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阑珊》素日盛长

33、第30章 到底谁最高尚

　　“如果他足够喜欢你，他不会这样半路撤退的。”绫络的话萦绕耳畔，夏阑根本无法专心听课。

　　开学第一节物权法课，短发飒爽的女老师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她却仿佛拿着一个烫手山芋一般不停地把手机放进抽屉又拿出。

　　“怎么了？”卢艾投来关心的眼神。

　　“没什么。”火速地按亮手机屏幕、熟练地解锁，但微信和短信还是齐齐空白。

　　三天了，她煎熬的心情就像等待法庭宣判的犯人。然而苏星洋的微信除了“好，在北京好好照顾自己”、“过年见”这样的客套话，丝毫没有给她一句交代。

　　她的心仿佛重重地跌到湿冷的水域，沉沉地钝钝地揪着。她猜不透，却也不肯低头去询问。

　　难道那天晚上，音乐喷泉倾城的布景下，她那样沉醉心动，而他果真只是一时冲动失去理智不成？

　　她忽然觉得，“人心隔肚皮”真是这世上最悲凉的成语，她自以为放下那两年的隔膜，他已经在稳步向她靠近了，谁知一转身一场空，什么确凿的证据也抓不住。

　　她发现自己根本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从始至终。

　　下课铃响起，她烦躁地把书包收好往肩上一揽，就大步地走向食堂。

　　“夏阑，我奉劝你啊，吃不下的话，还是不要这样硬塞比较好。”卢艾好心提醒她。

　　“没有，我饿着呢。”放下筷子，她才觉出口中的宫保鸡丁嚼之无味，嘴已经塞得满满的鼓起来，食管却咽不下去。使劲一咽，胃马上翻滚起来想吐。

　　哎。都是从小被妈妈教出来的坏习惯。什么无论开心难过，天塌下来了都要好好吃饭，去他的，难过的时候她就是吃不下啊。

　　她暴躁地把剩下的饭菜一股脑地端到残食台，手一重，几个盘子里的残羹冷炙全部滑出来，立时一片狼藉。

　　“啊，对不起，阿姨。”该死，她怎么这样失控。

　　走到宿舍楼下发现杨逸槐拿着一袋什么东西在来回踱步。连着三天了，他说买多了水果要分点给她，前两天她都客客气气地拒绝，没想到他还不死心。

　　卢艾远远地向杨逸槐使了个眼色，提醒他眼前是个杀伤力极强的不定时炸弹，就匆匆地上楼去了。夏阑这次没再好心情地说些客套话，迎上前就说：“别给我送了，我有男朋友了。”

　　“哪个”，杨逸槐还是眯着他的桃花眼微笑着问，“那天那个瘦高个，还是历史系的冷面人？”

　　他竟然摸得这么清楚，让她没有撒谎的余地。

　　“这你管不着。”她硬着头皮冷着脸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适合走绫络那样的凌厉路线，话一出口声音都在抖。

　　“谢谢你，真的不用再给我送了，今天说什么我也不会收的。”只好切换到软和的语气。

　　“那二位都不如我，考虑一下我呗。”杨逸槐还是迷离地笑着。

　　夏阑几乎怀疑他是不是跟什么人打了赌才对她这样穷追不舍，他们两个看上去就完全是火车的两条铁轨，永无相交的可能。他何苦要这样让自己难堪。

　　“我不喜欢你。别再来了。”敛起所有的硬气，说罢扬长而去。

　　如果她只贪图美色就好了，牵起这个人的手，就不会想起转瞬即逝的另一双。

　　晚上洗完澡、草草地和家里打完电话，夏阑就爬到上铺去拉上床帘，打开小台灯、铺开小桌板在床上画画。密闭的空间让她有说不出的安心。

　　落笔却还是绕不过那夜的倾城之景，灰黑的铅笔描摹不出绚烂光影，她一遍遍地尝试勾勒那些形态变幻的水柱，却一遍遍地灰心不满。

　　直到床底扔满了皱巴巴的废纸团。床下的卢艾默默地帮她捡起扔掉，她满心歉疚。

　　末了还是只能画那张嘴角微微上扬的侧脸，画那只握住她的温暖的大手。真没出息，她重重地叹气，瘫倒在床上。但还是例行公事地拍照，传到豆瓣。

　　这是她记录过去、救赎记忆的一种方式。往昔对她而言是一片朦胧之地，一个丰富的源泉，一片金黄的葵田。没有那些广阔的个人历史，她觉得自己如蝼蚁一样白活。更重要的是，记下来，她就不必再在心里纠缠不休了。

　　然而她过去人生的这20年，竟然有四分之一是和一个少年紧紧地捆绑在一起，抽去他，过往仿佛全部变成了没有色彩的黑白铅画。

　　不多时，手机震天动地地响起来。怕不能第一时间接到他的消息，这几天除了上课时间她都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霎时几个室友都惊呼起来。

　　“抱歉，抱歉。”利索地下了床，仿佛怀揣一个炸弹一样走到楼道拐角，她才敢把手机拿起来细看。

　　果然是苏星洋。心跳又不争气地开始加速。他果真要表白了么？

　　“喂。”电话那头传来少年温暖、干净又有磁性的嗓音。

　　她发现自己在形容他时仍然搜肠刮肚不吝赞美。

　　“开学怎么样，适应了吗？”

　　暑假在“荒原”闲聊的时候，她和他说过，虽然已经来了北京两年，但每次从家回校都要经历至少一周的调整期，从气候、饮食、居住环境再到心里的归属感。他还记得。

　　“还好。”

　　“这学期课程难么？”他淡淡地问。

　　“也还好。”她心不在焉地答。

　　“那个，老于，也回去了吧？”

　　“你刚刚不是说已经开学了吗？”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那，你们见过了吗？”

　　“没有，怎么了？”她有些不耐烦了。

　　“没事，就是，那个……他可能有话要对你说吧。”他开始支支吾吾。

　　“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居然还要通过你吗？”她有点生气了。

　　莫名其妙。难道那天牵起她手的，是易容成苏星洋的于湛不成？但苏星洋跑来说，于湛可能有话对你说，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但她立刻又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想法，于湛那么稳重的人，才不会做这样幼稚的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呢？”她努力压低自己的语气。

　　“没什么。”对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还有别的事吗？”她赌气一般下了最后通牒，意思是，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你再敢不抓住。

　　“没有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夏阑利索地挂掉了电话，那句“那天晚上你到底什么意思”硬生生地被吞回了肚子。

　　“在拒绝追求者吧？”转身准备上楼回宿舍时旁边响起一个声音，瞬时把她吓了一个激灵。
　　“‘还好’可不是一句好托词，不喜欢就应该斩钉截铁地拒绝。”夏阑转过身来，看到说话的女孩脸上挂着一种嘲弄的笑。

　　夏阑认出了女孩身上的皮卡丘睡裙，这不是那天那个和男朋友打电话吵架的暴躁女生么？

　　“你是，卢艾的室友吧？”女孩定睛看她时也愣了一下。

　　刘曼曼？夏阑吃惊地张大嘴。那天在图书馆，她记得站在纪唯旁边的女孩一直是甜美柔软的，柔软得仿佛没有性格。而眼前这个皮卡丘女孩的暴烈，她那天已经见识过了。若不是亲眼见到，她断然不信人竟能有这样云泥之别的两副面孔。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刘曼曼脸上的五官虽然还是小小的，此刻却好像都扭在了一起，带着一种明显的戾气，厚嘴唇也显出凶相。

　　夏阑并不想和她客套，点头微笑准备撤离。刘曼曼却叫住了她：“让卢艾离我男朋友远一点。”
　　“卢艾并没有做什么吧。”她保持着客气。

　　“做没做她自己知道”，刘曼曼冷笑一声，“我就不信她能老在食堂、图书馆跟我们偶遇，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她为什么非要在纪唯面前晃？”

　　“学校就这么大，认识的人经常碰面也很正常吧”，夏阑顿了顿，脑子里搜索反击的话，然后故作镇定地朝刘曼曼微笑，“我就好几次在楼道碰到过你跟你男朋友打电话呢。”

　　说出来看到刘曼曼有些气恼的表情，她兴奋得心砰砰直跳。绫络助我，绫络助我，夏阑心里不禁默念。

　　“让她死心吧，纪唯不会喜欢她的。否则她追了他这么多年，他为什么没有答应？”刘曼曼冷冷地白了她一眼。

　　“是啊，既然纪唯不喜欢她，你又紧张什么呢？”夏阑努力控制自己发颤的声音，始终笑吟吟地看着对方。

　　“我看不惯，她这样做，不觉得自己贱么？”刘曼曼开始气急败坏。

　　夏阑的怒火一下燃到心口，连同苏星洋给的那一份，于是像按下战斗模式开关一样对着刘曼曼狂喷：“说谁贱呢？是谁拒绝追求者不斩钉截铁，一直拖泥带水，连发朋友圈秀恩爱还屏蔽追求者、拿人家当备胎，是你家纪唯吧？不陪你回家过暑假，天天忙着实习的，也是你家纪唯吧？最近态度开始不好了没有哄着你的，还是你家纪唯吧？要说贱，也是他。”

　　“而你，抓不住男朋友了就来找卢艾撒泼，真的很low”，夏阑偷偷地喘了口气，又画龙点睛地补了一句，“你们三个人里，只有卢艾一片真心最高尚。”

　　没等刘曼曼反应过来，她就匆匆转身上楼，拖鞋故意重重地踩在台阶上发出响亮的噪音。她刚才几乎是凭着本能一通乱怼的，恶狠狠地发泄完，此刻只觉浑身发软，再僵持下去，只怕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哎，果然还是被绫络熏陶得不够。

　　走到寝室门口却看到卢艾红着眼杵在那里，她说：“夏阑，谢谢你。”

　　夏阑一把搂住披头散发的卢艾，安慰她：“什么锅配什么盖，这个纪唯，眼光真的堪忧。”
　　然而鼻头一热，自己的眼泪也流了下来。苏星洋如果不喜欢她，那么他的眼光，也真的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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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本来有点灰心想停更一阵的，因为Poison小天使的鼓励，我来补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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