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词器成精后》沉木舟

3、第 3 章

　　临近十二点，D市城郊某座庄园依旧灯火辉煌。
　　今天是星辉娱乐大小姐的生日，盛大的生日派对特别请了团队承办。娱乐圈内能接到邀请的都来了，接不到邀请的，也要努力蹭上邀请过来参加这一盛会。
　　星光云集，熠熠生辉。
　　庄园大厅内吊着巨大的水晶灯，似模似样搭建一个小舞台，灯光音响齐全，还请了乐队。
　　场内宾客正是兴奋的时候，小舞台节目不断，不断有想表现的艺人报名上去一展才艺，期盼有哪个制作人慧眼识珠，砸钱投资捧红自己。
　　现在大厅内的小舞台上是某个刚出道的偶像团体。
　　正是热歌热舞的时候，灯光忽闪忽闪变换快速明暗，舞台边缘的烟雾机随着台上人动作，配合节奏喷出烟雾。

　　纪词就坐在舞台边缘的小桌子，和李佑一起看着台上的表演。
　　李佑打趣纪词：“第一次不花钱坐前排看现场吧，是不是特别震撼？”
　　纪词点头笑着应声：“挺好看的。”
　　“今天晚上真是麻烦你了，我实在是找不到人。”李佑给纪词敬了一杯，“今天来的明星特别多，按照我们的规定，是不可以去向他们要签名的。”
　　原本负责多媒体调试的师傅临时有急事，李佑这才临时找了纪词过来救场。
　　他压低声音：“但是你不一样，等会结束你可以去试试。”
　　纪词：“那不好吧，我今天可是来帮忙的。”
　　“没关系，你是朋友！”李佑和纪词碰杯，对纪词介绍，“我跟你讲，那边那个看到没有，是当前最红的顶流屈嘉实！”
　　纪词跟着看过去。

　　屈嘉实穿着一身黑白西装，脖子上规规矩矩带了个领结，头发看出是特别做了发型的，靠近耳边有几缕挑染成银灰色，平白添了些许不羁。
　　他正在和其他人说话，注意到纪词的目光，偏过头来与他微笑致意。
　　纪词同样对视微笑。

　　“我就说，长得好就是不一样！”
　　李佑笑起来，视线落在纪词的脸上。从他俊秀的无五官到浓黑的头发，心道这人的脸在满场的明星里也着实出挑，说是哪个公司的新人恐怕都有人信。
　　复又把视线放到舞台上，摇摇头。
　　这个偶像团体的舞蹈整齐度也太差了，还有个一直往旁边看啥呀，都比别人慢半拍了。
　　他顿了顿，忽然转向纪词，盯着他看了会儿，复又转回去。
　　纪词：“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李佑在找他的时候就和他说，他只要负责设备的维护调试就好，防止有突发情况，他需要一直在场边候着。不过比起其他工作人员，总归是轻松了许多。
　　“不用，这样就很好。”李佑摇头，烟雾再大下面的人就看不清台上了。
　　他只是觉得奇怪，这个偶像团体中那个主唱似乎一直在看纪词。
　　虽然纪词确实长得不错。但从舞台往这里看，应该是朦胧晦暗的，不可能看清楚。

　　表演结束，灯光师切换成柔和的暖色灯照亮场内。
　　“今天来的明星好多，有一些差不多要离场了，我先去忙了。”
　　李佑要去准备这些人离场的事宜。
　　“我也去！”纪词跟着站起来。
　　“那你坐一会儿再来吧，刚才看你忙上忙下的，”李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着急。”

　　李佑不在，暂时没什么事，纪词拿出手机回了几个消息。
　　“花开富贵”拒绝了他提出积分兑换礼品还回去的建议，纪词想了想李佑给他额外的酬劳，打字说要把钱还回去。
　　IT数码区的网友不差钱，他们希望纪词赢过那个第二名，却不会平白为一个陌生网友花这多钱，而且还是一看就是冤大头才会花的钱。

　　【高清彩显大屏幕：分期还可以吗？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钱。】
　　【花开富贵：不用了】
　　给屏幕打钱虽然是一时冲动，但卜书乾并不后悔，毕竟整个帖子就他一个人给自己说话，其他都是嘻嘻哈哈嘲笑谩骂。
　　手指在输入栏上点了点，卜书乾再次补充：【很谢谢你为卜书乾和制作组说话，你是卜书乾的粉丝吗？】
　　对方迟迟没有回复。
　　论坛要加了好友才能看到对方是否在线，临时对话框只能看到对方的头像。
　　是时下年轻人都喜欢用的动漫男头。

　　也许不该这么问？
　　卜书乾有些犹豫。
　　他是一出道就横扫各大奖项的实力影帝，圈里人不敢这么当面说卜书乾就是个票房毒药，但每上映一部电影后，他所能接触的电影剧本质量在下降是不争的事实。
　　这次新接了一部以网络诈骗题材的电影，他才会披马甲来到论坛。
　　剧本取材自该论坛多年前发生的真实事件，那条古早的诈骗帖早已被论坛管理员删除，不过卜书乾还是混进论坛想找找是否还有相关的讨论帖多做了解。
　　结果相关的讨论帖没找到多少，倒是看了不少该论坛网友对他的评价。
　　说服气是不可能的，可他自出道第一部电影后就深陷烂片旋涡，这么多年来只有寥寥几部电影还能写在简历里。

　　之前引起两个板块大战的烂片帖和第一名第二名的积分关注帖已经被管理员封掉不可回复，热度掉下去之后就不在首页。
　　当然，还是有好奇网友想知道给“高清彩显大屏幕”转账积分的是哪位土豪，相关的讨论帖不时就会出现。
　　比起第二名是在积分奖励活动出来后才频繁在娱乐区出没，“高清彩显大屏幕”ID在IT数码区相当出名，甚至其他板块也有所耳闻。因此论坛相关“高清彩显大屏幕”的痕迹很多，搜索栏一敲关键词能看到他的很多回复。

　　根据论坛的回复和两人的聊天记录，卜书乾迅速在脑中勾勒出一个年轻人的形象：在读理工科大学生，成绩估计不错；家里有点钱可以让他把剩下的生活费用来买最近的数码设备做测评，基本月光；开朗活泼，关注最新的数码产品及相关信息；不太在乎外表，一双运动鞋走天下，脸蛋是清秀还有点婴儿肥的圆脸，也许还会戴个黑框眼镜，眼睛不是很大，但是笑起来会弯成月牙，眼神还保留没有进入社会的天真。
　　这样的人应该……不太可能是他的粉丝。

　　“卜老师！”
　　一声招呼把卜书乾从想象中惊醒。
　　对方一和他对上目光，立刻小跑过来，耳根通红地打招呼问好。
　　卜书乾有些意外：“你怎么也在这里？”
　　虽然今晚来的圈内人不少，但多是影视圈。屈嘉实去年在某选秀节目中以第一名断层出道，通告以音乐类居多。
　　屈嘉实低头羞涩一笑：“公司想让我去演偶像剧，来这里留个眼缘，好接触项目。”
　　倒是实诚，有什么说什么。
　　卜书乾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和他搭话，心里还想着“高清彩显大屏幕”背后的人应该长什么样。

　　不是他对人家有什么意思，是他上一部电影里面的角色就是一个理科天才。
　　这部电影的评分延续了卜书乾的风格，一如既往的低分，豪华班底制造出的难以直视的垃圾。剧情悬浮与现实严重割裂，所谓的理科天才看似聪明实则弱智，拧个水龙头都要妈妈来帮忙。
　　电影上映后，剧情暂且不说，观众对卜书乾所饰演的角色评价两极分化。
　　真正的理科天才应该是什么形象？
　　“高清彩显大屏幕”那样的？
　　卜书乾的手下意识拿起桌上的饮料，还没等他够到，一旁的屈嘉实忙把饮料送到卜书乾面前。

　　全网都知道，屈嘉实的偶像是卜书乾。
　　屈嘉实出道的那个选秀节目星辉也送了不少人进去，不过参加的练习生不太争气，被屈嘉实的人气吊打。最后星辉娱乐为了多拿一个出道位，让卜书乾去当飞行嘉宾，助演外带客串一把评委老师和节目组做交换。
　　因是合约的最后一年，卜书乾想着好聚好散，大家以后有缘说不定还要再合作，也就答应了。
　　之后就贡献了爆火全网的小爱豆为了追偶像进入娱乐圈的表白名场面。

　　每次面对卜书乾，屈嘉实都是热情地贴上来然后面红耳赤地害羞不已。
　　这会儿屈嘉实正满脸期待地看向卜书乾：“卜老师，等会儿我打算上台唱一首新专辑的主打歌，你一会儿还在吧？”

　　平心而论，卜书乾对屈嘉实本人是没什么意见的。
　　他出道的那部电影横扫各大奖项，作为实力影帝，有的是一大堆粉丝爱他爱得要死要活。
　　屈嘉实这样的小粉丝，卜书乾见多了。
　　奈何两人一个是顶流爱豆，一个是当红影帝，两人站在一起，聚光灯就会不自觉扫过来，就算没做什么，记者也能看图说话编出爱而不得恨海情天的绝美爱情故事。
　　然后两方粉丝就会不顾一切地打起来，把热搜整瘫痪。

　　卜书乾其实不太想留下来，但是今晚来的人这么多，不留下来又要被几个熟识的问是不是和小朋友有什么矛盾，回头被大嘴巴的透漏出去，又是腥风血雨。
　　特别是卜书乾现在时常刷论坛，见识到了网友看图说话的脑补能力。
　　屈嘉实没看明白卜书乾的表情：“卜老师？”

　　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这个角落。
　　卜书乾：“可以，我不走。”
　　屈嘉实还是不太能放开，不敢直视卜书乾的眼睛：“太好了，谢谢卜老师。”
　　“不用谢。”
　　卜书乾在音乐上的鉴赏力和路人差不多，顺耳能听得进去就是好听。不过屈嘉实这般真诚的邀请，不好拒绝。

　　拿着饮料慢慢啜饮，卜书乾注意到小舞台边缘的暗处坐着一个白衬衫青年。
　　背对着人，仅能看到耳后一点雪白的皮肤。头发黑得浓墨一般。看不到脸，可他的头发黑得实在突出，光泽度极高像是洒了闪粉，在今天这个场内五彩缤纷的发色里亮眼得很。
　　卜书乾对登台表演没什么兴趣，却还是忍不住多看那个青年两眼。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新人。

　　“今天来的大佬好多，我其实好紧张的。”屈嘉实小声吸气，叨叨絮絮说个不停，“不过我还是想上台表演给卜老师看，你应该还没看过我新歌的现场live吧？这张专辑我准备了很久，主打歌还是我自己作词作曲的……”
　　不过屈嘉实也不在乎，他这会一想到待会要在这么多业内面前表演，紧张得不行，不时端起桌上的饮料哐当哐当灌下。
　　等卜书乾回过神来，桌上的空杯蓦然多了好几个。
　　卜书乾皱眉：“你要上台了还喝这么多？”
　　屈嘉实打了个嗝，酒气浅浅泛上来：“没办法，我一看到卜老师就紧张，再想到等一下要上台，就更紧张了。我刚才还看到了于老师了，我要是唱得不好，他会不会冲上台把我的麦克风收了，把我拖下台啊……”

　　“于浩歌？”卜书乾转移话题，“他在哪里？”
　　“在……”屈嘉实转头找人，“嗝——刚才还在舞台那边的，哪儿去了？”
　　出众的声音条件外加不可一世的自傲，于浩歌极其看不惯那些唱不好的人站在麦克风前，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抢过麦克风一顿输出。这让爱的人对他崇拜不已，也让恨的人对他咬牙切齿。红黑各占一半，于浩歌走到哪儿都是热度。
　　屈嘉实出道的选秀节目于浩歌就是导师之一，哪怕屈嘉实是人气断层第一，也没逃过于浩歌的嘴。不是气息不稳就是吐字不清，无论如何于浩歌都能挑出毛病，节目大半选手都被于浩歌骂哭过，还有的放弃梦想当场退赛。

　　顺着屈嘉实的目光，卜书乾跟着望向小舞台。
　　刚才角落里那个白衬衣青年已经不知所踪。
　　不知道是哪家的新人，估计去后台做准备了。
　　卜书乾没放在心上。
　　今天来的大佬多，寻求机会的小明星更多，连屈嘉实这样顶流爱豆都想趁机表现自己，错过这次，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耳边是屈嘉实唠唠叨叨的声音，卜书乾有些烦躁，借口说自己要去找于浩歌，离开这个话痨顶流。
　　于浩歌和卜书乾的交情圈内外都知道——据说两人自小认识，多年朋友，卜书乾是于浩歌唯一能接受唱歌跑调的人。

　　屈嘉实连连感谢：“那真是太好了，谢谢卜老师！我觉得我等会就算在台上边打嗝边唱歌也行。”
　　卜书乾：“……”
　　屈嘉实的粉丝一直吹他的舞台就是世界末日天降陨石都稳得一批，不知道粉丝听到这句话会不会觉得世界末日来临。

　　虽然有些好奇白衬衣青年会表演什么节目，但是再待在场内，搞不好就要被屈嘉实发现自己在敷衍他。
　　卜书乾一转，出了大厅到小花园透气。
　　给于浩歌发的消息到现在还没回复，不知道那家伙去凑哪里的热闹。卜书乾找个僻静处坐下，转而又登上论坛吃瓜看热闹。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的花坛传来一阵滚轮拖拉声，紧接着，一声“砰”的声音响起，伴着东西掉落零零散散的咚咚声。
　　“哎哟——你怎么——”
　　这个男声卜书乾很熟悉，是于浩歌的声音。
　　卜书乾迅速起身，才走两步，就听到于浩歌的下半句——
　　“这么眼熟？”

　　是熟人？
　　想来是不用劝架了。
　　卜书乾放下心。

　　“你没事吧？”于浩歌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和刚才的语气截然不同，故意压低放缓，更加醇厚温暖，无论离得多远都能听得莫名震动，“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不知道你有没有伤到……破皮了，真是对不起。”
　　窸窸窣窣的捡东西声，边捡还能听到于浩歌不停的道歉声。

　　不知道于浩歌是撞到哪位神仙，居然就这么轻易的低头。
　　作为获得金曲奖多项奖项的实力派歌手，比于浩歌的歌更加出名的是他的自负。
　　曾有个记者访谈于浩歌，问及喜欢欣赏的前辈，于浩歌直言这圈里他就没有看得上的，老子才是天下第一，搞得记者尴尬不已，笑说这样遇到喜欢的人肯定吃苦头。
　　当时于浩歌极为不屑面对镜头，说不可能，世界末日了他都不会倒追。
　　这一画面也被网友截出作为表情包到处流传。

　　果然flag就是用来打破的，卜书乾放轻脚步，打算撤离世界末日现场。
　　今天见识的世界末日有点多。

　　离开前，卜书乾还是没忍住往事故现场瞄了一眼。
　　于浩歌低着头背对蹲下，被他撞到的白衣青年正好起身站起。

　　从卜书乾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那个人的一点发顶。
　　极黑，像是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也很顺滑，顺滑得犹如自带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