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5（小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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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
明昭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极能控制自我情绪的人，人称社畜工具人。她的秃头校长就曾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干部心态形容她，末了还夸赞自己道‘形容得当，十分贴切’。
老不老干部的明昭不知道，但现在，在这个鬼地方，她是真的崩了。她把自己泡进水里，仰躺着一动不动。寒冷彻骨的水面下，凉意一点点浸透她费心包扎好的腿上，一点点渗进血肉，渗进骨头缝里。
穿越前的现代社会场景一幕幕在她面前划过，她看到自己坐在办公室里，桌面上堆放着比人头还高的等着处理的工作文件，身旁还有个问题学生站在桌边叽里呱啦地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明昭忍着周身的寒冷与疼痛低头看了一眼，是一道很简单的等比数列求和问题。她放下手中的急件，耐着心思，尝试用最简单的解释方法进行沟通，然而问题少年吊儿郎当的站着，笑着，贱兮兮地说道：“明老师，我不懂诶~”
办公室外，探头探脑往里看的几个学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穿过廊间，被风带进耳朵里，分外刺人。
明昭认得他们，是理科吊车尾班级里最吊车尾的几名少年。因为一次周一升旗仪式上，已没带校章为由对他们进行通报批评而结怨后，几名少年见了她都是这幅阴阳怪气的模样。显然，这次的题目也是少年作怪，她握着笔在纸上写算的手就停下来了。
少年还是那副贱兮兮地笑着的模样，明昭看着自己放下笔，从文件的最底下找出一份等比数列试题，从最简单的数列开始，到高等数学，一遍一遍的讲解梳理，一直到放学后，一直到深夜，最后甚至手动出了一分等比数列相关作业，让他当着面解题，不解不能走。
作茧自缚的少年自然很抗拒，在熬了两个小时，认败。少年开始抓耳挠腮的解题，办公室外，怂恿他来的同伴们早就作鸟兽散。
故事是怎样一个结尾，明昭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空无一人的校园里，少年衬着夜灯走出去的倔强，像极了她年少的模样。
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
为师者，严慈相济修德彼身。
为师者，养花工具人也……
明昭闭上眼，放任自己沉进水底。
*
明昭是被一股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弄醒的，意识苏醒的片刻，渗人的冷几乎冷进骨头缝里，疼痛感细细密密地席卷而来。
睁开眼，入目是一块垂坠着腥臭唾液的舌头，舌头的上端是一个巨大的狗头。只消一眼，顷刻间，明昭身上的每一颗细胞都猛然转醒了，只因为面前这只狗它不止大的过分，它还长着两颗头！每颗头都活像一盏巨大的灯笼一样。
还是原来的洞穴，她躺着岸上，半边身体还泡着水里，巨大的双头犬还探着脑袋拱在她面前仿佛观察。明昭僵持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上手摸还是继续装死。只不过这水实在冷，冷得彻骨，明昭忍不住抖了抖。
这一抖，双头犬好似终于发现了明昭还活着的事实，它上前一步，用一颗巨大的脑袋拱了拱，明昭一时不防被拱出一小段距离，然后又哆嗦了一下。
她原本泡在水里，身上衣服还没干透，被一推就拉出好大一片水渍。这时她才发现，双头犬浑身上下也都湿透了，背脊的毛发还滴滴答答地掉着水珠。
难道是这狗把她救起来的？
明昭觉得自己眼眶一热，冷硬的心肠顷刻间都熨帖了！
她费尽心思，小半个月的翻山越岭，在途中那么多的危险，那么多的死里逃生和惊心动魄都不肯躺倒放弃，只因为想脱离主线剧情，远离恋爱脑，然后遇到一些普通的人类，普通的事物，普通的活下去！
如此卑微的愿望，在她拖着断腿登上小木筏时放到最大，而后又一点点的充满恶意的现实里一点点被打击地幻灭成飞灰，她跌下水底，跌下绝望之境，在阴暗冰冷的水底下，满腔求生欲望消耗一空……结果一睁眼，却看到这样一幕。不愧是人类的好朋友！哪怕穿过了一个陌生世界！哪怕长着两颗脑袋它都是救死扶伤的人类好朋友！
血槽加满，满腔感动化成流溢温柔的目光，明昭以平生仅见的和蔼语气问道：“嘿，伙计，我能给你顺顺毛吗？”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带着双头犬伙计驰骋在这该死的树林里，他们会好好生活，照顾彼此，过上你捕猎来我顺毛，我煮饭来你守家的幸福生活！有了这只双头犬，她就是一个有了伙伴的人，这茫茫森林对于她就是踏青郊游，一点都不慌。她是一个比鲁滨孙有排面的伙计！
一双伤痕累累的手伸到它面前，轻轻地顺了顺它头顶上湿透的绒毛，双头犬退出一步，歪头看着突然崩盘热泪盈眶的明昭，灯泡大的眼睛里还透着一丝诡异迷茫的光。
它生长在日暮森林里，千百年来，见过的人类并不多，尽管得天地造化，经过修炼开启了神识，但它还是不能从人类复杂的神态动作里读出过多的意思。
明昭：“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它没听懂，但在空气里嗅了嗅，没有感受到恶意杀意，它又歪头观察了片刻，最终评估明昭为无害，回头轻轻吼了一声。随后，明昭便看见，远远的石头夹缝里，探头探脑躲着的三四头小双头犬嗷呜一声，晃着脑袋一蹦一摔的直冲自己而来。
嗯？这么快就到介绍家属环节了吗？
这三四头小双头犬个头还不大，身上毛茸茸的，看起来像刚出笼的狗崽子。明昭看了看毛茸茸的的小狗，又看了看将她救起来的大双头犬，大双头犬自爆出一声轻吼之外，便踱步到水塘边，趴下休憩。
明昭没懂自己的伙计是个什么意思，恰好几只小双头犬已经扑腾到她面前，围着她前后转悠，一双狗鼻子蹭来蹭去。明昭心想着，自己这伙计心还挺大，这么小的娃娃随便就敢交给一个刚救起来的陌生人。
想着，小狗子一下扑到她怀里，打了一滚，细细的绒毛往她手边一蹭，
虽然长着两颗头有点渗人，但是作为人类的好伙伴，丑点就丑点吧！明昭将怀里的小狗举起来，顺着绒毛撸了个来回。小奶犬舒服滴嗷呜了一声，明昭也跟着笑，嘴角刚勾起，蓦地，大腿边缘一疼，疼痛透过冷僵了的神经末梢，钝钝地反馈到脑子里。
明昭低头一看，腿边的脏裙子被撕扯掉一小片，新鲜的血液透过脏兮兮的裙边刺痛双眼。一只小双头犬的小奶牙上叼着从她腿边撕下来的一块肉，正激动的对着自己的同胞们哇哇一通叫后，啊呜一口将肉吞下。明昭虽不懂双头犬语，但隐约地从那奔腾的身影里感受到了它的开心兴奋。
明昭：“？”
什么情况？
旁边，另一只小双头犬妹妹怔怔地看着叼着肉的哥哥，又看了看被明昭举着的另一个哥哥，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循着肉香一步一步走了上来，明昭又垂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小双头犬，小狗脑袋伸着舌头想舔她，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
不远处，大双头犬，她的人类伙伴正趴在水边，灯泡大的眼睛半眯着，对这个车祸现场并不为所动。
握草！握草！！
我拿你当伙计！你特么的？？
再见！告辞！不玩了！
明昭把怀里的小双头犬一撂，猛地一站起来，速度平生仅见地飞快地往洞穴四周黑漆漆的出口里窜去。小双头犬跌得疼了，呜嗷呜嗷地叫了两声，回头看了看双头犬妈妈，又飞快地朝明昭追去。
大双头犬仅仅是抬起头瞥了一眼。它才生了宝宝八个月，今日孩子们出笼，碰巧就遇到了一个活物能给孩子们练一练捕猎技巧，它瞥眼看着几只双头犬往前走，又眯上了眼睛。它换了一个姿势重新趴回水边，只竖起一只耳朵，抖了抖。
幸而追来的只有小奶犬，明昭受伤跑不快，小奶犬们刚出笼也跑不快，两方势力在漆黑的隧道里公平开展追逐拉锯战。
仅能供一个成年人穿行的隧道横七竖八地延展着，漆黑的地下像一个巨大的迷宫一样。才出狼窝又进虎穴的明昭慌不择路，边跑边滚，甩不掉的奶汪声嗷呜嗷呜的如同鬼魅一样如影随形，一不小心，前脚踏了个空，明昭顺着斜坡径直撞了下去。
摸爬滚打了一路，明昭瘫软在地上，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死了。
脑子里只剩下嗡嗡的声音，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小奶犬的声音已经不听不到了。腿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小双头犬刚出笼，奶牙只能撕得下一小片皮肉，并不伤筋骨。
重重喘息片刻，借着幽幽的光线，明昭随便在地上摸了一根棍子，拄着木棍站起身。周遭湿气很重，加上她在冰池子里泡得久了，手脚僵硬都使不上什么力气。
原本的小铁剑早不知道遗落在哪里了，如今她两手空空，只剩下藏在兜里的排不上用场的簪子。簪子里的丹药灵泉也消耗一空，只剩下偷来的三颗果子和一堆巨蛇肉。
顺着光线传来的方向走去，拐过弯，狭小的隧道骤然开阔起来。五颜六色的小花遍布四周，璀璨的阳光从陡峭的悬崖峭壁上端仿佛彩虹一样漫射下来，远远地有一个冒着腾腾蒸汽的水池，水池中央种着一棵一半开着花一半结着果的巨树，巨树繁盛，粗大的枝干延伸垂下，翠绿的枝叶在空中绽开，一半浸在滚烫的池水里，另一半则是半掩半映地遮盖住一个仅两米多宽的小岛。
水汽蒸腾而起，氤氲着散光，眼前的一幕仿佛仙境一样，明昭拄着木棍一步步往前走，走到池边才看清，云霞缭绕的巨树上散落的花飘荡在滚热的池水里，她又抬头去看还挂在树上的果子。
果子呈水滴形的，隐在翠绿的叶子里，幽幽地散发着湛蓝色的光辉。明昭觉得眼熟，在池边又仔细端详了片刻，恍然想起，这个形状的果子，跟她之前在大兽巢里遇到的那棵树一样！除了颜色不同之外，论大小模样，简直像一棵模范树上长出来的。
先前在大兽巢里摘下的果子是诱人的金红色，金光融在仿佛回流动的红色里，在阳光下能夺人心魄，而面前这个果子却是湛蓝的，比之之前，少了诱惑，多了温婉，更让人更亲近的感觉。想着，明昭索性走过水池上的索桥，走进小岛内。
拨开掩映在索桥边的垂枝与落花，双脚踏过索桥，踩上实地的瞬间，萦绕困扰着她许久的冷意骤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暖洋洋的，好似是浸润在延绵不绝的春光里。精气神迅速恢复，连日来受的伤，皮肤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在氤氲的绿光中一点点恢复成原本光洁的模样，甚至更娇嫩白亮，就连断掉的伤腿上的疼痛都在慢慢消逝，看得明昭目瞪口呆，仿佛见鬼了。
伸手摘下眼前的果子，如同当初摘下金红色的水滴果子一样，这颗巨树的湛蓝树果在脱离枝头的刹那骤然一闪，那湛蓝的幽光一点点变亮，慢慢地，缓缓地蜕变成娇软的乳白色，静静地躺在手心上。
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修仙世界带来的不科学现象，明昭显然已经有些麻木了，她从怀里掏出簪子，正想从堆满的巨蛇肉里头翻出先前摘得的红树果做个对比。忽然间，背脊旁后心口的位置，仿佛现世里被拍肩膀打招呼了一般，轻轻地被人碰了一下。
诧异着，明昭扭头去看，却刹那间停在原地。灵魂剥离的感觉在脑海里瞬间放得无限大，感官、知觉被拉扯的很远很远，连同身边的大树都仿佛顷刻间远去，她清楚得感应到了死亡的气息。
那是一种奇妙的预感，一种难以挣脱的绝对压制，令人厌倦的冰冷气息再次将她包裹起来。
仰躺着，重重地摔到地上，瞳孔扩散间，明昭模糊得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黑发黑衣，除了苍白的仿佛像小白脸的皮肤外，周身上下都是酷的一批的一色黑，他在不远处冷冷地注视着。
不远千里，奔波劳累，一路上千方百计躲过重重考验重重危机后，她终于如愿找到了人类，却不想是个红名！转头不防被偷下一颗人头！
你妈的！明昭狠狠地瞪着远处的黑影，费尽最后的气力将手中的果子恶狠狠地掷过去！劳资死不瞑目啊！
作者有话说第5章 005（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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