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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62章 两个人的孤独 ...

  •   “于湛?你不是不会游泳吗?”她吃惊地问。她还记得高一时在图书馆,于湛曾对她坦言自己是个十足的旱鸭子。

      “早就学会了。”于湛仍旧笑着,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原来你都是晚上来。”他又低声说了一句。

      经过他们的一个女孩朝水面一阵猛蹬水,激起哗哗的水花。夏阑听不太清,朝于湛喊了一声:“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你该去配一副有度数的泳镜啦,在岸上朝你招半天手,你也认不出来是我。”

      “没必要”,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通常都是自己一个人来,泳池里又没有熟人,用不着跟谁打招呼。”

      “谁说没熟人的,我不是吗”,于湛眼带笑意地看她,“我最近也一直在游泳,只不过经常是下午没课的时候来,所以没跟你碰上。”

      “那……我们继续游吧,在这儿聊天怪挡路的。”她有点不自在地咧咧嘴。

      夏阑选了旁边另一条泳道,继续专心地游了近十个来回,有时在水中看到前方一个模模糊糊的男孩背影,她也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于湛——毕竟学校的泳池里,男生的泳帽和泳裤十有八九都是深蓝混黑色的。

      直到远处的电子屏上巨大的表走到八点半,她才拖着疲软的身子从水中起来,上岸时看到于湛已经站在扶手处等她。

      他说:“我怕你没戴眼镜看不清,进错更衣室了。”

      她笑笑,没答话,默默跟在于湛后边走了一会儿,抬头看到于湛宽大的肩膀和结实有力的背肌。
      忽然觉得其实他是那么值得依靠,也值得人爱的一个少年。

      从更衣室出来,于湛在旁边安静地等她吹完头发,又递给她一瓶牛奶。

      夏阑有点儿诧异,于湛抢先说:“今天没想到会遇上你,这瓶是我准备自己游完泳喝的。小时候不爱喝牛奶,不知道怎么长大了反而喜欢起来。”

      语气里是漫不经心的随意自然。夏阑也自然地笑着把牛奶推回去:“那更不能夺人所爱了,你自己喝吧,我回宿舍吃零食去。”

      于湛的目光落到她鲜红的指甲上,略微有点儿吃惊:“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这种风格?”

      她也大方地把手露出来,笑出八颗牙齿:“在海底捞排队的时候陪我室友一块儿做的。效果还挺酷,我蛮喜欢的。”

      于湛点点头:“是挺好看的。”

      他送她回宿舍,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如今几人中只剩下他们俩是身无负担的保研人士,话题也终于不再沉重地只围绕着考试。他们谈BBS的十大热帖,谈近来P大的重要外事活动,谈历史系一位朱姓教授的渊博和有趣。

      夜晚学校的照明很差,从体育馆到宿舍的路上只有几盏虚弱的昏黄路灯,光秃秃的树枝影影绰绰,走着走着,夏阑觉得自己好像在梦游一般,四周都是不真切的寂寥和肃杀。直到一阵寒风吹来,她猛地抖了一下,把头深深地埋进毛衣的领子里去。

      下一秒钟,冰凉的手背忽然碰到了一片温热。

      心骤然一把揪了起来。那只手背骨节厚实,和记忆中音乐喷泉下握住她的那只温暖修长的手是那么那么像。

      但她清醒地知道,那不是他。那条幽黑的夜路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和于湛走得那么近,近到轻轻甩动的手都能不小心碰上。

      装作不经意地抬手去捋耳后的碎发,然后悄无声息地往步道内侧挪了几步,她平静地呼吸,努力抵御住心里回忆翻江倒海来袭。

      于湛没有说话,她也不抬头去看对方的反应。

      “你要成为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心里那个声音不断跳出来敲打她。

      成为一个大人的第一步,是吞下许多的“不得不说”,是不再想戳穿一切的表面和谐,是不再执着地寻找所有真相。

      沉默着走到宿舍楼下,于湛终于开口说:“以后我也改晚上游泳了,夏阑,你不会从此就不去了吧?”

      “因为你说过,游泳是最孤独的运动。”后半句轻得混入了呼呼的风声。

      然而她听得真切。仰头微笑着看于湛:“当然不会。”

      如果忍得下心来做这样明显逃避的事情,她就不是夏阑了。保持着那个微笑转身刷卡上楼,她把真正想说的那句话忍回了肚子里。

      就算他们每天都一起游泳,也拯救不了彼此的孤独。

      只是上楼打开袋子准备洗泳衣时,她还是看到了那瓶不知什么时候被塞进去的牛奶。

      他们终于还是没能一起游上几次泳。

      一个周六晚上游完泳上岸时,仍旧没戴眼镜的夏阑被岸上一滩水滑了一跤,壮烈地扑倒在地。

      她无奈地瘫坐在地上。即使她那么想当一个从容的大人,欠发达的小脑还是总跳出来阻挠。在于湛面前已经摔过多少次了?她自己都快数不清了。

      她还在调整自己的表情,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于湛就从后面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双臂,把她拉了起来。

      “你试试动动手、动动脚,看有没有伤哪儿?”于湛依旧撑着她的臂。

      不用动也知道伤了哪儿,刚滑出去的那一刻她就感觉到右脚崴了,着地的时候,右脚脖子开始钝钝地疼起来。低头去看,膝盖蹭破了点皮,脚踝果然华丽丽地肿了起来。

      “你先去更衣室换衣服,我带你去校医院。”于湛的语气不容她说二话。

      扶她到女更衣室门口,于湛脸带窘色地说:“你自己能进去吗,不然我去泳池里找个女生扶你进去?”

      她摆摆手笑:“不用,就这几步路。”说罢扶着墙,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单脚跳着进了更衣室。
      出了更衣室,于湛俯下身来要背她,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身子,笑道:“没那么夸张,你扶着我就行。”

      终于坐在于湛自行车后座的时候,夏阑有点儿不知所措,通往校医院的小路七弯八拐,从体育馆骑过去至少也要十分钟。她没把握在不扶着东西的时候一直保持坐稳。

      于是抬起手来,生硬地扯了于湛风衣的一角,强令自己若无其事地和他谈笑。

      “我这平衡感真是没救了。”她自嘲地笑道。

      于湛闻言朗声笑起来:“没事,我都习惯了。”

      笑声被风吹进黑夜里。逆风而行的自行车阻力重重,掠过明明灭灭的路灯,干冷的风从四面八方钻进衣服,两人都沉默着不再说话。

      “踝关节扭伤,从这个片子上来看,并没有伤到骨头。”发际线撤退到额顶的急诊医生指着X光片对他们说。

      “医生,那我多久才能正常行走?”

      “一个月左右吧,这一个月尽量避免下地行走,上下课什么的,让你男朋友骑车带你,给小伙子一个表现的机会。”

      “他不是我男朋友……”澄清的话还没说出口,笑得意味深长的医生已经起身走远去拿器材,夏阑只好作罢。

      不小心对上于湛的眼神,他有点尴尬地动了动嘴角,耳朵开始慢慢泛红。

      夏阑低下头去玩手机,什么也没说,安静地等医生包扎完,才看到自己裹上石膏的脚变成了原来的三倍粗。

      好了,接下来这一个月可以堂而皇之地躺在宿舍哪儿也不去了。她叹气,转念又安慰自己。

      撑着拐杖艰难地爬上六楼,她抬手“咚咚咚”地敲门。已经十一点了,但寝室里的大灯还亮着,她知道卢艾一定还在跟考研真题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来了来了,怎么不带钥匙啊。”夏阑在门外站了许久,估摸着卢艾是刚从床上下来,打开门时看到她有一半的头发脱离了松松垮垮的马尾,散落在前额。

      “不是吧,夏阑,你怎么了?游个泳而已,这么惨烈?”

      她苦笑着讲述前因后果,但略过了于湛那一段。卢艾听完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果然,苍天饶过谁啊?怪你保研和司考都太顺利了,这下你就当是在补之前透支的人品吧。”

      “去你的,我人品不都因为失恋提前攒下来了吗”,她脱口而出,意识到对方也是失恋“受害者”,才赶紧找补了一句,“所以,卢艾,就凭你之前攒下的人品,我赌你考研肯定能过。”

      “借你吉言,凭你这句话,我把我宝贵的下铺让给你了,让你好好养脚,怎么样?”

      夏阑沉吟了一会儿,卢艾又抢着说道:“别说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洁癖是吧?把床垫、褥子、被子什么的交换一下,这总行了吧?”

      夏阑这才放心地笑起来,在一起住了这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已经把对方摸得一清二楚。
      默契是友情的前提。

      两个人忙活了好一阵才把床换好。刚熄灯躺下不久,卢艾就从上铺探出头来,细声地问:“睡了吗?”

      “没,怎么了?”

      “你床上还有个东西,卡在缝里了,刚刚没注意。”

      她伸出手去接过来,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看到,是那个淡紫色菱形小盒子,里面装着苏星洋送她的月光石手链。

      分手那天她果断地把手链取下来放进盒子里,后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她打开盖子,把失而复得的手链放在掌心里把玩,冰冰凉凉的月光石慢慢染上了手心的温度,触感渐渐温暖起来。

      但她心里明白,走失的那段感情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后来她一直保持着豆瓣在线,偶尔发一些草图和书评,但南岛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痕迹地全身而退。

      一切都该告一段落了。她重新掖好被子,不断地往脑子里输入暗示,然后慢慢地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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