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讼棍》刀子耿

55、第7章

　　所有人被张伟这一句灵魂拷问，都给问住了。另外就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密辛，最后一句‘没有经历没有发言权’更是让所有人换位思考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旁听席上的男人开口说话：“不管怎样那也是两条生命啊，而且还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就这么放弃掉？”
　　在全场沉默的现场，这名男子说的话被所有人清晰的听到。就像点燃草原的星星之火一样，嗡嗡声蔓延开来。依稀间可以听到，这是生命啊，怎么能让孩子就这么死掉。
　　张伟听着众人的一轮，大声的说道：“如果这个生命的未来注定就是痛苦的，还要让他们诞生出来吗？每年因为基因问题筛选过后被人工流产掉的胚胎有多少？按照你们的意愿这些都是生命，我们应该让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是这样吗？你们考虑过这些家庭的幸福吗？考虑过一个单亲妈妈独自抚养两个孩子的艰辛与苦难吗？考虑过这两个孩子一出生就将要在一个单亲家庭中成长，并且随时有可能会面对一个会被生活的重压折磨到崩溃的妈妈。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真的是幸福的吗？你们都没有想过！因为你们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说完后，张伟环顾四周，又大声的说道：“你们这群伪善者！”
　　当张伟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谭清都为张伟捏一把汗，生怕法庭上演愤怒群众当庭殴打无良律师的戏码。但是过了良久，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空气已经凝为实质。
　　“好了，即然没有问题，我就继续提问了。”张伟看半天没人再说话，摆摆手继续说道：“叶为先先生，从您刚才所说的话语，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因为孩子是您儿子，所以就必须要生出来。因为您家的香火要延续！”
　　叶为先点点头，说道：“是的！”
　　张伟接着问道：“那您所说的香火也就是叶家的香火咯？”
　　叶为先继续点头称是。
　　张伟拿起一份资料说道：“可是据我们调查，您的祖上也就是爷爷的爷爷那一辈，是逃难到福城市的，然后被当地米行叶老板收留，后迎娶老板女儿，孩子们随姓叶，至此你们这一枝传了下来。后来，高祖那一辈，唯一的男丁40而无子。您的爷爷是从姑姑家过继过去的。说句您不爱听的，从生物学上讲，您家这个可能早就断掉了！”
　　张伟一说完，身形就开始往后靠了。果不其然，叶老爷子用手指着张伟怒骂，而且身子就要从证人席出来，准备要揍他。边上的法警赶紧上来制止。毕竟是谁听到别人说自己不是自己家的人，自己根都没了，搁谁也会更他急的。
　　叶老爷子平复了好一会，才又招手说道：“你过来，小兔崽子，你说的是没错！但是你给我记住咯，血脉只是一部分，叶家如果没人继承，那将没人记住叶家，我们叶家所做的一切在百年之后都会被人遗忘。祖宗是要让你知道你从哪里来的，你自己要想的是你要去向哪里。人不能没有根！明白吗？”
　　张伟点头说道：“这个我理解，但是老爷子，如果是两个女孩，30年后还是没有叶家的人呀？既然您这么在意您所谓的香火，领养一个不为是更好的办法。”
　　叶为先老爷子一听又要动手，张伟赶紧表示自己问完了，跑回自己的座位了。
　　谭清看着被法警搀扶的叶为先老爷子，又看了看边上的张伟，撇着嘴说道：“你还真牛X啊，夫妻俩你一个没放过，你是真不怕挨打啊。要是把他们气出个好歹来，你咋办？”
　　张伟用手掌扶了扶头发，说道：“我说的是实话，接受不了是他们的事！”
　　一边的方玉琪听完，笑声说道：“谢谢你！说了我不敢说的话！”
　　张伟扭头微笑说道：“不客气！”
　　谭清白了一眼说道：“你还真谢他啊，他就是在过嘴瘾！他一天不怼人就不舒服的！要不然他能当律师？”
　　张伟扭头看着谭清，从牙缝中说道：“谭清同学，你话有点多啊！赶紧干正事！喊我们的证人了！” 谭清不在回嘴，赶紧站起来说道：“法官阁下，现在请传唤我方的证人！”
　　法官同意后传唤下一位证人，方玉琪的心理医生武嘉。一位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从旁听席上走了出来，穿着一件深蓝色西服，头发打理的丝丝不乱，面相白皙。
　　武嘉站到证人席后张伟走到前面打过招呼后直接提问道：“你与方玉琪认识多久了？在你那边看的是什么病症？”
　　武嘉向被告席上的方玉琪看了一眼说道：“我与方玉琪认识很久了，当年我到他所在的大学做心理学的公开课时候，认识的。大概有8年多了吧。”
　　张伟接着问道：“那你还记的你们第一次见面后聊什么了吗？”
　　武嘉点点头说道：“记得，公开课结束后，她就找我咨询，我当时正好在做博士论文，也需要病例素材，就和她聊的比较多！她当时表现出来的问题很多，就像她当时和我说的，她自己也在看书，感觉自己自卑、胆小、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来心情。我当时判断她患有轻度抑郁症。因为父母离婚，后来母亲对其要求比较严格，并且在她面前不停数落她父亲的问题，这些都对她造成很大的创伤。后来就好多了，人也变的开朗了，但是她结婚后似乎又有加重的情况。”
　　张伟追问道：“你说的加重是指有多严重？”
　　武嘉想了想说道：“这么说吧，结婚后有一度达到中度抑郁症的时候。直到她丈夫出事，她已经要达到中重度程度了。”
　　张伟接着问道：“那请您以专业的角度给个建议，在抑郁症没有治愈之前，进行生育是否妥当？”
　　“这个。。。”武嘉医生这次回答就没有那么痛快了，因为他的答案很可能会关系到两个生命。“是这样的，因为一般情况下，我们医师是不建议在抑郁症期间进行生育。第一，抗抑郁药物对于胎儿是绝对会有所影响的。第二，怀孕期间人的激素变化会有可能让孕妇病情加重。脾气会变的更加暴躁易怒等等，如果需求得不到满足，会加重病情。但是她现在已经怀孕了，这个我就不好判断了。”
　　张伟点头说道：“谢谢武医生。我没有问题了。”
　　张伟退下，张雅丽从座位上起立，来到证人席前面。
　　张雅丽冲武嘉微微一笑，说道：“武医生你好，感谢刚才为我们做了精彩的科普，并且让我们了解了一位准妈妈的辛苦现状。方玉琪确实是很痛苦，我们大家都看的到，先后经历这么多大的变故，人从巅峰跌入谷底心情都会有所失落。那么我想问一下，抑郁症除了吃药还有其他治疗方法吗？”
　　武嘉医生点头道：“这个当然有，药物其实都是辅助，最为重要的是心理疏导，家人和朋友的陪伴与关爱，要靠自己站起来才是最终战胜抑郁症的不二法门。自己是自己最好的医生。”
　　张雅丽点头，继续问道：“好的，谢谢医生，那我在冒昧的问一句，抑郁症遗传吗？”
　　武嘉回答道：“抑郁症和其他的一些精神疾病不一样，并不会遗传，主要是各自内心的问题。”
　　张雅丽在此感谢医生，然后转头对法官及众人说道：“大家也都听到了，不可否认，抑郁症很可怕，但是它也不是不可战胜的。人生没有容易二字，我们碰到的困难远远不止这一个，但是我们都要坚强的活下去。如果每个人遇到难题就去自杀，就去死的话。那我们现在还能剩多少人活着呢？算不数学题要死；体育成绩不达标要死；没考上心仪的大学要死；和恋人分手更要死。工作以后更是困难重重，那不是要碎尸万段才够？”说道这里，她转身对方玉琪说道：“方女士，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有些事情后悔可以从新来过，有些一旦错过就是永远。”说完，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走回座位。
　　张雅丽走回座位后，眼神一直盯着张伟看，刚才那句话似乎是对方玉琪说的，但却也在暗暗告诉张伟，对于离开他的事情，她也很后悔。
　　双方对视了几秒后，张伟收回目光用脚踢了踢谭清，示她说话。
　　谭清哦了一声，赶紧站起大声说道：“法官阁下，现在请传唤我方第二位证人，刘君涵。”
　　法官示意可以后，由旁听席走上证人席一位30左右的女性，微胖的身材，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给人感觉很是干练。
　　证人站定后，张伟起身走向前边。向着刘君涵点头示意，然后接着说道：“刘君涵女士，在向你提问之前不得不有一些例行的提问，请见谅。”
　　刘君涵微笑回应。
　　张伟继续提问，说道：“请问你们，也就是你与被告方玉琪是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
　　“我们是高中同学，从高中开始就成为朋友。”刘君涵认真回答着。
　　“那你们到目前为止应该认识有十年以上了吧？”
　　刘君涵点头，“是的”
　　“那你们关系很好了？”
　　刘君涵继续点头，“是的”
　　张伟听完继续问道：“那能形容一下你们大概好到什么程度？”
　　刘君涵不假思索的说道：“我们是非常要好的闺蜜，从高二开始，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了，两人之间无话不说。”
　　张伟点头，接着说道：“好的，那她大学毕业以后结婚，有没有说过她的婚后生活这方面的问题？”
　　刘君涵看了一眼被告席上的方玉琪，又把视线转回到张伟脸上说道：“说过。”
　　“那你方便给我们大家说说吗？”
　　刘君涵微微点头后，缓缓讲述起来，“玉琪和我是很要好的闺蜜，所以很多时候她都会找我倾诉。她老公对她很好，他们之间感情也很好，但是就是生活上的问题，与家人就是她的婆婆产生很大分歧。”
　　张伟此时适时配合着问道：“你所说的分歧是指哪方面？详细说一下！”
　　刘君涵听完想了一下，组织好语言说道：“第一就是生活方面的问题，刚才你也说过了。本来呢，说好的结完婚后就搬出去住，但是由于她婆婆总是阻止，最后也没能搬出去住。他们两口子也因为这个事情超过好几次。”
　　“你为什么会记的这么清楚？”张伟问到。
　　“她的朋友不多，因为每次吵完架后，玉琪都会来找我倾诉，我看的出她很痛苦。”
　　“能具体说说她因为什么很痛苦吗？”张伟又追问道。
　　刘君涵点头接着说道：“可以说，她最痛苦的是，她感觉没有自己的生活自由。和她老公还有公公婆婆一起生活后，每天几点起床，几点睡觉，吃什么和什么都被人安排的妥妥当当。自己就像是被饲养的猪一样。每天重复着一样的日子。她也想提出改变，可是她的老公却觉得她是矫情。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两年。她觉得很压抑。每次和我说的时候，她只是在那边默默的陈述，但是我知道她绝望的情绪。”
　　张伟点点头，又问道：“那她有没有和你说起孩子的事情呢？”
　　刘君涵开口道：“说过，这个孩子其实是个意外，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要小孩。”
　　“具体原因和你说过吗？”
　　刘君涵点点头说道：“因为她觉得她老公不够成熟，只会听她妈妈的话，如果生了孩子，她的婆婆肯定也会介入，这样是她不能忍受的。一旦要了孩子，家庭矛盾会更加升级。这是她不想看到的，所以她对于生小孩一直是比较抵触的状态。”
　　张伟点头，然后转身向法官说道：“由此可见，我的当事人对于小孩子出生以后的生活环境存在很严重的忧虑，所以才导致她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有严重的抵触情绪。就算强行生下以现在双方这种婆媳关系，我想孩子并不能获得十分良好的生长环境。我问完了。”
　　张伟说完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谭清凑了上来，轻声说道：“喂喂，不怎么犀利啊，不是你风格啊！”
　　张伟斜眼看了下凑上来的谭清说道：“有退有进，小屁孩懂什么？”
　　谭清一听张伟这么说她马上发作，“你。。。”话刚出口又立刻想到这个环境实在不适合吵架，只得气鼓鼓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原告席上此时张雅丽也起身走到证人席的位置上。
　　张雅丽礼貌的与刘君涵打过招呼后开始提问，“刚才你说你们是高中时候就认识了对吗？”
　　刘君涵点点头说道：“是的，高二开始关系非常好了。”
　　张雅丽继续问道：“那一个班上那么多同学，你为什么会和方玉琪关系变好，而且是从高二才开始，不是一开始的高一？”
　　刘君涵答到：“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我成绩不是很好，高二的时候调座位，刚好和她坐一起，然后玉琪总是帮我讲解一些题库，慢慢的我们关系就好了起来。”
　　张雅丽继续问道：“那当时除了你以外还有没有比较关系好的朋友？”
　　刘君涵答到：“没有了！”
　　“为什么？”
　　“那是因为玉琪的性格有点过于腼腆，并且胆子也很小。在班上沉默寡言，有时候就像一个透明人一样。这样的性格在高中肯定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所以，就没有其他朋友了。”
　　张雅丽点点头说道：“那也就是说她从小就很怕事，不愿意承担更多的责任，是这样吗？”
　　刘君涵一听马上反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伟此时也站了起来喊道：“我反对对方律师只根据证人的简单话语就为我的当事人做性格画像。这是不全面的！”
　　张雅丽也回过身面向法官说道：“法官阁下，根据证人的描述大家可以清晰的想象到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女生形象，这并不是我凭空臆想出来的。”
　　法官听完说道：“反对无效。证人回答问题。”
　　刘君涵听完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觉得不是这样，她只是不愿意过多接触或者说与人接触的很少，并没有你所说的不愿意承担责任。”
　　“是吗？”张雅丽反问道，“据我所了解到的情况，方玉琪从小到大并没有形成过良好的交际圈，也就是朋友很少很少，而且从来没有饲养过宠物。为什么？因为她害怕对另外一个生命负责，就只能减少与另外生命的交集。这也是她为什么想要放弃肚子里孩子的原因。”
　　说完后张雅丽顿了顿，看着刘君涵想要反驳却无从下口的样子，又说道：“你说你与方玉琪是闺蜜是好朋友，那么在这件事情你是怎么考虑的呢？你给了她什么建议呢？”
　　刘君涵顿了一下，说道：“关于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要看玉琪自己的想法。”
　　张雅丽听完，问道：“哦？作为方玉琪为数不多的朋友，作为好闺蜜，在这种大事上不应该给予你的朋友很好的建议吗？”
　　刘君涵一字一句的说道：“正因为是很好的朋友，才不应该去逼她，应该让她自己选？”
　　“逼他？”张雅丽从刘君涵的语句中挑出了一个关键性词语，“为什么是逼她呢？是不是你也觉得这个孩子应该生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