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旧时》子柚非鱼

14、第十四章

　　再回到教室，舒畅极了。

　　这天放学后，康康没有直接去校门口，先是急匆匆地走到六年级二班教室外等着。

　　终于，一个个子稍高的男生走出教室后，康康抓紧书包带子，犹豫半刻，终于鼓起勇气，“哥哥，那个......你们班的康静走了吗？”

　　“我们班没有康静，要不，你去一班问问？”

　　“好，谢谢。”

　　“没事儿，再见。”男生笑容很干净。

　　“哥哥！”康康声音太大，男生回头一愣。

　　康康：“今天你先走吧，不用等我回家了。”

　　男生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哥哥再见？”不等男生说完，康康赶紧接话。

　　“哦。”男生腾出一只抱着篮球的手挠挠后脑勺，“再见！”

　　康康跟在男生身后朝校门走去，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干嘛？只是侧身用看着白痴的眼神向后瞟了一眼时笑了一下。

　　“今天还好吧？”康静将手插进衣兜。

　　康康笑笑：“特别好。”

　　“那，去不去游戏厅？”

　　“去啊！”

　　“回去怎么说？”

　　“大扫除？”

　　“......”

　　“抽背留下了？”

　　“......”

　　“那你说。”

　　“随便吧！都行。”

　　反正，说什么外婆都信。即使，回家晚的理由翻来覆去总是那些。

　　对于一个小孩来讲，尤其是“坏”一点的。很难从精神和意志上去击垮他们，要让他们对某
　　一件事情难以忘怀，最好的方式，是刺激他肉身的灵魂。知道“痛”了，才会收敛。

　　自此以后，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康康越来越爱笑了，后来才知道，给那些不识好歹的人一耳光拍过去或许能收获到友好。只是，这种友好，它不需要。

　　上初中后，康康的学习还是半死不活的，一度被列为重灾区，可脾气却是日渐增长。偶尔还能看见人高马大的男生被一通数落，“大早上的你吃撑了呀？没事儿惹康康干嘛？”

　　被训的男生还满腹委屈，小声嘀咕道：“玩笑的好不好，我只是想和她玩而已嘛。”

　　天气渐渐昼短夜长，才到傍晚，那小楼第三层已经亮起灯光。

　　“哎呀，康康。”外婆已快要忍到极限。“你茄子不吃皮，南瓜只要皮，青菜也不吃......”

　　老人将筷子一把丢在饭碗上，又急又气，“你说说，你到底要吃什么呀？”

　　“噗！”康静捂嘴，避免米粒喷出。“外婆，她可能想吃龙肉。”

　　康康也委屈啊！吃不下饭是胃口不好，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故意的。我吃得下方便面，可又不让我吃，我能怎么办？

　　外婆终于忍无可忍，“不吃饭就吃药，调味口。”

　　被外婆下了最后通牒后，康康才有所忌惮，乖乖拿起筷子。但是，仅限于碗里，对于诱骗她多吃一口再一口的行为坚决抵制，坚决反对。

　　小屋是水泥地板，没有瓷砖，客厅也不宽敞，虽已尽量满足康康的挑剔，菜式依旧简单。但是灯光很温柔，屋里很温暖。四个人在六十余平米的小屋里，在天真渴望中慢慢长大，或是在思念守护中渐渐老去......

　　“康康，康康。”

　　“啊？”康康托着下巴的右手一歪，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辨清声音后道：“哦，是舅舅回来了。”

　　外婆也跟进屋里，“康康，二姨打电话来，问你去不去二姨家看看？”

　　“好啊！”康康说，上次表哥买的那张杰伦的CD不知道有没有带走。应该没有吧，CD在学校怎么用？

　　康康搀扶着外婆，和大人们一起说说笑笑上了车。早上出门时还是碧蓝晴空，暖阳微风。快到午时，小镇却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乡下二姨家距离小镇还有十余分钟车程，乡下有些路段还未铺上水泥路，路面有些湿滑，车辆行驶缓慢。

　　大人们饶有兴致地谈论乡间农忙之事，还有镇上及周围乡间最近的新鲜趣闻。康康不懂，呆呆地看着前方挡风玻璃上，一粒粒小雨滴飘落，又瞬间被雨刮器驱散，反反复复。

　　看得久了肩颈发酸，坐直伸展时，透过后视镜发现外婆不太对劲。

　　老人看着康康的眼神让人难以捉摸，康康有些不自在，回头问到：“怎么了？外婆......”

　　老人伸手去摸康康的头发：“现在眼睛还能睁开，能多看一眼是一眼，睁不开的时候，就看不到了。”

　　不只康康，还有小镇，还有那边的山梁，眼前这颗柏树......

　　康康平日里嘴巴很是利索，这时偏偏接不上话，心中涌上一股酸楚，她将头转过去，看向车窗外，不知鼻子是不是塞住了，她用力吸气试图疏通。

　　“妈，说什么呢？”孟美霞对母亲的话有些不满。

　　车内，一下子安静了。车辆安静地走着，五个人静静地听了一阵车辆与地面的摩擦声。

　　“嘀嘀！”

　　行驶至一处弯道时，安静被前方传来的车辆鸣笛声打破，那鸣笛声也抓住了康康的注意力，康康循着那鸣笛声将脑袋往前探去。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时，不只是康康，车里的人均是惊讶又担忧。

　　只见，一辆巨型男士摩托车，载着一名少女滑过弯道奔来。对，男士摩托，少女！

　　那种摩托康康有印象，还小的时候爸爸骑过，只是现在的新款式看起来更上档次。一家四口人，康康坐前边的油箱盖。直到有一天，爸爸说看不到前边的路，叫她稍微歪一下头的时候，她知道，自己长高了。

　　眼前地少女看上去与康康年纪相仿，扎着高高的马尾，仰起头，没戴头盔，风速太快，她双眼微合，白色外套的衣角被风带的几乎与摩托坐垫平行，估摸着是家里缺了东西要去一趟小镇。

　　那女孩靠近车辆时，似乎觉察到车内的人在谈论自己，轻瞟一眼微微一笑后，一脸清冷孤傲地把着摩托从小车左侧疾驰而过。路面湿滑，她却是淡定自若速度不减。伴随着摩托车发出的轰鸣声留下一串大小不一地泥点，颇有一些将军披甲上阵的气势。

　　还来不及仔细欣赏，后视镜中的身影就已消失，康康兴奋地感叹，并激动地拍打前方座椅靠背。“妈，你看，好猖狂哦！”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二中开始流行起用“猖狂”表示赞美。这两个字在二中绝无贬意，多用于形容人的帅气和威武。不过呢，未跟上潮流的老师们讲出来，就另当别论了。

　　想起那女孩方才与小车擦身而过，孟美霞有些后怕，“这家长在干什么？这么小的孩子也放心。”

　　康康却不认同，“既然敢让她骑出去，说明人家技术肯定到位呗。”

　　女孩子能帅成这样，真是彪悍，厉害的很啦！

　　康康想，我要是她，就还得戴副墨镜。不过城里有交警，得戴头盔才行，想到此处，康康眼珠一转，凑到母亲肩头，“妈，给我也买辆摩托呗。”

　　孟美霞躲到一边。“你有那个本事？”

　　康康：“小一点的嘛，踏板的那种就行。”

　　对了，头盔得买俩，另一个买男士款的，给沈南乔用，他喜欢什么颜色呢？

　　还未得出答案，康康脑内已经开始上演另一场大戏，康康幻想着，明天回南城就买好摩托，周一早晨，她穿着夹克，夹着黑色头盔，早早地等在南华路口。她倚着车身，忧郁的看天。当信号灯换上绿色，沈南乔挎着书包从对面路口走过来，她不知怎么的就看见沈南乔了，酷酷地向沈南乔挥手，对方三秒诧异过后走到她跟前，康康潇洒地丢过去另一个头盔，脑袋指指身后，“快点，要迟到了。”

　　“哦！”沈南乔上车后有些害怕，从身后环住她的腰。

　　对，电视里都是这样。

　　接下来，就开始她的表演，康康流利的带好安全帽，系上扣子，“坐稳咯！”

　　紧接着，给油挂挡，伴随着“轰”地一声，车子起步。由于惯性原因，沈南乔身子往后一仰，险些落地，吓得他环着康康的手臂收紧了几分，还把脑袋埋在她的右肩。

　　“不怕，没事儿啊！”康康拍了拍腰间沈南乔的手背安慰。

　　沈南乔：“嗯。”

　　“呵，这个胆小鬼！”康康想，继续保持着最好看的样子在致远大道上行驶，具体有多好看呢？对，就是和刚才那个女生一样好看的那种好看。

　　或者说，在形象上更胜她几分，也不是不可以。

　　终于，到学校门口了，来一个电视上的主角那样酷炫的急刹式的侧方停车。然后，与沈南乔一起在周围的惊呼与好奇声中缓缓摘下头盔。当然，在她想象的这个环境中，他和沈南桥的颜值是对等的。

　　紧接着，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接受周围同学的赞美，对于自己以这种新奇的方式出现在校门，从而导致引起骚动造成拥堵的做法，康康心中表示十分抱歉。

　　突然，一个强烈不满的女声响起，“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康康转头看沈南乔，只见他只是低着头紧紧地抓住头盔，一言不发，有些害羞。

　　“诶，你这家伙。”好吧，看来这个事儿，得我来处理了。不过，说什么关系好呢？

　　“咔咔咔！”

　　这里要暂停一下，因为这个问题关乎到编剧要脸还是不要脸的问题。尊重内心吧，有点儿羞耻。说实话吧，又一肚子气。

　　“买摩托干什么呀？直接买火箭好不好？”康海涛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父亲一句话将还在纠结的康康从梦里惊醒。她赶紧收住傻笑，“爸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直接给你买一艘火箭好不好？”康海涛扶着方向盘若有所思道：“不过嘛，一不小心飞过了不好掉头，还真是个问题。”

　　“哈哈哈哈哈。”

　　康康梦被吵醒本就一肚子气，再加上老爸的洗刷及全家人无情地嘲笑，心中更是烦闷。

　　“那还怎么抱嘛？”买不成摩托的话。

　　“什么怎么抱？”四个大人都想知道答案。

　　“哎呀，没......什么，别问了。”咳咳。

　　见康康不高兴了，外婆继续哄着，“乖，不要摩托，城里车太多危险，长大了开轿车啊！”

　　“妈，你别理她，这家伙想起一出是一出。”孟美霞说。

　　“哼！”不理你们。

　　康康脱了鞋蹲在座椅上抱着膝盖睡觉，火大。

　　当然火大了，她又不知道自己长大后骑电动车都会摔，爬起来之后直接将车扔掉，拽得很。

　　车辆继续走着，路过路边房屋时，有几声鸡鸣狗吠，拴在树上的老黄牛不甘地扯着绳子，一旁的粪便气味还未散尽，雨下得小，能看见些披着塑料纸扛着锄头的农人，老远见着就扯开嗓子招呼，偶尔一根压弯的树枝从车身扫过去......

　　距二姨家越来越近，康康的火气也渐渐散去，来得快，去得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