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阑珊》素日盛长

8、第5章 绿色的云

　　“夏阑，门口有人找你。”

　　被立体几何折磨了一整堂课的夏阑恹恹走到教室门口，看到迎新大会上认识的罗绫络，短马尾高高地束在脑后，齐刘海盖住额头，停留在眉毛上方，比那天更多了一份明媚俏皮。

　　“夏阑，部长让我来通知你，明天中午开美编部例会，一点钟，在图书馆二层的社团办公室。这是我们第一次部门例会，记得准时到噢。”

　　瀚海中学每间宿舍住八个人，为了避开晚修前八个人抢一间浴室的洗澡高峰，夏阑赶在午休打铃门禁前洗完头出了门，直奔图书馆的社团办公室。

　　然而还是迟到了，进去的时候美编部的部长林悦师姐正在发言，看到夏阑进来友好地招呼她：“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高一10班的夏阑，招新面试有人画了一只巨大蝴蝶，记得吗？就是她。”

　　夏阑羞涩地和屋里的十余人点头致意，目光搜寻到唯一认识的罗绫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坐到她旁边。

　　“你就是那个画了诡异大蝴蝶的人啊？面试结束后，所有入选的作品都贴出来了，别人画的都是什么静物素描、风景速写或者油画一类能体现绘画功底的，只有你那一幅天马行空，我当时就好奇，怎么除了我还有这么剑走偏锋的人”，罗绫络欣喜地对她说，“看来我们还真是挺有缘的。不过，你的蝴蝶，一半在天上，一半在海里，一半是浓得妖冶的紫，一半是深邃清透的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吧，老实说”，夏阑吐吐舌头：“那只是我的一个梦。我偶尔会把梦境用画记下来，仅此而已。至于什么涵义，我自己也弄不懂。”

　　“有意思。”

　　“那么，你画的是什么？”夏阑好奇地问。

　　“你猜？”

　　“莫非是漫画？”

　　“你怎么知道！”罗绫络按捺不住兴奋。

　　“直觉。”并非故弄玄虚，夏阑自信看人有自己的一套体系，而且对于有缘的人而言往往很准。

　　“是《风之谷》。”

　　“宫崎骏？”

　　“没错。你也看过？”

　　“那倒没有，只是听说，我看过的漫画只限于几米。”

　　“下周我从家里带来，你看一看”，林悦还在上面侃侃而谈，罗绫络压低声音悄悄说：”我觉得，你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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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编部布置的第一个任务是设计流云文学社成立22周年纪念海报，连续几个中午夏阑都舍去午睡的时间，跑到图书馆二层社办外的自习桌和罗绫络一起画海报。才不过几天的功夫，两人一见如故，共同语言有一箩筐那么多。以前夏阑对于倾诉这件事并没有多大的渴望，在人群中她往往是静听的那一个，很少表露自己的喜好和见解，但和罗绫络却好像有一种天然的契合，喜欢的演员、歌手也罢，电影也罢，都很相似，有时候说起来滔滔不绝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云为什么是绿的不是蓝的？”绫络去了趟厕所的功夫，夏阑专注画着的时候，背后响起一个男声。

　　熟悉的声音。猛地转过头来，是苏星洋，带着一种很认真的求知的表情。

　　“你确定云是蓝的，不是白的吗？”她笑着反问。

　　“对噢”，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记得小时候都那么画的。那么，你又为什么不画白的呢？”

　　“因为天上已经有很多白色的东西了，诸如阳光，诸如白色的鸟。流云流云，如果还跟别人一样，又怎么体现它的不羁？而且你不觉得，绿色是最自由的颜色吗？”

　　“歪理倒挺多。”

　　好像是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不再一本正经地客客气气，虽然是开玩笑的挖苦，却好像有某种亲近的意味。

　　“没想到，你还会画画呢？”

　　“当然”，她也开始慢慢放下客气了，“不然我来美编部干嘛？”

　　“哎哎，你头发，吃颜料了。”说话间苏星洋帮她撩起粘在画纸上的一缕发。

　　他递来一张纸，夏阑低头细细擦拭，脸却不受控地开始发烫。

　　“怎么今天披头发？”

　　“洗头。”仍旧没有抬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挺好看的。”

　　不知道如何应答，说“谢谢”太正式，说“你眼光挺好”又太自恋，只好换个话题：“你怎么会在这儿？”

　　“今天写作部例会啊。大姐，你这么迟钝吗？我们一直在你旁边开会。”

　　语气越发亲昵，她红着脸反驳：“我这是专注好不好？”

　　“嗯，确实，画得挺好的，有个性。”

　　“那你倒说说，好在哪里？”好像想听他夸自己，胆子愈发大起来，一点也不像她平常惜字如金的风格。

　　“很有想象力。一看就知道你整天脑子里有很多怪念头。”

　　“喂，你才怪。”

　　“怪不好吗，像你自己说的，不要跟别人一样。”这次是很真诚的语气。夏阑觉得，他仿佛也在说自己。

　　“忘了说，那只诡异大蝴蝶我也很喜欢，跟我做过的一个梦很像。”苏星洋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认真地对她说。

　　他们之间一定有特别的缘分，她坚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被从厕所回来的罗绫络眼尖地捕捉到。

　　“直觉告诉我，你们俩之间肯定会发生什么故事。等着看吧。”

　　她也希望如此。而且，那个故事最好由她自己亲手来操刀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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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中考试成绩一出来，大家都挤在教室前侧讲台旁边的布告栏张望。为了保护大家的自尊，除去前十名外，成绩单上的姓名那一栏被班主任赵艺蕾刻意剪去，只能根据学号对号入座。

　　夏阑还没来得及找到自己的成绩，就有两个名字闯入她的眼睛。实在太醒目了，她想不注意都不行。

　　苏星洋，912分，第一名。朱萸，889分，第二名。真是金童玉女，连成绩单都写满了他们的故事。

　　夏阑在第15名那一栏找到自己的学号，851分。她已经很努力了，和他还是有60多分的差距。以前在六中她只要稍微努力一点不松懈，就总能站稳年级前三名，但来到卧虎藏龙的瀚海，和来自二中的大神们一比，她再用功还是被淹没在人群里。

　　唐冰虽然也是二中来的，但却是学费比别人高出好几倍的择校生。她和陈允之不愧是欢喜冤家，连名次都是挨着的，一个48名、一个49名，然而都欢天喜地说比摸底考试进步了，商量着今晚要去食堂点新出的牛排犒劳自己。

　　夏阑又走出教室去看贴在门口的年级大榜。苏星洋在第三，和年级第一只差了5分，于湛的名字也赫然排在第八，895分。果然都是大神，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瀚海这一届扩招，足足有18个班、1000名左右的学生，然而该发光的金子还是掩藏不了光芒。

　　“下学期我们就要文理分班，大家现在必须开始考虑了。结合这次期中考和平常单元测试的成绩，琢磨自己的兴趣和长处，回家和家长好好商量。在学期结束前，会有一个文理分科志愿表发给大家。”班主任赵艺蕾在班会上宣布。

　　“这是你们人生中第一次重大的选择，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衡量、理智决定，不要冲动”，她放慢语速，似有所指地强调道，“尤其是，不要为了别人而草率做出选择，不然将来有一天，你们一定会后悔的。以后你们就会知道，真正值得的人，是不会因为短短的这两年就分开的。”

　　“冰糖，夏阑，你们想学文还是学理？”陈允之问。

　　“当然学理啊，学文科能有什么前途？去公司当小秘，还是去街道当调解大妈？”唐冰的表情好像被问了一个弱智问题一样理所当然。

　　“谬论！愚见！不学文焉知上下五千年历史，焉知人生真理？人文精神，懂吗？”陈允之愤愤不平。

　　“所以你想学文科吗？”唐冰追问。

　　“那不一定，我还得再寻思寻思。”陈允之的语气一下子蔫了下去。

　　你是想先打听，朱萸是学文还是学理吧？夏阑心想，这么明显的事情，大约全世界都知道了，可惜只有唐冰看不出来。

　　学文还是学理呢？她陷入了沉思。她文理科差距其实并不大，数学成绩也还过得去，不过只是因为她吃力地在维持着，平均用力，所以并没有哪一科特别突出。假若把这份精力集中投入到文科，是不是收效会更大？或者说，如果她去学文科，是不是更有可能会在年级里脱颖而出？

　　“夏阑，你呢？”唐冰忽然很认真地问她。

　　“我不知道。”如果要问她的兴趣，其实她也摸不清，对她来说，很多时候认真学习只是一种年深日久的习惯。

　　“可能我会去街道当调解纠纷的大妈吧。”至少听上去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差事。

　　不过，苏星洋理科那么拔尖，一定是会去学理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