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阑珊》素日盛长

37、第34章 黑暗中的手

　　因为十一期间公共交通爆满，密室逃脱馆离学校也只有大约七八公里的距离，于湛提议三人打车去，直接同罗绫络和陆望秋在馆口集合。

　　车来的时候，夏阑毫不犹豫就上了副驾驶座——此情此景下，同他们俩中的谁同坐在后面，场面想必都不会太自然。

　　而且，一直以来都是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苏星洋后面，在不被发现的暗处，偷偷观察和描摹着他的侧脸与背影。她忽然很想知道，如果换了她坐在前面，后座那个人是否也会悄悄地用余光关注她？

　　夏阑闭了眼歪头靠在座椅上，于湛和苏星洋低声闲谈着，电台里一男一女插科打诨地调侃着国庆节北京各大景点人山人海的“盛况”。空气里微妙的尴尬被这些声音一点点地填满，直到到达目的地，她拉开车门猛然深吸一口气，才觉得整个人舒畅不少。

　　罗绫络和陆望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远远望去，两人笑容轻快自然地聊着天，有一瞬夏阑不禁怀疑眼前是否根本就是一对快乐的情侣，陆望秋的疑虑也好，绫络的迟疑也罢，都只是暧昧初现时礼尚往来的试探。

　　但是走近看，绫络穿着红蓝细纹针织衫和浅蓝背带牛仔裤，双手插在裤兜里，和头戴黑色棒球帽的陆望秋显然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绫络的笑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得体，在亲近和疏远之间保持着一种绝妙的平衡，两人中间也断然没有尴尬横贯其中。

　　夏阑静静地看着，果然，比起她蹩脚的强装淡定，绫络真的算得上运筹帷幄、泰然自若，转头去看苏星洋，脸上也挂着一种无辜的坦然。

　　也许真的只有心思少的一方才有可能、有资格坦荡。她与陆望秋是同病相怜的。

　　“学校、厂区、医院、古墓、公馆、餐厅，选哪个场景？”于湛趴在柜台问。

　　“公馆。”陆望秋和罗绫络异口同声道，眼神对上，又是默契的笑。

　　在外场做准备时，苏星洋走到夏阑身边，悄声问了一句：“前两天，是故意躲我的吧？”

　　她头也不抬地蹲下去绑紧鞋带：“我不是说了肚子难受吗？”

　　“我不信，你会是一难受就连电话、微信都通通不理的人？”

　　她站起来白了他一眼。他脸上有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得意，但是没办法，他真的把她捏得死死的。

　　“走吧。”场外工作人员发出游戏开始的提示后，灯光骤然熄灭，她挽起绫络的手就往前走。

　　“喂，你们俩是真不怕啊！”陆望秋在后面无奈地喊。

　　“慢点，小心有什么怪东西！”于湛也着急道。

　　“倏”一声背后的卷帘门落下，忽的灯光又亮起，夏阑发现前面地上是一滩暗红的“血”。

　　“啊！”她一下惊呼起来，往后退了两步，踩到后面人的脚，一个趔趄就要往后摔倒。

　　后面一只手有力地扶住她的臂，以为是旧幕上演，脸红心跳间转过身来，却发现是于湛。

　　“小心！还是走我后面吧，你真没有绫络那么大的胆子。”于湛顺势把她拉到身后。

　　夏阑四下打量，发现他们走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上，灯光昏暗，黑白格纹墙壁和黑褐木纹地板透着阴森森的不详气息。走廊尽头看不真切，不知道是什么。

　　“绫络，你也走后面吧，太吓人了。”夏阑喊道。

　　绫络朝她投来一个“你可别拖累我”的鄙视眼神，继续自顾自地往前。陆望秋只好壮着胆子跟上。

　　夏阑半眯着眼不敢仔细看，走到一半时，走廊尽头忽然闪过一道绿光，然后就听见陆望秋鬼哭狼嚎地大叫了一声，把她吓得一个激灵。

　　“什么啊？”苏星洋问。

　　“是个镜子！里面有人”，陆望秋的声音里充满惊恐，“绫络，你不怕吗？你站我后面来啊！”

　　“我也怕的，只是叫声被你的盖住了”，绫络笑，“好像你比我更怕吧。”

　　“别怕”，于湛转过头对夏阑说，“怕就把眼睛闭上，搭着我走。”

　　“是个密码锁”，苏星洋在走廊右侧墙壁上摸索，“密码应该跟那道光有关系。”

　　绿光又闪过，为了晚上睡觉不做噩梦，夏阑自觉闭上了眼睛。

　　“镜子里那个人在说话！”绫络兴奋地说。

　　“看一下他嘴型！”于湛也走上前去观察。

　　陆望秋大起胆子来：“‘不’，他说的好像是个‘不’字！”

　　夏阑把心一横，睁开眼来凑到于湛后面看，苏星洋却用手一把遮住她的眼睛。“你还是别看了，省得今晚做噩梦。”

　　眼睛上传来一阵温热，然而还是倔强地甩开，“我偏要看，就算死也要知道是怎么死的。”

　　和你之间也是这样。不要被蒙在鼓里，就算再难过再心疼，也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发生了什么。

　　绿光亮起，她看到镜子中的黑面人嘴唇翕动了一下。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诡谲的绿光和镜中人可怖的面容还是把她吓了一大跳。

　　“你爱不爱我？”苏星洋忽然轻声说，声音就响在她的耳边，带起一阵微微的风。

　　在问我？她犹疑地转过去看他，少年的神色认真而坦然。

　　“我……”脸快速地烧起来，为什么他问得这样直白？“那个……”心跳也快得异常。

　　“他说的好像是‘你爱不爱我’！你们看，是不是？”苏星洋这次大声地喊起来。

　　原来是这样。心脏猛地落回原位，脸上的热度也渐渐褪去，随之而来的却是莫名其妙的失望。
　　“对，对！我也觉得应该是！”陆望秋说。

　　“然后呢，这跟密码有什么关系？密码都是数字啊。”于湛转头看了一眼密码盘。

　　“知道是几位吗？”绫络问。

　　“不知道。”苏星洋答。

　　“0-2825？”夏阑试探性地说出来。

　　于湛快速地按下密码，果真解锁成功，“滴”地一声走廊右侧的门随即弹开。

　　“厉害啊，这都能想出来！”苏星洋夸她。

　　她不好意思地把头发往耳后捋，中学时代，哪个女孩没有欲盖弥彰地把少女心事藏在那些数字后过呢？5201314——我爱你一生一世，59240——我最爱是你，20184——爱你一辈子……唐冰曾经教给她好多这样的暗语，却从没想到会在今天这种场合派上用场。

　　水龙头滴“血”的浴室、满是“血手印”的客厅、洗碗池蓄满“血水”的厨房、一地狼藉的书房，他们逐一开门过关，慢慢摸清了整个“案件”的真相。这应该是一起“情杀案”：住在这个“公馆”里的是一对相爱多年的情侣，因为女主人突然提出分手想要离开“公馆”，男主人伤心欲绝，冲动之下实施了惨绝人寰的“同归于尽”计划。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场景了，最恐怖的都过去了，大家别怕，都打起精神来！”书房的摩斯密码被解开，于湛率先走在前面，陆望秋紧跟其后。

　　“我们竟然都进来快3个小时了，我有点饿了。”罗绫络抬起手表，借着微光看了一眼时间。

　　新的房间一片漆黑，也不知深浅。夏阑小心翼翼跟在罗绫络后面，苏星洋留在后面断后。

　　几秒后，一道闪电劈开房间里密布的黑暗，惨白的光线下，墙上突然弹出一个白衣“女鬼”，凌乱的长发半遮着死白而嶙峋的脸，全身血淋淋的，正对着他们狰狞地笑！

　　“啊啊啊！！！”几个人凄厉的尖叫声响彻云霄，夏阑整双腿倏地软下来，挣扎着飞速转身，却无预警地撞进一个宽广的怀里。

　　“没事，女鬼走了，别怕。”对面的人扶住她的肩，手轻轻地拍着她披在后背的头发。

　　“什么鬼啊！”吓得整个人哆嗦，心脏疾速跳动，泪也一下涌出眼眶，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对面的人是谁，只是本能地揪紧那个人的衣服。

　　“搞什么啊！”绫络的声音也惊悚得带着哭腔：“这也太吓人了吧！”

　　“只是个NPC而已，已经走了”，黑暗中响起于湛刚刚平复的清晰明朗的声音，“大家别怕，我们先找灯，没事了。”

　　橘黄的落地灯亮起，给恐怖的空间带来久违的暖意，夏阑看到，眼前的白色T恤被她揪得皱巴巴的，抬头，少年弧度好看的下巴、若隐若现的梨涡都离她很近很近。

　　“可以放开我领子了吗，我要被你揪得窒息而死了。”轻得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

　　她猛地放开他，心却又开始砰砰地打起鼓来，说不清是因为对刚刚的恐怖场面心有余悸，还是因为和他这样近的，近乎拥抱的距离。

　　为什么刚刚那一幕，竟然那么像她痴心妄想的梦里，他们紧紧地拥抱在深夜无人的长街？

　　平复下来深吸两口气，她又看到房间另一个角落里，陆望秋紧紧地把绫络的头护在怀里。

　　然后绫络一把挣开，快速地用手理了理头发，若无其事地笑着说：“你是自己害怕吧？我真没事！”

　　“看来没那么快结束”，苏星洋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桌上的首饰盒，“我们还没弄清女主人到底是为什么想要离开这座公馆。”

　　“对，这个应该才是出去的关键。”陆望秋也走到梳妆台前，试着对镜子呵了呵气，而后发现了什么一样兴奋地喊起来，“快来看，有字！”

　　“你—的—爱—真—的—让—我—窒—息—我—承—受—不—起。”于湛一个一个地辨认着镜子上随着白雾慢慢浮现出来的字。

　　“会不会在这个双人卧房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密闭空间，是属于女主人自己的？”罗绫络说。

　　几个人分头在地毯上、衣柜里、床上东敲西打，良久也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或许，线索在刚刚那面墙里面？”夏阑提出猜测。

　　“对啊！”于湛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蓦地灯光又一下熄灭，整个房间旋即被黑暗一口吞没。

　　夏阑猛地吸一口气，心提到嗓子眼来，本能地闭上眼睛，随后就感觉到手被牵住了。

　　熟悉的，温热的触感。柔软却有力的一只大手。

　　仍然是让她无法自拔的温柔。

　　然而体内的骄傲在这样惊怖的情境下仍然不忘跳出来敲醒她。不能总被眼前这个人随意摆布！

　　她用力挣开那只手。

　　下一秒灯光恢复如常。她抬头，对上苏星洋疑虑的眼神，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嘿，这灯光就是个虚幌，不要慌，我们继续找线索。”于湛走到那堵墙前仔细地观察。摸索中，墙面翻转起来，一个柜子似的开放空间露在他们眼前。

　　“看样子，要把人送到墙那面去。”陆望秋说。

　　“我去。”夏阑自告奋勇地走过去，好像从被苏星洋牵住手的那一刻起，体内的倔强机关忽然又被启动了。

　　“夏阑，你别去了吧，这里面就你胆子最小，要去也是我去。”于湛担心地劝阻她。

　　“应该要两个人过去的，也好有个照应。”绫络说。

　　“没事，我可以的，绫络你和我一起吧。”夏阑说着就站进那个立柜。

　　“我和你一起吧，两个女生去我们也不放心。”苏星洋箭步闪过来，挤在她旁边，又对于湛说，“你们留下来继续找其他线索。”

　　立柜瞬时转动起来，渐渐朝远离卧室的方向移动，他们被困在了一个极小的密闭空间里，周遭除了可怖的黑暗，只有凝滞闭塞的空气。

　　夏阑集中意念认真地调整呼吸，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依靠自己的意志扛过去。

　　只是惊惧中，她的手再一次被牵住，而且这一次，前所未有地用力，不容她挣脱。

　　苏星洋仍然静默无言。两人并排站着，前胸后背都是紧逼的墙，好像离窒息只有一步之遥，根本无从想象外面世界明媚的天空。

　　她的心已经被恐惧折磨得无力思考，敛起一口气来轻轻地、缓缓地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觉得，老于怎么样？”莫名其妙的问题，但少年沉稳的声音就像黑暗中助她减轻恐惧的稻草。

　　“很好。”她已经累得不想争辩。

　　“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脑子只剩一片空白，他想要什么答案，就都给他吧。

　　“真的么”，黑暗中少年的声音忽然近过来，轻轻的气流挠得她耳朵直发痒，“不喜欢我么？”

　　“放过我好吗，眼下我只关心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几乎是哀求着说出来。骄傲也好自尊也罢，此刻什么也顾不上了。

　　她一定是脑子抽风了才会主动站进这个棺材般的立柜里。

　　“别怕。”苏星洋微微松开她的手，分开十指穿过她的指缝。

　　而后紧紧地、紧紧地扣着她的手，好像在传递某种坚定的、温暖的力量。“有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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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对情节和人物有什么意见或者想法都可以给我留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