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有猫》猞猁咪

8、第8章

　　会议室里起了一阵小骚乱。

　　有人关切问候李踏雪手伤了没有，有人拿来纸巾把桌子上洒的水擦干，有人跑出去拿来扫帚簸箕，把满地玻璃碎渣扫起来。

　　李踏雪面不改色：“我没事。杯子质量太差了。跟管理部说一声，办公用品的采购要再上点心。还好这次是碎在我手里，如果是碎在客户手里，整个集团的颜面何在？”

　　李蓉蓉不在现场，浑不知头上已经被扣了一口锅。

　　胡矩和苗金印隔桌对视，从对方的脸上看到自己的样子。半捂着脸，忍笑到表情扭曲。

　　小侯还站在那里，眨着眼，一脸无辜等回话。

　　胡矩铿锵有力地说：“我要饭！”苗金印跟进：“我也要饭！”其他人也纷纷报上，或要饭，或要面条。

　　纪有鱼也说“要饭”，她说起这个词就想起自己的猫，眉间眼角都不自觉地流露出笑意。真心喜欢什么的话，就是这样。哪怕不经意间遇到一点点与之相关的事，也会瞬间温柔下来。

　　小侯计着数：“还有老板你呢？”

　　“……饭。”李踏雪说，控制自己不要再往纪有鱼的方向看。

　　小侯说：“好——嘞——，老板要饭，齐了。”

　　小侯统计完数目，下去点餐。

　　众人速战速决了一顿战斗午餐。立刻开始新一轮的鏖战。

　　事情不辩不明，最终总会有个结果。在李踏雪的主持下，天昏地暗的厮杀过后，各部门终于就外销计划达成共识。

　　会议圆满成功，在座众人几近反目成仇。

　　胡矩殷勤献计：“空巴？”

　　李踏雪点头：“空巴。”

　　众人欢呼。苗金印说：“老规矩，大矩定地方。”

　　在场只有纪有鱼一头雾水：“大家在说什么？”

　　又到了小喇叭史云平的科普时间：“空巴是稻盛和夫的一个管理理论。你可以简单理解成大家不分职务上下，一起排排坐，喝小酒，说真心话，吐黑泥，然后达成大圆满的一种方式。”

　　“啊？”

　　“简单地说，就是喝酒加聊天的聚餐。”史云平一句话总结。

　　下班了，大家集体奔赴附近的饭店。胡矩选的地方。他是个美食家，承包公司所有的餐饮安排事宜。因为人多，有四五十个，所以直接把店包了下来。

　　到达时，饭店已经按照要求把桌椅摆成了一个大大的U型。要不是里外都坐人，倒像是小学班里新年联欢会的架势。

　　纪有鱼第一次参与这种活动，很是新奇，留意着看别人怎么行事。

　　大家都不入座，只是站着聊天。一直等到所有人都到齐，苗金印出面来统一安排座位。

　　史云平在纪有鱼身边继续科普：“看不明白了吧。这就是空巴的精髓。目的是打破上下级关系，让平时不沟通的人在一起沟通。所以呢，同级别的不能坐一起，同部门的不能坐一起，年龄相近的最好也分开。所以这种时候，都是苗总助负责安排座位。大家不能自己选跟谁坐。”他遗憾地咂咂嘴说，“虽然我很想跟你坐一块儿，但是咱们年龄相近加上同部门，肯定没戏了。”

　　大家一一入座。纪有鱼万没想到，自己一边坐着的是生产部的骨干——中年铁汉温大严，另一边坐着的居然是老板李踏雪。她想起史云平的空巴科普，果然是真的：自己这个地位最低的新丁跟老板坐一起，另一边是不同部门不同年龄层连性别也不同的温大严。

　　左右看看，暗自悲泣：都不像是有话题可说的人。

　　吃的是烤串，喝的是白酒和啤酒。

　　酒虽然不是好东西，但确实是社交场的润滑剂和催化剂。几杯酒下肚，身子暖起来，话也多起来，场子自然也就热起来了。

　　下午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人，晚上就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各人诉各人的难处，也听着别人诉难处。慢慢地，那点子怨气，也就随酒化了。

　　“你不吃肉？”

　　纪有鱼刚跟温大严碰了杯喝了口酒，听到另外一边传来一句。是李踏雪。

　　她连忙说：“不是，我只是不吃烤肉串。”

　　李踏雪看她，等她下文。

　　她只好继续说：“我听说有的烤肉串是用猫肉做的，所以不管是什么烤肉串，一概不吃。”

　　李踏雪笑了：“至少这家，绝对不是。”

　　纪有鱼说：“嗯，但是，我就是觉得，万一我吃上瘾的话，以后可能还会贪嘴在其他地方继续吃，万一哪次真吃到的话，我会觉得不可原谅。所以还是干脆全都不要。除了肉串，还有鱿鱼鸡腿烤排骨什么的，都很好吃。”

　　李踏雪问：“你很喜欢猫？

　　纪有鱼点头，拿出手机，翻出相册里要饭的照片，展示给他看：“我的猫。”

　　照片上要饭举着两爪，肚皮朝天，睡得香甜。李踏雪侧过脸，不忍直视：“哦。不错。”

　　史云平一手持酒杯，一手持酒瓶走了过来，他已经有了三分醉，声音也比平时大了很多：“老板！我敬你一杯！这次收了钟氏的专业渠道，兄弟们真是太爽了！我干杯，你随意！”

　　李踏雪跟他碰杯，史云平干杯，李踏雪抿了一小口。

　　史云平转头向纪有鱼：“有鱼，来，咱俩喝一杯！我对你真是一见如故！”旁边有人起哄：“是一见钟情吧！”史云平嗔怪：“含蓄！含蓄懂不懂？”

　　纪有鱼笑着端起自己的啤酒杯。史云平却找服务员要了个小白酒杯，倒上自己酒瓶里的白酒：“你这样的姑娘，要衬这个酒。”

　　纪有鱼不想扫他的兴，爽快接了。两人碰杯，史云平一口气喝光，把酒杯倒过来：“我干了。”

　　纪有鱼学他一口喝光，也把酒杯倒过来给他看。史云平高兴得很：“果然没看错你。够义气，一点都不矫情。”

　　纪有鱼酒量不差，但是她毕竟没混过酒场，不知道规矩。她跟一个人干了杯，就不能厚此薄彼。这时人人都有了点醉意，场面很是活跃，来来回回的走动敬酒。

　　李踏雪看着她一杯接一杯的喝，开始还面不改色，慢慢就带了些醉意。狠狠使眼色给苗金印。苗金印过来维护和平：“好啦好啦，你们这帮人跟女孩喝酒还让人家干杯，一点风度都没有。有鱼，他们喝光，你随意就好。”

　　一群人闹腾到深夜，李踏雪有了三分酒意，纪有鱼则有七八成，脸色嫣红，一看就醉得不轻。

　　史云平吵着要当护花骑士，护送纪有鱼回家。被胡矩架走了。反正史云平也喝得大醉，一回头就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苗金印跟李踏雪在一起时从来滴酒不沾，因为要充当司机。此时，提议顺路一起送纪有鱼回家。纪有鱼虽然醉得有点迷糊，可还是不愿意坐老板的车，谢绝了两次，最后拗不过，只好上了车。是辆黑色的大SUV，上车前她扫了一眼车牌，TX888。有点眼熟，好像哪里见过。

　　苗金印开车，纪有鱼副驾，李踏雪后排。

　　车开了一会儿。苗金印没话找话：“有鱼，你还好吧。我看你喝的可不少。”

　　纪有鱼正在天旋地转：“不太好。我也不知道哪里跳出那么多人来敬我酒，还说我喝了史云平的酒，如果不喝他们的，就是看不起他们。别人这样说，我哪里敢不喝啊。”

　　李踏雪忍不住发话：“女孩子在酒场上要示弱。不然很容易吃大亏。你跟史云平那杯酒太爽快了，所以人人都来敬你的酒。有时候不要这么逞强。万一哪个别有用心的人借口送你，出了事怎么办？”

　　纪有鱼被训得说不出话。半天才闷闷地说：“是。老板。我知道了。”

　　这句话距离感严重，气得李踏雪胸闷。一晚上，成群结队的人来敬他酒，也有成群结队的人来敬她酒。两个人根本没说上几句话，就连杯子都没碰过。她对别的人全都嘻嘻哈哈，唯有对自己敬而远之。现在还惹得她对自己更没好感了。

　　几个人一路无话。到了小区门口，纪有鱼道谢，道别，下车，摇摇晃晃地慢慢往家走。

　　苗金印从倒后镜里看着一张冷脸的李踏雪，说：“我一会儿把车停到停车位，钥匙放老地方。”

　　李踏雪正看着纪有鱼摇摇晃晃的背影在生气。只说：“好。”

　　苗金印觉得李踏雪真是无理取闹，忍不住抱不平：“别人敬她酒也是她的本事，说明她合群，人缘好，受欢迎。老板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史云平嘴巴大一点，人也不坏，大家都是同事，知根知底。喝多点也没什么大不了。”

　　李踏雪说：“走了。”下车，一会儿就融入黑夜中。

　　苗金印摇摇头。把车在停车位上停好，然后自己打车离开。

　　纪有鱼慢慢走回家，在饭店里时，还没有觉得这么醉，坐了车，然后再吹了风，酒一下子都上了头。

　　她摸了半天钥匙，又半天对不准锁眼，好容易才进了门。

　　要饭没有跑上前迎接。灯亮了，要饭抄手卧在沙发上，看都不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