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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皇后街之恶·其一] ...

  •   从那不勒斯中央车站乘途经萨勒诺的沿海国铁,在保拉换乘另一条线路至郎世宁站,再随便搭一辆出租车,就能兼顾观光需求地到达卡拉布里亚大区科森扎省的首府,科森扎。
      约斯那上午十一点半出发,下午七点多些坐上了出租车。司机是位健谈的中年女士,一路上都在对她会去科森扎感到惊讶。“科森扎……不常有外人拜访吗?”约斯那问道。
      “当然了,那里都没有什么住人流动,即使是白天,街上都很难见到行人,就像一座时间静止的城市遗迹!说起来,听口音,你是那不勒斯人吧?”司机在雨中平稳地运转着这架机械。觉得自己大概到死为止都会是那不勒斯人的女孩嘴角挂起随时都会垮下去的笑容,水滴从她脸旁的车窗外斜着滑下。
      “Si。”
      司机女士对邻区的名港挺有兴趣,一路问了不少那里的情况,还说想要去短途旅游。下了高速,她刚把车靠边停在酒店门口,按停计价器时,一张A4大小的纸被夹裹着雨水的风贴在了前车玻璃上。女士瞟了一眼继续计算价格,想着要是客人想抹掉零头的话该怎么回绝。坐在副驾驶的女孩看起来像是个国中或者高中生,身上的衣服件件价格可观,眼影和口红的色号都是圣诞限定款,但她也不敢凭借这些断定对方是不屑于讲价的富家小姐。不过客人确实十分大方,解开安全带后看也不看,随手摸了三张黄绿色的纸币递给她。
      “谢谢你,小姐,谢谢!祝你好运!”女士把钱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甚至送了她一个飞吻。
      约斯那把伞举在头顶,绕过车头,拿开了遮挡前方视线的传单。那张湿透的传单已经被丢进垃圾箱了,但她四下看看,发现电线杆和墙上还贴着一些一样的,就稍有好奇地凑过去读。
      传单都是用普通纸印刷的,在水分的浸透下,油墨边缘扩散开来。内容很简单,连相片或者画像都没有,只是一个“寻找十五年前名为索利特·纳索的男人”的加粗标题,下面跟着一行小而模糊的联系方式。
      “晚上好,小姐。”前台服务员麻利地配好需要的房门钥匙和入住指南,还有一本观光手册,一起装在纸袋里递给女孩,“您是问外面的传单?有一周多了吧,据说是丈夫不知所踪的可怜女人发的,”他不无遗憾地轻轻摇着头,语带怜悯,“听说人在弥留之际了,还有个女儿不知道要怎么办呢,能找到那个混蛋男人就好了。”
      在他殷勤地给美女客人介绍酒店的免费早餐可以无限续杯咖啡时,楼梯那边,一个风尘仆仆,两手各提着提包和旅行箱的男人被推搡着走下来。
      “……拜托你们了,”他的脸颊涨红得像个熟螃蟹,颇有些不善言辞的意思,操着很重的西西里口音解释,“拜托了,我一联系到吉恩就会离开……我保证,拜托了。”
      工作人员并不是大慈善家,也不能替酒店的运营者宽容交不起住宿费的顾客。穿着白色工作服的男人们把他赶下楼梯,朝还在下雨的门外指指,“先生,你可以在大厅里等到雨停,但不能待更久。我们已经宽限了一周,这是极限了。”说完,他们四散回到各自的岗位。男人讪讪地走到门口的长沙发前,把行李都堆在脚边,只坐在沙发靠外的一点点,用手指打着结,打上又散开。约斯那没有救助不认识的陌生人的打算,多看了他两眼后提着前台男孩的爱心服务包,道了句再见就向楼梯走去。
      她的房间在二层,褐木白墙搭配的内装被暖黄色灯光烘托成令人放松的温度,整套砥粉色床品上搭着一条波西米亚风的花毯。约斯那倒在床上,被弹性很好的弹簧床垫弹了三弹,“原本想着住进去后把公寓的软装打理一下……变成那个样子,只能全部重新来过了。对不起。”嘟囔着说给自己听的话,她从仰躺翻成趴着的姿势,伸长手臂把丢在一边的文件袋捞过来。右手的伤还没彻底痊愈就拆掉了石膏,说到底,骨折只是她错误的使用方式所致,原本也是没有那么严重的。
      文件袋里装着木盒和波尔波寄来的说明文件。
      她需要拿到的是一些金属粉末和一个印模夹子,两者都可以装进她带来的木盒内。虽然不知道那会是什么东西的模具,但波尔波的态度第一次让她感觉到了压力,她这次必须尊重“抹杀”的字面意思,毫不留情地除掉所有相关的人。
      **
      第二天早上,约斯那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她打着哈欠穿过基层的迎宾大厅到公共餐厅去,其间视线从门口扫过,昨天的男人已经不在了。早餐咖啡不算很浓,坐她旁边那一桌的几个旅行者一边畅谈,一边逐个去自助餐台灌满杯子,但对咖啡没有太大兴趣的亚洲女孩为健康着想,只喝完了最初的一份。
      上午十点过几分,科森扎的街道上真如那位女司机所说,见不到人影。车辆沿着道边停放,偶尔有飞鸟从上空掠过,住家晾着的衣服在棕色的土墙前轻轻飘摇。和那不勒斯永不停息的情热不同,这座小城里一直运动着的,似乎只有穿城而过的克拉蒂河。
      “得找到那个人,‘阴阳头’。”
      约斯那一步不停。她的时间不多,这次事件的核心人物曾经是费迪南的混混,没多久前叛离了自己的组织。下层的人员流动往往不会引起上层太多的注意,黒\帮本来就不是什么讲道义的群体,背叛是太司空见惯的事,这条消息并没引起什么波澜。
      但名叫西玻拉佐的年轻人却没有止步于彼。
      搜过四五条街也没看到阴阳头和他手下们中的任何一个,这并不让人气馁。走出校门,她对城市和住民的认知都比关在学校里时更深刻了些。“只要他们还逗留在这里,就一定能找到。毕竟……”她撩了一下长度刚刚过肩的黑发,好让它们不被脖颈的冷汗黏住,“他们……不,是‘我们’……和这里的气质太不合拍了。”
      事实如此。
      她在路边的杂食店买了半块听起来十分黑暗的意面三明治,边走边吃,拐过弯就看到不远处的道边,之前那位窘迫的银灰头发的男人被好几个青年围在中间,动弹不得。为首的小混混打着鼻环,染过某种冷色的头发现在褪成了灰绿,正歪着脑袋训斥比自己大一轮不止的旅人。
      “大叔,你探头探脑什么啊?还带着些怎么看都可疑的东西,这个,这个,”他伸手晃了晃男人抓在手里的行李箱,“不会装了什么大钱或者……尸块吧?”其他男孩发出一阵明褒实贬的笑声,还起哄地喊起了“Zio”,而被围着的青中年憋红了脸,提着包的手背上青筋都爆了起来。
      约斯那站在街角看戏,把手里的午餐吃完,包装纸丢进垃圾桶。小混混们跨上在这里几乎见不到,那不勒斯却跑满街的摩托,数骑绝尘地往东南离开,她则把手掸了掸抄进风衣口袋,向呆站在那里的男人走去。
      “中午好。你是怎么惹上他们的?”她走近,才发现男人的头顶几乎超过了他身后的门框,她站在坡的上行,还要让下巴仰过四十五度角与他说话。他并不知道问话的女孩刚刚旁观了大半程,昨天更是看了全程,只当是好心人过来询问情况,“我想找个地方住……呃,撞上了。他们说我可疑。”
      约斯那瞥了一眼小混混们消失的坡道尽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标记了所有住店的地图递给这位口音辨识度很高的外乡人。
      “送给你,先生,”她在对方感激的目光中说道,“我已经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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