离去的背影，音响师恍然想起纪词是搭他们的车一起来的，今晚他们团队都在这里休息，纪词要怎么回去？
　　“等一下，你有车吗？”
　　“没有！”
　　“那你怎么回去？”
　　“有人送！”

　　今晚来的客人不是大明星就是幕后大佬，个个眼高于顶，哪个会好心送一个维修人员？
　　音响师还想说什么，纪词已经跑出大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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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着硬要逞强结果扭了自己腰的于浩歌，卜书乾只有无语。他还没说话，那边从厅内重新搬了箱子的纪词又出来。
　　这次只有一个小箱子，放到地上的时候还因为太轻重心不稳翻了翻。
　　于浩歌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只有一个吗？”
　　纪词：“是啊。”
　　“那你刚刚叫我进去帮忙搬……搬……”
　　纪词睁着圆亮的眼睛，真诚道：“因为我看你好像很想帮忙的样子。”

　　卜书乾憋着笑意，抬手扶了于浩歌一把，免得他受到打击平地摔下去。
　　“小纪师傅。”卜书乾不知道他的名字，学于浩歌的叫法称呼纪词，“这么晚了，你要怎么回去？”
　　“你是于哥的朋友？”纪词反问。
　　“对，我……”卜书乾顿住。
　　他出道的影片到现在还是经典，逢年过节就会在电影频道展播。这些年虽然出演的片子评分不高，但架不住产量多，频频刷脸，怎么还会有人不认识他？

　　“太好了，”纪词合掌，“那我们可以一起蹭于哥的车回去。”
　　嗯？
　　卜书乾看向于浩歌。
　　他是一开始就和于浩歌说好要搭他的车回市区，这两人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于浩歌这边已经直起腰板，与刚才脱力需要人扶的弱鸡判若两人，伸长腿迈着机械步，带着纪词走向自己的车。

　　纪词系好安全带，报出住址：“城西梧桐巷，谢谢。”
　　城西是老城区，居住的都是本地人。
　　卜书乾有心打探纪词的情况，还没等他想好措辞，纪词先打开话匣子。
　　“于哥的朋友，你是本地人吗？”
　　“我姓卜，”卜书乾看到车窗外自己的巨幅广告牌，指了指，“卜书乾。”
　　“卜先生，”纪词迅速改口，再问一遍，“你是本地人吗？”

　　“应该不算吧。”卜书乾认真想了想。
　　卜家的祖籍确实是这里，但老一辈很早就因为战乱逃亡离开，近几年才迁回本地。对于祖籍地，卜书乾听得最多的就是爷爷一辈的念叨，感触其实不深，毕竟他工作多，天南海北到处拍戏，生不出多少感情。
　　开车的于浩歌一直在注意纪词，闻言问道：“你怎么不问我啊，我是本地的啊。”
　　“我知道的，”纪词说，“你有说过。”

　　于浩歌在红灯处停下，通过后视镜看纪词：“哎？我说过吗？在哪里？”
　　纪词：“在你的演唱会上。”
　　之前于浩歌的巡回演唱会，有一站就是在本地，当时卜书乾还被邀请作为嘉宾和于浩歌合唱了几首歌。
　　纪词又举起手机，打开微信给于浩歌看：“你这里也有写地址。”
　　被如此关注，于浩歌也很开心，两人海说神聊，话题一个接一个。
　　于浩歌人是狂，内里也是有真材实料，音乐专业性毋庸置疑。
　　两人从摇滚到流行，不论于浩歌说什么，纪词什么话题都能接上。于浩歌甚至还推荐几首他很喜欢且非自己的歌给纪词听。

　　卜书乾只剩下一脸空茫且见鬼的表情。
　　今天一晚上见证崩掉的人设太多了，他有点缓不过来。
　　插不上话，卜书乾揉了揉脸，打起精神望向窗外。

　　老城区道路七拐八弯，窄且不平，很不好走。
　　梧桐巷在导航地图上有名字，但是一片白，于浩歌在纪词指点下在一处路口停下。
　　这个路口只有一盏路灯，巨大的梧桐树伫立深巷中，树冠遮天蔽日延伸至此。路灯幽微的灯光在梧桐树的映衬下，仿佛随时就要熄灭。

　　临下车前，纪词忽然想起来自己是知道卜书乾的。
　　——在他和第二名论坛积分排名战斗白热化的时候，卜书乾这个名字带来的流量和他的烂片为第二名带去好多积分。
　　“原来你是影帝。”纪词感叹，“难怪我觉得耳熟。”

　　现在才想起来吗？
　　卜书乾冷漠脸。
　　他被冷落了一路，心早就被风给吹冷了，不为所动。
　　这一路他的广告牌足足有十七个，纪词现在才说熟悉。

　　于浩歌凑过来揽住卜书乾，嘻嘻哈哈缓和气氛：“那是肯定的，我们卜影帝还是有很多经典作品的，小纪师傅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纪词隐约记起那个第二名给卜书乾的总结是只有出道那部电影能看，剩下的纯属浪费钱浪费时间。

　　“好，”纪词直直看向卜书乾，“你是影帝，演技肯定是很好的，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电影院看你的电影。”
　　他的眼睛瞳仁很黑，说话时眼睛闪闪，给人极其真诚的感觉。
　　卜书乾瞥他一眼，手插到兜里，不甚在意。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喜欢。”应对这一套粉丝表白，卜书乾很熟练，“希望你以后还能继续支持我。”

　　“好啊好啊。”白衬衣青年弯着笑眼，眉目明朗。
　　卜书乾眼睫半垂，用眼角余光不着痕迹打量纪词。
　　青年不见丝毫尴尬，眼睛没有躲闪，应当是真心实意的夸奖。
　　卜书乾心下稍缓，又瞄了眼于浩歌。
　　他一直在看着纪词，目光深邃，端的是深情款款。
　　卜书乾：“……”
　　他突然想起来，于浩歌好像和这个白衬衣青年有故事来着。

　　卜书乾在兜里摸到手机，手指在侧边滑动，心想如果纪词趁机想要加他的联系方式要个签名或是小礼物，也不是不行。毕竟刚才他听纪词的谈吐，还是有那么些见解在里面的。
　　就等纪词主动了。

　　“希望我们有机会能合作。”
　　纪词拿出名片双手递给卜书乾。
　　卜书乾愣了愣，接过名片。

　　“谢谢于哥送我回来，还有谢谢卜先生愿意和我做朋友。”纪词下车，和两人告别。
　　于浩歌发动车子，卜书乾看到纪词一直站在原处，直到车子拐弯看不见人影。

　　夜色深沉，仅有天边几粒稀稀拉拉的白星。
　　“这个小纪师傅是谁啊？”卜书乾上下翻看这张名片，上面除了一个二维码，还有一个名字。
　　——纪词。
　　这名字还挺文艺的，卜书乾问：“他是做配乐的还是调音的？”
　　穿行小巷，于浩歌开得很小心，简略回答：“都不是。”

　　卜书乾拿出手机扫二维码。
　　他就看看，不加好友。
　　老城区信号不是很好，卜书乾扫了码一直在转圈。

　　卜书乾有些渴，把手机放到膝盖上等待，从座位下掏出一瓶矿泉水，仔细辨认过生产日期后拧开，状似随口继续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你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卜书乾动作停顿。

　　就于浩歌那眼神，他还以为于浩歌早就留意到这个幕后工作人员，悄悄暗恋，今晚才有机会勾搭上。
　　结果是第一次见面就压低音炮使劲撩加了好友，十分热心的上赶着帮忙，还相谈甚欢一见如故。
　　卜书乾不太懂于浩歌这深沉澎湃的感情从何而来。

　　出了巷口，这时候于浩歌才想起来回答卜书乾刚才的问题。
　　“他好像是修LED屏幕之类的，”于浩歌靠在椅背上，打开话匣子，“我单方面觉得，我们认识了很久且互相熟识。就是那种我们应该在一起的感觉……你懂吧？”
　　“噗——”
　　路面不平一个颠簸，卜书乾一口水喷在手机屏幕上。
　　上面赫然是纪词的微信名。
　　——AAA数码配件专营纪词。

　　这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于浩歌哪来的这个感觉？
　　见色起意你就直说。
　　卜书乾面无表情：“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