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Carnevale di Aprile》樹与

5、[Falling Girl]

　　约斯那把写着“确认为自杀”的笔记抢过来撕成碎片。
　　负责记录的是个年轻的实习警察，他想发脾气，但又觉得她和那个无法上天国的花屋女儿一样，都很可怜。
　　“我们说好一起去卡索里亚，”她的手里抓着纸屑，抿抿嘴唇，眉头皱成一个粗糙的绳结，“你会在开开心心邀请朋友下周一起出门游玩之后突然自杀吗？她刚刚把招待券投递进邮筒，就在那天上午！”
　　“你要学会尊重警察，异国的小姐，”旁边从肩章来看是警部的年长警察发出令人不快的长出气声，打发不知所措的小警员先离开屋子。“我有必要提醒你这一点。对于洁利安小姐的事我们很遗憾，但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她死于他杀，从她自己登上公寓楼顶的举动来看，这显然也不是一起事故。”他态度有些焦躁，对约斯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意思是她的问询结束了。“她给你写完信后不知为什么不想活了，爬上男友的公寓顶层，然后抱着一块石头跳了下去，就这么简单。”
　　对亲属和关系者的问询不会让案件有什么转机，在他眼里这只是一起很单纯的自杀事件，即使这位死者没结交几天的廉价朋友和之前情绪激动的死者家属都抱持着不相信的态度。家属总是很难接受自己的孩子突然死去，这次的父母也坚持女儿不会自杀，上午的时候已经气冲冲地去雇佣律师准备将嫌疑人送上法庭了。
　　约斯那压抑着声音，尽可能礼貌地与那位年轻警察道了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警署。
　　嫌疑人当然有。那是一名年轻的雕刻家，死者的男朋友，死者正是从他的公寓楼顶上一跃而下。但是哪怕证明这名男士曾教唆死者的女孩都做不到，警部透过问询室的门口看刚刚接到通知赶来，坐在等待席上的男人，摇摇头。不论那种事是不是发生过，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雕刻家的脸上有被揍了一拳的痕迹，那来自于一位悲愤的父亲。自己的女朋友从自己居住的公寓楼顶跳下结束了生命，他的表情却显得很平淡，甚至有些木然。“我能明白，”年长的警部点起一支烟，火星在他的手指间明灭，“他没有杀人犯的神情。至少，女孩不是他推下去的。”
　　“这也能看出来吗？”新手警察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随后额头就吃了一记爆栗。“埃多！不要总反驳我的话……”他的上级刚想拉长脸教训他两句，窗外就传来了车熄灭引擎的声响，是一队出完外勤的人开着车回到了警署。
　　“下午好，”走在前面的那位是有名的老好人，虽然一直没能有升职的机会，但还是兢兢业业地恪守着本分。他轻轻抬了一下帽子，“辛苦了警部，大家都出外勤，警署只能由你留守。”
　　“啧，客气什么……”被这么一推奖，哑火了的领导表情倒是和缓了不少，“有时间跟我打招呼还不如准备晚上的任务，赶快干活去！”
　　老好人笑了笑，应着好走进了里面的工作间。而紧跟着走进来的另一位冷眼观看了全程，压了压帽檐，黑色边缘下的嘴角刻画出厌倦的形状。
　　“……辛苦了。”他带着些许嘲讽，语气散漫地说。
　　等到他也走进去，警部又呲着烟黄的牙对名叫埃多的新人撒气，“什么态度啊那个臭小子。你可不要向那家伙学啊！听见了吧？”
　　**
　　洁利安从楼顶一跃而下，在有些遗憾地写信告诉约斯那，自己父亲近来身体欠佳，雕刻家男朋友还有工作委托，又表示如果她愿意还可以多邀请一位自己的朋友，然后附上了两张招待券之后。
　　女孩用和上次一样的姿势平摊在床上。她想给父亲发一封邮件，但又觉得告诉父亲这样的事不合适。“他很忙啊……”约斯那删掉打了一半的字，把手机甩在一边，“母亲又……我不能让他担心。”
　　她的心情压抑，但她不觉得自己多么沉痛。这听起来十分冷血，洁利安与她的交际停止在刚刚起步，说不定比燃尽一只餐厅的备用照明蜡烛所需的时间还要短。她们对彼此的了解不多，她知道洁利安的花店生意与男友，还有身体欠佳的父亲，洁利安知道她的学校，谎报年龄打工以及被排挤而得到的名字“约斯那”；洁利安固执地认为她救了自己一命，而她收到了一件精美的礼物。
　　以她对洁利安浅薄的了解与一般的常识，洁利安的事件描述里有些难以解释的地方，因此在面对态度明显敷衍的警察们时，她也会忍不住拍案而起，但微薄正义感的驱动效果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今天还有晚上的打工，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她嘟囔着，没什么精神地换上喜爱的连衣裙，视线飘到被她精心摆在桌子醒目位置的小礼盒和里面的胸针上，“真让人疲倦。”
　　大约是到了情绪低落期，她今天看着一如既往的街景都觉得无趣。走过前面一个路口就是她新找到的能够在晚间打工的餐厅，这次离市区比较近，薪水也给得高些。“能够被录恐怕是多亏了布加拉提先生……”她是和之前那位口音有点重的同僚一起去面试的，当时从领班的态度上看出了些端倪，但还有些不太相信，“他真的会连我们这种小人物有可能找不到工作这样的小事都会照应吗？”
　　约斯那走进餐厅，身材高大的领班就很热情地过来招呼她。“约沙，你来得真早！今天有一些零碎的预订，你就负责这些桌位吧。”约沙是她打工时总会用的假名，来自约斯那的昵称。她接过订单夹子点点头，为了让自己赶快进入工作状态，还特地大声回答说知道了。同样通过面试的同僚随后也到了，他被分配去厨房帮忙做些体力活，对此没什么怨言。
　　“你瞧，约沙……”他和约斯那一起站在柜子前，一边套着工作服一边向女孩搭话，“我们都被录用了，真是个不错的巧合。”
　　被搭话的对象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他顿了一下，又开口道，“其实我想问……呃，那天的女孩，就是你带到柜台去的那位……”注意到约斯那突然投来视线后，他如同收到莫大的鼓励，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倒了出来：“你认识她吗？不不我当然知道你们不是提前认识的，我的意思是，你可不可以，呃，帮我邀请她一起出来……玩？我们？一起？”
　　约斯那在这时才感到有些呼吸困难。有着黑色卷发的西西里小伙试图做些缓解气氛的肢体动作，但做得比四肢不协调者还差劲。他的脸色涨红，眼睛里带着希望的火光。
　　“他们的交际更浅。他送洁利安回家，却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她想，“如果我告诉他洁利安自杀了，他会回答我‘哦，这真是太可惜了’这样轻飘飘的让人恼火的话，然后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最终，她只是说着“不知道”，快步离开了准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