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流浪猫》Narrater

5、第5章

　　没开灯略阴暗的房间里，少年坐在沙发上，垂着头，嘴角紧绷，手机放在跟前的茶几上。刚才连续三条的短信内容，他都耍了个小小心机，她估计也看不出来吧。

　　路衍从未像这一刻如此紧张过，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慢速度。就好像是小时候考了双百分，兴高采烈跑去找爸爸妈妈期待夸奖。

　　只是小时候失望占据上风，这一次，会是什么呢？

　　“叮——”
　　手机响起那一瞬间，少年的手几乎是同时拿起手机。

　　【八点前过来，注意安全。】

　　面部表情变得欣喜若狂，路衍挠了挠头发，身体往后仰躺下去，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这种心情被人掌控的感觉，奇妙甜蜜又泛着涩意。

　　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原来心脏真的会因为一个人的一言一行变化，与天地间的四季变化区别在于，春夏秋冬每隔三个月更换一次。而心脏的悸动，却是在那人的眼神与话语，只需要一秒钟。

　　“真是越想越难/耐。”
　　路衍嘴里嘟囔着，抬手用力揉了把头发，斜眼看着墙上钟表秒针转动。七点了啊，多久没起这么早了，好学生都是起这么早的吗？

　　起身对着镜子换了好几套衣服，少年微微皱眉，表情露出不满意，痞帅的脸越来越不耐烦。眼神四处游走，定在了衣柜角落。

　　——连包装也没拆的立新校服，可怜巴巴地被挤在角落里。

　　少年三两下撕开包装袋，胡乱拿起件白色体恤套上。

　　收拾妥当，路衍特意把教科书都装到书包里。少女对于学习抱着过分的热情，这方面不能出错。

　　半个小时后，身高腿长的少年，单肩斜背着包，校服敞开着露出里面印着两句英文的体恤。他站在昨天晚上发愣的路灯下，仰着头往上看。

　　天空愈发阴沉，慢慢飘起蒙蒙细雨，微凉的秋风瑟瑟吹过。居民楼下的香樟树沙沙作响，交错的电线悬在半空中。

　　少年额前蓝灰色的发丝晃动起来。
　　这个时候，他居然有点不知所措。

　　推开落地窗门，喻麦将洗好的衣服挂在阳台上。随意往楼下看了眼，瞳孔微缩，表情有些哑然。

　　少年立在细雨中，距离有些远，她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却感觉到他心情很是复杂。抿了抿嘴，喻麦拉开阳台上的窗户，微微探出脑袋，冲楼下的少年挥挥手。

　　路衍正思考着，等会该怎么打招呼，或者说是先打个电话问问在几楼几号。就看见一个小脑袋出现在四楼，白嫩的小手冲他晃。

　　喻麦用手比了个401，确定少年看清楚，才把脑袋缩回来，拉了拉外套，夏川与以前一样，变冷的速度很快。

　　刚把测试个人程度的卷子打印好，门铃就响了，喻麦打开门，看着少年微湿的头发，抿抿嘴。

　　喻麦退了一步：“进来吧。”
　　她弯腰打开鞋柜，找出一次性拖鞋。这还是张慧清买回来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少年有些局促不安，换好鞋子。看了眼摆在旁边的白色帆布鞋，直起身，不小心踢了下自己的鞋。

　　站在玄关的喻麦：“......”

　　少年手握拳放在嘴边尴尬咳了声，隐藏下的嘴角悄悄上扬，眼中都是一大一小白色帆布鞋紧挨在一起的模样。

　　外面哗哗啦啦下起大雨，香樟树遇风摇摆，雨滴打在玻璃上落下水痕。客厅学习桌上，少女埋头解题，时不时皱眉抿嘴，坐在对面的少年正沉着脸在摸底考卷上硬写。

　　写不出来时，少年就不动声色盯着少女，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行。但自从上了高中，他就吃喝玩乐享受青春，从未认真的听过课。

　　单手拖着下巴，路衍沉默地看着外面的大雨，握着笔的手忍不住微微用力。

　　我喜欢你时，会忍不住讨厌自己，会去考量配不配得上这五个字，就像是反复把自己按在案板上，每一刀都带着至死不渝的味道。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想要变得更好。

　　——不是为你，而是为我自己能与你光明正大地相拥相吻。

　　轻轻浅浅的想法，在张扬不羁的少年心头落下痕迹。

　　路衍轻啧了声，草草收回思绪，可真够多愁善感。便低头继续与这些仿佛怎么看也搞不明白的题，并预备来个你死我活的斗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放下笔，喻麦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说：“一百二十分钟到了。”

　　坐在她对面写题的少年手微顿，僵硬地将试卷推到少女眼前。对自己几斤几两，路衍清楚的很，压根不抱被夸奖的希望，认命似得把玩着笔。

　　拿起卷子，喻麦大致看了一下，少年答题思路逻辑都挺清晰。不难看出初中的基础很好，但高一的就比较弱了点，约莫着是没听课。

　　最起码他的基础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

　　放下卷子，喻麦抬眼看着对面靠着椅背漫不经心的少年，用红笔将问题圈出来，声音软软的：“路衍，你这里和这里都犯了基础错误，平时要把公式记牢才行。”

　　路衍心中猛地一跳，用舌尖舔了一下后槽牙，双手撑在桌子上，弯下腰与少女对视，低声道：“哦？这样就可以了吗？”

　　他的声音莫名低哑：“不如...喻老师，细致给我讲讲看？”

　　喻老师三个字，少年咬的清晰，带着一□□哄。

　　喻麦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没错，便就扬起抹甜甜笑意，糯糯道：“那你坐下呀，数学课本也拿过来。”

　　少女垂下头翻起自己的笔记本，打算给他好好补补。

　　路衍敛下眉头，在心中暗骂了句：“艹。”

　　几乎没见过她笑过的模样，刚才硬生生晃了他的眼。

　　这个乖巧可爱，浑身上下透着股干净味道的小姑娘究竟是打哪来的……路衍低着头，拿起书包找出数学课本翻开，来掩饰自己的心乱。

　　大雨转小雨，滴滴答答地下着，香樟树的叶子是落满了枝头的水滴，承受不住似得晃荡。

　　客厅里，少女清澈的眼睛不时地认真看下他，确认对方听明白了。她的声音轻轻柔柔，讲着平时少年压根就听不进去的东西。

　　合上笔记本，少女小声问着：“路衍，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少女的眼睛透亮，清楚地倒映着路衍的模样。专注认真的神情，仿佛满心满眼都是他。

　　路衍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就算是知道眼前的人没有那个意思，仍是忍不住心动，低哑着嗓子说：“暂时没有了。”

　　他耳尖悄悄犯红，心脏剧烈地跳动怎么也抑制不住。

　　喻麦十分敏感察觉到他的情绪，有点不大对劲。声音不自觉地放柔，轻声安抚道：“没关系，你的基础还是不错的，慢慢来就好。”

　　路衍明白她误会了，眉眼带着笑意，凑过去说：“那就全靠喻老师了。”

　　喻麦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俊颜，闪了闪眼睛，身子往后退了退，莫名有些紧张。

　　路衍看着面前逐渐红红的面颊，从胸腔里低低哑哑的笑出来，原来她也会为了他羞红脸。明晃晃的灯火撒在他的身上，那双勾人魂魄的眼睛像是容纳了细碎阳光，给他那张本就痞帅的脸平白添了几分诱惑感。

　　少年实在是好看得不像话。

　　喻麦的耳边响起少年的轻笑，有些难为情，撇开脸闷声闷气的说：“知道了。”

　　又小声说：“路衍，你快点坐回去写作业。”

　　这个......反应也太可爱了吧。
　　心思微动，路衍的眸底软成一塌糊涂。

　　少年故意压低声音：“是是是，我都听喻老师的。”

　　他含着笑意的声音携带着温热呼吸灼热了耳畔，莫名的情绪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她心底溢上来，喻麦的小耳朵爬满红色。

　　平时不会与人靠这么近，现在多少都是不大习惯。

　　她眼睛微微闪了闪，有些欲言又止，带着不好意思的看他：“路衍，你别...别叫我喻老师啦。”

　　少女的尾音十分好听，轻飘飘地像羽毛，也像是软绵绵的棉花糖。

　　少年的呼吸一泄。
　　若是小姑娘能软着嗓子叫上几声——“哔消音模式。”

　　路衍眸底渐成墨色，犹如化不开的黑檀，暗藏着危险与掠夺。纵使告诫再多，他的心里也充满想拥有她的无尽欲望，嘴角勾出淡淡弧度。心里想着：如果能多看几次她羞红脸，再软绵绵叫上几声衍哥，他愿意把命都给她。

　　喜欢一个人可真要命啊。

　　那份心底迫不及待的喜欢就会像是急于吸取营养的大树，拼了命也想要去拥抱那个高高挂在天空上的太阳。哪怕是飞蛾扑火，哪怕是灼热疼痛，也会想要去触碰一下。

　　看来，他偷麦之路漫漫长，作为窃者却是时刻心乱。

　　喻麦对于别人的情绪十分敏感，狐疑地看向少年。见他正颇为认真地看着刚才她记下的重点。仿佛刚才来自她心底深处的警告悸动，只不过是敏感过度的原因而导致。

　　窗外的雨慢慢停下，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好像是傍晚时分。渐渐传来邻居的声音，夹杂着小孩子要闹着出去玩儿的哭声。

　　差不多十一点半时，喻麦停下笔，大眼睛认真看着少年软绵绵地开口问：“路衍，你中午要留下吃饭吗？”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了两下，路衍微微挑眉，慢不经意地看了眼认真的小朋友，低缓说道：“不了，书包就先放你这，下午两点我再过来。”

　　在呆下去，他怕自己会因为心脏异常而窒息。

　　那个飞快消失在楼梯上的少年身影，带上了些落荒而逃的慌张感。

　　喻麦吃了些东西，拿着雨伞。如往常一样去小巷子里喂十五十六，却发现猫儿已经被人喂过食物。

　　想想是附近的店家吧，她逗了会猫，就起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路过西四巷子尾时，喻麦听见几声痛苦的闷哼声，夹杂着少年们的低咒与框框当当的撞击声。

　　其中有一个少年凶狠的清冽声线。
　　这好像是她所熟悉的声音……

　　脚步定在了原地，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要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