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有猫》猞猁咪

11、第11章

　　送走了苗金印，这一天的惊吓、担忧、疼痛和种种委屈才慢慢返了上来。纪有鱼像是爬了八座山，浑身疲惫地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要饭整只猫伸得长长的，贴着她受伤的那条胳膊。它很小心，既贴近她温暖她，又一点都不会碰疼她。

　　一人一猫默默无语了一会儿。都在努力让自己从激烈的情绪中慢慢复原。

　　纪有鱼声音低低哑哑的，她今天情急之下，把嗓子都喊哑了：“要饭吓到了吧，别害怕，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有事，我会保护你，”她摸摸要饭的头，“保护你一辈子。”

　　半夜里，要饭的瞳孔变得又黑又大，认真地凝视着她，纪有鱼有一种自己在被深深注视着的感觉。她伸那只好手去摸它，要饭却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

　　有一点微微的疼，相处日久，这是要饭第一次张口咬她，恨她自作主张，又不想真的弄疼她。

　　纪有鱼没有试图抽回手：“要饭生气了。是觉得我太不相信你了吗？我相信要饭的啊，如果这个屋子有出口，或者不是那么的小，你这么灵活，根本不会有危险。但是屋子太小了，要饭被逼到墙角里，如果不想被打，就只能攻击。但是动物一旦袭击了人，就会被抓走，就彻底完蛋了。所以，以后要饭不许有动手的想法。动手的事全都交给我。”

　　她继续说：“我太没用了，我本来想守在卧室门前，像斯巴达人那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结果像根稻草一样，那个人一推我，我就立刻倒了。”她停了一会儿，“我打算去学个咏春或者跆拳道，这样，等我变成武林高手，我们就可以横着走了。”

　　要饭松开了她的手指，轻轻的蹭她。夜色深深，睡意渐浓。

　　一夜无话，虽然伤口还疼着，但是这种在左臂上的皮肉伤，对生活影响不算太大。纪有鱼在公司电梯里遇到了胡矩。他一见到她就急切地问：“昨天去哪家吃的饭？谈的怎么样？他们意向有多少量？”

　　九道天雷劈在纪有鱼的天灵盖上，紧接着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她手脚发冷，眼冒金星：天神啊，她把最重要的大客户完全抛在脑后！

　　一下子，她仿佛踩在棉花上，腿都软了。

　　这是什么概念？外销部迄今为止最大的客户，单一客户能抵得上目前外销总额。如果因为这样的低级失误而损失掉这个客户的话，她万死难辞其咎。

　　电梯正好在这个时候到了，纪有鱼把胡矩推出电梯，说了一句：“我死也会搞定他。”自己直接按电梯下楼。

　　她一边打了一辆车往机场酒店狂奔，一边拨通黄贵根的电话。

　　电话接起来，她刚说了一句：“对不起，黄先生，我是狸李记的纪有鱼，”就被劈头盖脸一通狂骂给淹没。她只能闭着眼挨骂。她也觉得自己该骂，这个错误太愚蠢，太低级。

　　黄贵根骂完就挂了电话。她一次次打过去，机会就只有这一次，错过再不会来。黄贵根先是不接，后来烦透了又接起来大骂，如是几次。他的怒火也发泄得差不多了，脏话也骂尽了，开始说人话：“纪小姐，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合作的可能性了。钟氏马上就到，我们会当场签约。请你不要再骚扰我。”

　　纪有鱼说：“我已经到酒店门口了，请你务必给我个机会解释，让我表达歉意。”

　　死缠烂打连环CALL的结果，是黄贵根阴沉着脸开了门，他住的是总统套间。两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纪有鱼原原本本把前一天发生的意外事件说了一遍。她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坦白邻居打架，而是应该编个让人从道义上无法挑剔的完美借口。但是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去圆，还不如说真话简单直接。

　　黄贵根听得冷笑不止：“纪小姐，你知道我一天能赚多少钱吗？为了跟你们合作，我十几个小时飞过来，只待一夜，再十几个小时飞回去。你放我鸽子，还编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鸽子故事来骗我，你当我傻？”

　　纪有鱼闭了闭眼：“我没说谎。我带你去派出所查报警记录，那里还有口供记录可以证明。”

　　黄贵根拿起果盘里的水果刀，递过来：“你不是把你自己讲得神乎其神的吗？来来来，刀给你。你像你编的故事那样给自己来一刀，我就信了。我不但信了，我还按原计划继续跟你们合作。”

　　纪有鱼急了：“我说的是真话！”

　　黄贵根把水果刀扔回果盘，站起来，拽拽衣服：“行了，别演了，钟氏的人应该到了，我要下楼了。”

　　纪有鱼脑子一热，血往头上涌，拿起刀，干脆利落地一划。一回生，二回熟。她这次看到血冒出来也没那么慌了。

　　黄贵根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她只说：“黄先生，我说的是真话。这一道下面就是昨天的伤，现在是包起来的，我解开给你看。”

　　她的胳膊上有两道新伤，一道是刚划的，浅一些，另一道是昨天的，一排蜈蚣一样的缝针。

　　黄贵根手忙脚乱叫来客房服务给纪有鱼包扎。告一段落之后，他才摇头：“你老板到底给你多少钱，你这么拼命？我以前混街面，对自己这么狠的男人也不多。”

　　纪有鱼说：“不是，昨天确实是我的错，虽然发生些意外状况，但是你万里迢迢过来，我却压根把你忘到九霄云外，实在太不应该。”

　　这时候黄贵根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说：“钟公子，对不起，我还是决定跟狸李记合作。这次让你白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这个酒店的餐饮不错，你随便点，记我账上，算我赔罪。”

　　然后他动身跟纪有鱼去狸李记签约。

　　两人穿过酒店大堂，几个男人坐在不远处的咖啡卡座里，为首的一个轻轻嗅了嗅：“满身都是那只猫留下的味道……还有新鲜的血腥味。这是什么路数？”

　　一个手下点评：“这算什么？派个人过来切腹自杀赔罪？那些猫的路子真野。明明是他们出了大纰漏，得罪了客户，没想到居然又轻易挽回了。”

　　为首的人玩味地远远看着纪有鱼，她正一脸笑容请黄贵根上车。

　　他轻轻地说：“不急，日子还长，慢慢玩儿。”

　　纪有鱼把黄贵根接回公司，他当天航班，行程很紧，连寒暄都来不及，李踏雪和胡矩迅速跟他敲定细节，双方打仗一样签完了合约。胡矩亲自开车送他去机场。

　　告别时，黄贵根拉着纪有鱼的手说：“纪小姐如果在国内待厌了，想出国的话，我的大门时刻为你敞开，工作签证我给你搞定，薪水两倍起，绝对不亏待你。”

　　李踏雪笑着说：“黄老板，过分了啊，当着我的面，就挖我的人。”

　　黄贵根也打哈哈：“李老板，你有福气啊，这姑娘比我以前手下那帮男人还爷们，没见过砍自己一刀还面不改色的姑娘。”

　　李踏雪的笑容冻在脸上，慢慢转头看纪有鱼：“什么？”

　　纪有鱼发急地瞪黄贵根：“黄先生，你……”

　　黄贵根作势捂住自己的嘴，笑：“说漏嘴了。我还要赶飞机，李老板，后会有期。纪小姐，我回去马上寄几瓶精油给你，祛疤很好的。”

　　胡矩陪着黄贵根走了。纪有鱼觉得自己身边有个冰块在散发着森森寒气。她硬着头皮想要溜走。李踏雪冷冷地说：“你跟我过来。”

　　纪有鱼还是第一次进李踏雪的办公室。办公室低调奢华，主色调是黑色。

　　李踏雪说：“说吧。你又干了什么？”

　　纪有鱼一听，完了，昨天被抓到派出所的事，老板也知道了。她期期艾艾地老实交待，怎么因为意外，完全忘记了客户，今天赶紧冲去客户酒店解释挽回，眼看客户死也不信，订单要归到钟氏，结果一冲动，就划了自己一刀自证。结果很圆满，客户终于相信了，原谅了她。

　　李踏雪冷冷说：“你觉得自己很对是吧。”

　　她小声说：“太着急了，我当时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一个客户而已。至于吗？”

　　“他一个就顶外销全部。”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哪怕是找胡矩？”

　　“是我犯的错，当然要我来弥补。我看过客户资料，他以前是混混，素质低，脾气差，做事随心所欲，江湖气很重，不是用低价和好处可以拉拢的人。换了老板你或者胡部去，要么也是一样被破口大骂，要么就会当场闹翻，不管是哪种结果，我都承受不起。”

　　李踏雪被她噎得说不出话。狠狠地瞪她。她低头看着地，不看他，一脸委屈。

　　李踏雪一字一字地说：“你为什么不先来问一问我，在这个客户和你之间，我觉得哪个更重要？这个客户就算大一点，他的销售额跟集团整体比起来，也占不到千分之一。我一点都不在意。可是你居然为了这么一个人，搞成这样，你实在太冲动太逞强了。根本不值得。”

　　“值得。”她说。

　　“你说什么？”

　　“我说值得。”她终于抬起头，直视李踏雪，“其实，我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