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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命运(一) ...

  •   林以霖从大汗淋漓的噩梦中惊坐起。捂着胸口大口呼吸。摁亮手机看了下,凌晨两点四十一分整。半秒不差。

      “啊。”他低骂一句,恐惧地环顾了四周,乌漆麻黑的好不渗人。幸好,窗外的夜生活多姿多彩,霓虹灯偶尔还透过窗帘稍微闪烁。

      闭起眼睛试着缓和缓和,情绪不见平复。平日里虽然不怎么爱看恐怖片,但是“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说法仍让他对黑暗有所惧怕。特别是有个迷信的外婆,常年拿着几柱香逼着他拜。

      “阿诚,给你爸妈、外公和列祖列宗们说说好话。不然他们可不保佑你哦。”每当外婆这么说,林以霖就很不耐烦。

      “外婆......”

      可老太太从来不听他说什么,自说自话的念念叨叨,“阿诚是林家唯一的血脉,如果出了什么事,林家就绝后了!老头子一定要保佑他呀!”

      林以霖无奈地摇了摇头,“生物学说,人类的基因不管男女都可以继承。再说了,我好几个表姐都二胎了!”传宗接代什么的,根本不用担心好吗!

      每每外婆提起来,他都会觉得耳根起茧。可是现在外婆也搬去遥远的北边和大姨子住。每年为了过去看她一眼,都要日夜不停地奔波三天三夜。

      少了个人说话,林以霖似乎更孤僻了。耳根子又开始怀念起外婆来。

      他在一家文物修复所工作。每天的任务就是处理各种各样从全国送来的古物。偶尔还要鉴别文物真假。上那几个吵吵嚷嚷的节目,被一群人堵得心烦意乱。

      “同志,帮看个碗呗?”大叔捧着陶瓷碗问。

      “我先来的,你让开!”旁边的大妈不忍了,扒拉地抓住林以霖领子,把他扯到一旁,“小伙子,帮我看看!”

      林以霖无奈地扫了眼那白壶。瓶身光滑无痕,图案利落飘逸。“真,肯定、必须真。这是个酒壶。”他点点头。

      大妈激动地两眼发光,“果真?!你说说,是什么朝代的?值多少钱?”

      “这确实是个酒壶,可烧制的时间不长,也就三两年吧!”

      林以霖叹了口气。大妈的脸从惊愕逐渐转变成怒气腾腾。抓着他的肩膀摇了至少十五次。硬是说他骗人。说这是她家老爷子托梦要买的。绝对值好几千万。

      “阿姨,我绝不骗您。”林以霖苦笑起来。他不过是个普通的技术人员。骗她有啥好处?

      头又隐隐作痛了。他用力地拍拍。往后还会经历无数次吧。

      可是烦恼归烦恼。这样的日子还蛮平稳的。日出而作,日落......时而早归。虽然不怎么规律,但还算有秩序。不过这秩序有些令人无奈:比如加班是一种常态......

      但是好工作就是好工作,只要能让林以霖安安全全地做到退休,加一些班也是无所谓的。

      若不是前段时间出了点事,他想,他的人生大概连浪花也打不起来吧。

      大约是两年前......主任让他到邻市的农村里帮村委鉴别东西。说是挖地起楼时,搞出了些大家伙。

      当时林以霖正买了包子坐下,处长的司机就上来催他了。

      饿着肚子翻山越岭,车窗外的乌云仿佛像吞噬他们,如此清爽凉快的天气,着实让人倦意频生。五小时的车程,越靠近目的地,便越是阴沉。

      同车的姑娘芳彤还打趣说,“照这鬼天气,该不会是挖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一车人哄笑起来。连不爱参与聊天的司机都忍不住分享了个鬼故事。

      只有林以霖是衰着张脸的。他自小在偏听迷信的家里长大,对于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是很忌讳的。

      “话不可乱说,事不可乱来”,脑海里又浮现出外婆尊尊教诲的模样。

      车内再次爆发新一轮笑点时,便戴上了耳机。

      当然这个举动并不显眼。因为其他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曾经的校友——乔衍身上。

      男人活泼开朗,长像英俊可人,深邃的轮廓,忧郁的气质,不说话的时候是冷漠的王子,一旦笑起来便是让人心旷神怡的阳光男孩。

      再加上性格讨喜,全单位没有人不喜欢。连林以霖这种孤僻怪也忍不住和他做朋友。

      这样的极品自然是很抢手的。

      上年纪的,忙着张罗对象,不经意间掏出自家亲戚的照片;没嫁,没嫁,没嫁。不然,便是是羞涩年轻的女孩,在办公室去转上两圈。问问题也好,开玩笑也罢,各种说辞大同小异。

      而同期入职的林以霖却冷门起来。明明长得还行,却没几个朋友。

      整个单位也就乔衍偶尔会找他喝喝酒。不过技术员的工作比较繁忙。林以霖一般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去加班的路上。所以连平日的约饭,都显得尤为困难。

      果不其然今天的行程又是以乔衍为中心。几个阿姨更为高兴。被乔衍的妙语连珠逗得嘴都合不拢。一路沉默的除了认真开车的司机,就是不爱说话的林以霖。

      山路崎岖。进了村子以后又七拐八拐。特别是昨晚的一场大雨,好几次车轮险些卡在坑里。

      等到天色又暗沉几分,围起来的现场终于被看见了。正前方的村委成员里,有两个人火急火燎奔跑而来。

      最前面的是这村的支书。肥大的背心,黑色西裤,再加上夹拖,活活是在家吃完早饭的模样。

      他们上前介绍完毕,便领着“年处长”四处观察。

      被称为年处长的领导名叫年芳华,是个四十几岁的女人,一头波浪卷,染黄的飞起。她家里人是最早那批被公派去留学的,所以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时髦。再走路带风,活脱脱一个女强人的形象。

      众人下车后,便收敛起在车上谈笑风趣的心态。年处特地戴上她的金框眼镜,拉着林以霖仔细听着。

      他们来到警戒点,四周的村民也迅速聚集过来,端饭的,抱小孩的,应有尽有。

      和说好的不同,原以为要起房挖地基,没想到居然打算举行土葬。“这个百岁老人,也算是落叶归根。他过世前一直在唠叨,要葬在这里,说是有人托梦,命子孙挖开。没想到居然挖出了这么多宝物。”支书笑道。

      “可不是,正巧这山是他家的。”旁边走来个半白的男人,挺着个肥肚介绍道。言语中还蛮羡慕的。

      大伙儿拉起禁戒带钻过去,只见泥土里隐隐约约露出匹半人高的铜马。

      “哟,还真是!”年处戴上手套摸了把马身。她眯眼看了几次,便朝后边招手道,“小林,你过来看看。”

      林以霖小跑过去,取出特质的放大镜。

      “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就是那种花纹?”年处有些激动,“和书上说的一致,我们,我们,是不是找到漠朝的古墓了?!”

      林以霖低下头看了一眼。他看见放大镜下密密麻麻的旋螺状纹路,每条路子里都是复杂的图形。如蜿蜒的山路,在马身上有序延伸。竟没有一处交汇,宛若人的指纹。

      这是漠朝特有的工艺。那之后的朝代再不出现。这珍奇的技艺,连同整个漠朝都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小林啊。”年处兴奋地拍拍他,“别愣着了,快打电话回所里,咱们有大事要做了!”

      林以霖点点头。他乖巧地放好放大镜,整个人都波澜不惊,年处的喜悦丝毫都感受不到。

      作为一个缺乏睡眠的“熊猫”型人类,换个名目的加班,任谁说也无法高兴。

      就在他想拨通办公室的电话时候,一阵嘈杂的人声冲撞入了耳朵。那是种由外而内的入侵。让人忍不住捂着耳朵蹲下。

      他低吼着栽在泥地里。

      仿佛有千百人在悲鸣,哭泣,欣喜,愤怒。不同的情绪经由耳廓迅速地占据他的大脑。在一条条脆弱的脑纹上嚣张的尖叫着。无数场景激烈地冲击着,夹杂着各种奇异的思绪,冲刷了林以霖的意志。

      焦躁的人脸,仿佛被禁锢了千百年之久,纷纷大张着嘴向他诉说自己的过往。

      待林以霖从痛苦中挣扎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不再身处泥泞的现场,而是置身于黑暗之中。

      他紧张地喘息着,待前方出现一片光亮时,恐惧,无奈,终于让单薄的意识在容纳一次次变幻后,幡然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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