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阑珊》素日盛长

52、第49章 面具

　　大三下学期的日子过得多少有些平淡，夏阑每天有条不紊地上课、复习专业课、看闲书、学英语，画画的时间少了很多，但还是隔三差五地和卢艾一起夜跑，周末偶尔约约罗绫络见面。

　　五一假期只有三天时间，因为心疼苏星洋太忙，夏阑坚持让他不准来北京，约好暑假再一起回家。

　　周围的同学都陆陆续续开始复习司法考试，卢艾也经常泡图书馆泡到十点打铃才回宿舍。只有夏阑还是悠悠地继续着原来按部就班的生活节奏，并不打算那么快开始买辅导书做题，九点半洗完澡，照例打开视频和苏星洋聊天。

　　苏星洋有些担心地提醒她：“都5月了，还有4个月就考试，你是不是该开始复习啦？我看别人复习大半年的，一个个都叫苦连天。”

　　“不相信我？”她歪头。

　　“信”，他笑，“你虽然有时候呆呆的吧，但其实还挺聪明的。”

　　“我现在每天上课、温习专业书，其实也是在准备，只不过不想那么快刷题。就像马拉松长跑，冲刺一定要留到最后一段，太早绷紧，最后反而会泄气。”

　　那年高考于湛教给她的道理，她已经成功验证了那样是对的。

　　“行，那暑假我陪你一块儿刷题。一直听说司考很变态，我也想见识见识怎么个变态法。”

　　“那我问你一道简单的题吧。”她把椅子往后移了移，靠在椅背上。

　　“有一个人为了杀害仇人，躲在偏僻处埋伏，看到一个黑影，以为是仇人，就开枪射击。黑影倒地后，他发现死者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后来发现他并没有射中其父亲，其父亲患有严重心脏病，是因为听到枪声后过度惊吓而死亡。请问，他犯了什么罪？”

　　“过失致人死亡吧，他都没有射中。”苏星洋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那他对仇人呢？”

　　“没有罪吧，毕竟碰都没碰到。”

　　“错了。”她得意地笑。

　　“那就是过失致人死亡加故意杀人未遂？”他继续问。

　　“也不对”，她故意停了几秒，卖了个关子，“正确答案是故意杀人既遂。因为根据法定符合说，刑法规定故意杀人罪是为了保护人的生命，而不只是保护特定的某人的生命，因此，只要行为人主观上想杀人，而客观上又杀了人，那么就符合故意杀人罪的构成要件。虽然他没射中，但开枪射击是一种高度危险的行为，心脏病作为一种介入因素并非异常，因此他应当对其父死亡的结果负责。”

　　苏星洋的头惊讶地往后缩，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夏阑笑着朝他眨眼：“现在知道我们文科也不简单了吧？不是单纯靠背诵就行的。”

　　“还是代码适合我。”

　　夏阑重新坐直起来：“最近怎么样？9月很快就开始保研了。”

　　“绩点是肯定没问题，毕业设计也已经在着手在选题。就是我导师太压榨了，天天喊我去实验室帮忙做项目。我还是个本科生啊，那个实验室里除了我以外全是硕士博士。”

　　“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们那么早就有导师了啊？我们都是大四写毕业论文才开始分的。”

　　“理工科不一样，我们学校大二就让定了，早点确定研究方向。”

　　“你也别得罪导师，毕竟保研推荐信还要他写，生杀大权都握在他手里的”，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心里忽然有隐隐的担心，“但是也别落下自己的学习。”

　　说出来才觉得是两难，但她相信对那样聪颖的他来说，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

　　“知道了”，他苦笑，“那我继续学习了。”

　　怕寝室晚上的闲聊会影响他，她不再开着视频学习，刚要按下挂断键，苏星洋突然凑到镜头前“Mua”了一下。

　　近得能看清唇上的纹理。她也笑着凑过去，回了一个goodbye kiss.

　　卢艾突然推门进来，“哎呀呀我回来的不是时候”，然后又退回去把门关上。

　　夏阑笑着给她开了门：“你来的很是时候，我正准备上床看书。”

　　“你也太淡定了吧，都5月中旬了，不去图书馆复习，还在腻腻歪歪地视频。”

　　“我怕看得太早，到时全忘了。倒是你，去图书馆果真好好学习了吗，还是光顾着花痴走神啦？”

　　“切”，卢艾把书包卸下挂在椅背，“哐啷”一声重重地坐下，“我们俩一块儿学习，为了能和他共赴美帝，我可认真了。”

　　“他不是已经拿到杜兰大学的offer了吗？”

　　“我们家师兄可也是个学霸，虽然九月才去美国吧，现在已经提前在学研究生的课程了。”

　　“师兄”，夏阑笑起来，“你不会到现在都这样叫他吧？”

　　“对啊”，卢艾脸红起来，“不然叫什么，唯哥？”

　　夏阑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噗”一下全喷出来，呛得半天缓不过劲来。

　　卢艾过来拍拍她的背，“有那么好笑吗？”

　　“没有没有，挺好听的。”她咳了几下，清了清嗓子。

　　“对了，明天形势与政策课点名你帮我喊个到吧，我要陪他去办银行流水。”

　　夏阑当惯了好学生，对这种代喊到、打小抄的事素来唯恐避之不及。倒不是出于什么正义感，而是她对自己的演技没底气，总觉得自己还没开始小动作就会马上被抓个现行。

　　但是卢艾很少在这种事情上麻烦她，看在她一片痴情的份上，也就应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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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还没上课，夏阑就开始准备。先是在倒数第二排放好了书包和水杯，又到前一排于湛的座位旁边放好本子，还准备了一顶渔夫帽戴上。

　　于湛看到她神秘兮兮的样子一脸疑惑地问：“干什么呢？”

　　“帮我室友喊到，这个助教挺认真的，我怕她抬头仔细看，得换个座位喊一声。”

　　“算了吧，你就不会干这种事，做贼心虚四个字就差刻在脑门上了”，于湛笑着把后排她的水杯和书包拿到自己旁边，“我喊人帮你吧，刚才恰好在门口碰见一个学妹。”

　　夏阑感激不尽地看着走过来的女生，梳着清爽的短发，白白净净的，单眼皮和薄嘴唇在小巧的脸上格外和谐。

　　“嗨，我叫蒋章妍，一会儿帮谁喊到？”

　　“卢艾。谢谢你啦。”

　　“没事”，女孩爽朗地笑起来，“我就是换个地方自习而已，于湛学长轻易不开口求人，我哪有不帮的道理。”

　　“那，我坐哪儿？”女孩看了一下后两排的座位，又看了一眼于湛。

　　夏阑赶紧把书包、本子和水杯重新拿回后一排，“你坐于湛旁边吧。”

　　她对这个女孩有莫名的好感，破天荒地主动聊起天来：“你的名字，是不是取自爸爸妈妈两边的姓？”

　　“对”，女孩转过头来，眼睛笑成一条缝，“我爸姓蒋，我妈姓章，好记吧？”

　　夏阑笑着点点头，打开刑法法条默默背诵。点名总算顺利地糊弄过去了，梳着大背头的老师在台上神情严肃地讲着当代的年轻人如何失去信仰，她听得直犯困，法条也混混沌沌地浮在脑子里。
　　前排的两人就在她的视野正前方，女孩娇小的身躯衬得于湛的肩背愈发宽广。蒋章妍偶尔抬起头来看于湛，夏阑在后面也尽收眼底。

　　他们挺般配的，她想。

　　下了课于湛说一起吃晚饭，夏阑背起书包摇头，“今晚我约了绫络去新中关，你们俩一块儿吃吧”，又对一旁的蒋章妍抱歉地说，“章妍，不好意思啊，今天多谢你，改天我再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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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阑从学校南门出去，等了半天才等到一辆公交车。下车时发现罗绫络已经等在车站，天色也开始黑起来了。

　　在绿茶餐厅坐下，罗绫络一口气点了葱香烤鸡、面包诱惑、火焰虾、石锅蛙、炒饭和花田冰粉。
　　“这样就够了，谢谢”，夏阑点头示意服务员，等他走远了以后才吃惊地问罗绫络，“姐姐，就算AA这顿也超支了，何况点那么多我们吃得完吗？”

　　“放开肚子吃，今天我请客。”绫络豪爽地说。

　　“有好事？”

　　“没有。就是听说暴饮暴食有助于舒缓压力。”

　　“咨询员考试不是已经通过了吗，怎么啦？”她把手搭上绫络的手。

　　“我决定还是不出国了，我妈身体不太好。”

　　“阿姨怎么了？”

　　“上个月查出来有点轻微脑血栓，其实也不严重，就是有时候会想不起来事情。我觉得我还是不能走远，在国内的话，有什么事情也方便一些。”

　　“我的绩点在班里没优势，估计拿不到保研名额，所以下个月开始，该准备考研了。又是一场长征啊。”绫络长长地叹气。

　　夏阑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能劝她别努力，安慰也于事无补。只能苍白地说了一句“加油”，就低头给绫络夹菜。

　　“要考哪里？”半晌才想起来问她。

　　“理想的话是你们P大，如果第一志愿上不去，就报F大。”

　　“太好啦，那我们几个就都在P大了，你、我、星洋和于湛，要是望秋师兄也在就好了。”

　　“他已经拿到慕尼黑工大的offer，签证也在办了。”罗绫络舀起面包诱惑里的一大勺冰淇淋。
　　“林悦呢？”

　　“夫唱妇随。”绫络头也不抬，用了最简单的话来概括。

　　夏阑低头细细地用筷子剃净蛙腿上的肉，没有接话。事已至此，她不能再扭转什么。

　　“复习的时候碰到不会的数学题，尽管说一声，我和于湛都能给你开小灶。”她所能想到的帮助也只有这么多了。

　　没想到绫络却笑起来：“我还是问老于吧，你每天还得留出点时间跟星洋同学甜蜜，还是单身狗之间最好交流。”

　　夏阑开始不安，不知怎的她觉得罗绫络越来越深沉，也并不是疏远，就是好像心事越来越重了。

　　罗绫络心里藏着什么，她努力撬开也窥探不到，好像坚强已经长成了绫络的面具，而她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