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Carnevale di Aprile》樹与

42、[欺诈的生存游戏·中篇]

　　二月二十五日，距离圣灰日还有两天。
　　虔诚的教徒，特别是年长些的，在主日以外的时间沉默地张罗着这场要持续四十天的斋戒。街区四下添了不少肃穆的气氛，连一些旧楼墙上的涂鸦都被重新粉刷了，可年轻人们倒不显得多么如临大敌。烫出来的波浪已经有些消掉的短卷发女生拉着另两人，提着些水果和一盒外带披萨按地址去拜访约斯那的公寓，替老师递送学校发给学生们参加教区活动的邀请函。
　　“喂，”个子稍矮的女孩拢了拢头发，指着短卷发手里的大尺寸披萨，“一起出去逛过一次街的交集，只是送个信，没必要这么关心她吧？”
　　盘发和短卷发对视一眼。
　　她们习惯于一起出去玩，和一起追着名为太阳的少年，不算什么友情至上主/义。接触约斯那，一是喜欢她的时尚品味，二也是希望能多打听些乔鲁诺的个人兴趣。“老师说乔鲁诺替她请了半个月多的假，好像被卷进什么事件了，伤得很重。”盘发女孩前两天把头发焗成了漂亮的栗亚麻色，天光下饱和度不高的浅金色亮带十分引人注目。
　　“是啊！确实，”听到有人开了口，短卷发连忙附和。她的眼神有些飘忽，用力捏着找办公室偷闲打盹的老师要来的住址，像是在说服自己，“也不算‘关心’……！反正都是要来南边，顺路。再说我都帮她挑了化妆品，上次邀请她却没有赴约，这次也该帮我选裙子了对吧？我是为了不让她再逃票才说要找她的。”
　　矮个子女孩“我可没听说过山脚和旧城区顺路”的话冲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歪一下头饶过了好友的嘴硬。
　　拐过一家被砸坏窗子的杂货店，三人找到巴士站台。那不勒斯的巴士司机与遍洒这座城市的阳光一样有着懒洋洋的气质，误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等了将近二十分钟，百无聊赖地摆弄起手机的盘发女生，不经意地听到广告海报另一侧传来细碎的话声。“赛康迪亚诺那边的小白脸搞失踪，所以圣彼得也开始人心惶惶了？”
　　她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当然一听内容就知道说话的人是黒帮，内心翻了个白眼。她的两三个堂兄弟此前也蠢动着想去和本地赫赫有名的“热情”厮混，因为是未成年而被老爹拦下胖揍了一顿，最近倒是老实了。“听说‘热情’的近况不太妙，”盘发想，“看来是真的？”
　　那边的话音顿了顿，“他们已经吞了两个最乱最肥的片区！最多也就继续惹惹庇西诺拉，还想着圣彼得区？那边可是有机场的，万一惹上条子想拉我们一起陪葬吗？！”另一个年轻多了的声音只喏喏地应声。
　　“嘿！嘿！”好友的大叫惊得盘发一哆嗦。“车来啰！你发什么呆？”短卷发见她终于回神，毫不犹豫地一手拉住一个，将两个女孩拖上前往山脚的巴士。
　　老旧的车喷出几口黑烟驶离站点。广告牌后，阿雷希欧揉了揉发涨的眼睛，从巷子里走出来。和他的弱气对比鲜明的，是与他背道而驰，脚步奇重的胡子大叔。
　　胡子大叔是萨尼塔区干部手下的小头目。这次到阿雷希欧的地界来，一方面是受干部指示，向离监狱更近的西班牙区打听波尔波的动向，另一方面则是有点长辈心理地想关心一下这个性格懦弱的年轻人。只不过得知波尔波没什么行动，反而先确定了北边失控的消息，再想到没多久的平静富裕说不定马上又要被毁掉，胡子大叔窝了一肚子火，为了不撒到无辜的阿雷希欧头上，这才把地砖踩得喀吱作响，愤愤而去。
　　阿雷希欧的心里也不安生。
　　他的黒帮面试捅出了一串篓子，身为处刑人的约斯那受上司的命令去解决后患，但在那之前，对阿雷希欧的惩罚，是伊布罗基亚以“要为自己小弟的错误负责”为理由，冒着被波尔波迁怒的风险硬替他顶下来的。伊布罗基亚在那之后养了一阵伤，没来找他的麻烦，他劫后余生般地享受难得的安宁生活，却又被警察找上了门。
　　来拜访他的是贝尔纳多，当然，他并不认识。
　　一打开门看到那身制服和他身后没打开警笛的轿车时，缩在阿雷希欧怀里的维罗妮卡差点就要袭/警。贝尔纳多拄着拐杖，用空闲的手摘下帽子，礼貌地说自己是受约斯那所托来接维罗妮卡的。
　　瘸了一条腿仍旧气质卓然的年轻警部身上时常带着玫瑰花茶的香气，甜蜜且干涩。小女孩从哥哥的手臂中跳下来，扯住贝尔纳多的裤腿，跟着他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约斯那，被塞了一只全新的玩具熊。
　　阿雷希欧懂得这种简单的哑谜，当晚悄悄拆开玩具熊的背线，把熊腹中的盒子交给波尔波，收起约斯那留了自己电话号码的纸条。
　　维罗妮卡的口中，漂亮姐姐的诊断单上有很多她不认识的词，人几乎除了脸不剩一块好皮，但还是活了下来。这很难说是全靠运气，毕竟街区争地盘小打小闹的互殴都时常死人，所以阿雷希欧觉得，那个叫“替身”的东西用来保命肯定作用颇大。
　　作为替身新手，他一早就动了心思，想找人讨教这份能力的使用方法，恰巧在这种时候收到了约斯那主动递来的电话。底层黒帮们的关系网一向错综复杂，即使他跟随伊布罗基亚讨生活，也不至于必须拒绝干部直属手下的示好。更何况以他看来，约斯那比伊布罗基亚安全得多。
　　城市的命运会长久地延续，但并非分享这份命运的每个人都能够在第二天迎来清晨。他需要更多的保障，让维罗妮卡不会过早在他的墓碑前哭泣。
　　想着这些，阿雷希欧注意到叮铃的来电提示音。
　　“Pronto？”他把手机贴在脸侧，几乎要按下一个浅浅的坑，“参加教区活动？麻烦了啊……”
　　混混青年拐过站台前，侧身从几位臃肿的妇人旁挤过去，弯下腰阅读巴士时刻表，“不不，我在街上，维罗妮卡在家里。你今天就开始帮忙？”妇人们还抱着白色的布料候车，而从通话对象那里得到了答案的青年随手招了一辆出租，拉开车门拍了一下驾驶座的椅背，“去大教堂。”
　　**
　　赶在服务员挂牌闭店前，一个身影裹着冬夜的冷意推开利贝乔的门。看到来人的第一时间，靠在椅子上听音乐的前警察阿帕基就拿下了耳机，“回来了吗，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被波尔波叫去监狱了。
　　自从有要推举他的意图后大多数情况只找人做传话筒的波尔波，这次却少见地直接要求布加拉提去面见，福葛有十分不安的预感。其余四人见他面色难看，这才没像以往早早散了，默契地等着小队长带回波尔波可能的新指示。
　　“波尔波叫你去干什么了啊？都这么晚了，我们等了你整整一天哪！学习到眼都花了……”阿帕基的对面，纳兰迦一副深受折磨的样子趴在桌子上，脸底下压着一本摊开的，皱巴巴的笔记本。“不要抱怨了，纳兰迦，你根本什么都没记住。”坐在他旁边的福葛穿着红色破洞西装，一边无奈队友的脑瓜不开窍，一边从他的脸底下把笔记本抽出来，让他免得沾上一脸墨水。
　　穿着白西装的黒帮似没有结束沉思地，阴着脸拉过靠外的椅子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斯康比亚完全沦陷了，波尔波打算直接插手北部的事。”
　　“还是沦陷了啊。”面对预料中的结果，福葛没表现出惊讶，“我调查过了，最近到处在传的赛康迪亚诺干部失踪也是真的。可是波尔波在想什么？旧城派系和北边本来就不和，就算是他出手，现在也不是凭我们能解决的事态！”布加拉提却摇摇头，似乎是斟酌了一下用词，“不。不是我们的任务，波尔波反而叫我暂时不要妄动。他想派另一个人，斯康比亚的‘断头台’。”
　　被点名的人沉默不语，纳兰迦倒是兴趣盎然地从桌上凑过来，“杀手？最近老是听到这个名字啊。”
　　布加拉提的眉在厚厚的前发下蹙起，他暗自捏了捏拳，“是‘她’。受波尔波直接命令，专门处理一些棘手的任务，也没有分配片区，是个孤身行动的杀手。”
　　“嘿——”米斯达有点惊讶地拖着长音，“波尔波可真会哄人打白工。那她的报酬是从，呃，波尔波的片区直接抽？”一旁的前法律系高材生看了一眼布加拉提的脸色，点点头，“这不是当然的吗？他的下属只能从他自己的片区抽成……不过要是哪次任务失败，人死了的话，给出去的酬劳应该能立刻从银行账号里收回吧。”
　　“她是‘替身使者’这件事，应该只有波尔波和我与福葛这样的少数人知道，而且波尔波并没对她给予什么额外的保护。正因如此，‘断头台’和片区的其他人关系才不好。波尔波对她似乎有额外的安排。”被点名的福葛思虑几秒，翻了翻此前调查北部的记录册，“难道说，他把北部人的注意力往‘断头台’身上引开的同时做了什么吗？…会不会现在的乱局也有他的手笔？”
　　纳兰迦撇了撇嘴，他对这类扯不清的利益关系兴趣不大，无聊地坐回座位上翻看笔记本。布加拉提举起杯子掩饰脸上的无奈，他看不惯波尔波对人毫不保留的利用，也觉得不好贸然介入北部，有意与“断头台”接触一下。但“断头台”在黒帮内的地位硬要算的话和他是同级，过问对方的工作很有可能受到共同上级的猜忌。
　　得小心点才行，布加拉提想。
　　“我今天先回去了。福葛，你和纳兰迦明天一早去加迪涅托走一趟，看看伊布罗基亚最近在干什么。”他把冷掉的红茶一饮而尽，白瓷杯落在茶碟上的声音有些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