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阑珊》素日盛长

23、第20章 当过去撞上现在

　　整整六天，夏阑一直陪着心神不宁的卢艾，陪她一起吃三餐，去图书馆写论文，每天晚饭后绕着学校的湖边散步一圈，回寝室洗漱后看看综艺放松大脑，然后在晚上11点准时熄灯睡觉，第二天7点半起床，8点半又准时在图书馆三层坐下学习。

　　几天规律的生活下来，夏阑的期末论文提前写完了，就开始翻看预习下学期的书目。杨逸槐每天都在三层阅览室给她们占好座位，三个人再一起去吃午餐。一周下来熟悉了许多，夏阑才发现杨逸槐高度自律的外表下也有孩子气的一面，他说每天会给自己留一个小时的打游戏时间，用来“治愈”自己，说什么都要拉夏阑和卢艾“入坑”，和他一起组队打游戏。

　　“No，我是游戏白痴”，夏阑摇了摇头，想起小学的暑假有一阵迷上了红警，跟着表哥一起玩却总被嫌弃的日子。卢艾也无心搭理杨逸槐，一整个星期说的话比平常少了不止八成。

　　“卢艾是不是失恋了？”趁卢艾去厕所的时候，杨逸槐终于忍不住问夏阑。

　　“你怎么知道？”夏阑很诧异，因为杨逸槐的表情相当笃定。

　　“纪唯，是吧？”他用笔轻轻敲了敲桌子。

　　看到夏阑惊讶的表情，他又继续说：“你们大一的时候，我看到过卢艾来寝室找他。”

　　原来纪唯也是金融系的，而且恰巧就是杨逸槐的同班同学和室友，世界真小。

　　杨逸槐说，去年有一阵纪唯发烧在寝室睡了三天没去上课，卢艾就给他送了三天的粥，当时他们寝室几个人打趣说纪唯的女朋友真贤惠，纪唯却冷冷地说她不是。

　　夏阑听着很不满，既然拒人于千里之外，又何必白受人恩惠。她实在想不通纪唯到底有什么魔力，在她看来他长得甚至没有眼前的杨逸槐合眼缘。

　　杨逸槐虽然算不上多帅，但至少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如果说苏星洋身上洋溢的是少年气，那么杨逸槐是真正可以称得上有“男子气概”的那一种，略微迷离的电眼也相当吸引女生的注意。至于刘曼曼，卢艾即使那样失魂落魄地站在她旁边，也把她衬托得很小家子气。

　　“怎么这样看着我？”杨逸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啊，没事”，夏阑脸刷地一下又红了，她总是改不了灵魂突然出窍的毛病，经常和别人聊着聊着突然就陷入自己的脑洞里无法自拔，周围一切都被自动屏蔽。这会儿居然盯着杨逸槐的脸端详起他的长相来。

　　她收回眼神，假装淡定地继续说，“我是觉得，纪唯不值得。”

　　“可是卢艾喜欢。喜欢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就算外人多么为她抱屈，她自己是情愿的。”

　　夏阑点点头。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先说“喜欢”的那一个，注定要背负更多。她佩服卢艾的勇气，但她自己做不到。如果是她，宁可嘴硬到底，装傻到底，或者学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子里，也不愿采取这样卑微的姿态。她有她的骄傲。

　　“那个，今天晚上我就回家了，明天你们俩自己来图书馆吧。”卢艾突然出现在身后，幽幽地说。

　　“不了，我论文也写完了，明天不来了。我高中同学要来咱们寝室住一阵，卢艾，可以让她睡你的床吗？”

　　绫络前几天给她打电话，说报的那个暑期雅思班在P大上课，从她们学校坐公车过来要半小时，问能不能在夏阑宿舍借住两周。夏阑倒是不介意两人睡一个床，只是宿舍的单人床一个人睡也挤得慌，无法自在舒展身体，她和绫络两个人的睡相又都很不好，只怕会在梦里打起来。寝室里另外两个女孩已经回家了，只是不同系很少有交集，平时和她们也不算太熟，夏阑总不好意思开口。

　　“没问题。我又没有洁癖。”卢艾爽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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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后夏阑和杨逸槐坚持把卢艾送到了高铁站。

　　“上了车别睡得太死，别坐过站了。”

　　“到家半夜了，手机的电够不够？要跟家里人联系得上。”

　　“到家了给我发个微信。”

　　“好啦好啦，大姐，我回家就三个多小时，我亲爹去接我，放心。”卢艾拍拍夏阑的肩膀，“我没那么脆弱。下学期回来一定给你看到一个生龙活虎的卢艾。”

　　“好”，夏阑发现自己啰里啰嗦的也忍不住笑了，“那我们回去了。”

　　坐地铁回学校的时候夏阑收到了一条微信。

　　是苏星洋发的。他说：“明天我到北京，我们见一面吧。”

　　这条没有称呼，看似亲密实则疏远的消息好像给夏阑的心投进了一颗石子，让她忽然地惴惴不安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距离他上次联系她，是大约一周前在河内，再上一次，或许是好几个月前了。全是无关痛痒的寒暄客套。他们现在，并不是很熟的朋友。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不停地把手机放进包里又拿出。

　　杨逸槐以为她是在担心卢艾，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一路从世界政局聊到学校BBS八卦，夏阑却心不在焉不怎么答话。进了校门以后杨逸槐说送她回宿舍门口，夏阑也没有拒绝，一路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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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已经七月中旬了，她仍闻到校道上隐隐绰绰的幽幽花香，像极了三年前瀚海的春天，在暗夜里盛烈绽放的丁香。她永远忘不了那种气味，仿佛是她整个高中生活的注脚。

　　想起瀚海的人和事，她的脚步忽而就放慢下来，身边的人也跟着慢了下来。而且，她感觉到了他的慢慢靠近。

　　杨逸槐突然走到她前面停下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向她凑近，脸离她只有大约两三公分的距离。她抬头看到他泛着青的下巴，迷离的眼神带着微微的笑意安静地看着她。的确是很吸引人的一张脸。

　　但腼腆是一种美德，她深信。又或许是她的回忆滤镜作祟，此刻脑中那个白皙颀长又腼腆的身影不断盘桓在她脑里，那种澄澈、干净和赤诚的少年气，在她心里远胜于一切成年人的交际技巧或者“魅力”。

　　“你头发上有瓣花。”

　　杨逸槐帮她取下来，却没有后退的意思，依旧保持着那个暧昧的距离。夏阑一怔，额头感觉到他微微的吐气。

　　下一秒她逃也似的拔腿就跑。落荒而逃。

　　一口气爬上6楼进了宿舍，她才意识到刚刚自己有多狼狈。根本没时间细想，那一刻只有惊吓，逃走是她的本能反应。

　　是这几天连续的见面，还是她今夜的默许和放慢的脚步给了杨逸槐错误的暗示？又或许是她想多了。人家也许只不过是好心而已，是她自己胡思乱想自作多情反应过激。

　　总之事情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下去，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好像是从去越南开始，她平静的生活开始发生改变。还有那条不知如何回复的微信。

　　她想见苏星洋。

　　却又不太敢见。

　　她也想不明白究竟自己在害怕什么。但她隐隐觉得，过去的就应该留在过去，不论她再如何留恋，设若过去突然闯进现在，只怕一切都要乱套。

　　况且，所有的“未实现”和“遗憾”，起码留给了她想象的空间和做白日梦的余地。故事若停留在此处，还有“美”的可能，如果横生枝节，狗尾续貂，反而会亲手将她的梦打碎。

　　于湛在这时打了电话过来。

　　“夏阑，你没事吧？刚才跑那么快做什么？我看见你了，喊你你都没听到。”

　　“没什么。”

　　“BBS上说最近晚上学校湖边经常有个变态出没，你不是遇上了吧？”

　　“啊，没有”，她想了想，却只编出一个拙劣的借口，“我突然想起来一件要紧的事，所以跑回来了。”

　　“没事就好，以后晚上出门小心点。”

　　“嗯，好。”

　　“对了，还想跟你说一件事。星洋明天要来北京参加编程大赛，会待三天。我去接他，然后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叫上绫络一起。”

　　“好。”犹豫了一会儿，但她无法拒绝。他来了，她总不能不见，即使害怕，心里仍有一份期待在。生活永远不是剪辑好的电影，不是艺术品，永远会有无穷多的无法预料和猝不及防，这才是现实。

　　“于湛？”她突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

　　“嗯？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关切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对了，忘了跟你说，我已经买好了周日晚上的火车票，七点发车。”

　　“好。”挂断电话夏阑才想起来，周日晚上，正好就是四天后。莫非苏星洋也会和他们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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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想不了那么远。她又不是自己生活的导演，无法掌控事态的发展，她不过是芸芸众生里最平凡的那一个。顺其自然吧，她告诉自己，就像苏星洋曾经给她讲过的故事中，那个拿着羽毛的国王的小儿子那样，羽毛飘到哪儿，他就选择哪儿。这是她一贯的信条。

　　临睡前夏阑给罗绫络发了一条微信, 她知道绫络下周一才开始上暑期课,但夏阑现在很需要她,就像几年前的很多个晚上在瀚海那样。

　　“好，我明天晚上就过去你那儿睡。”绫络很快就给了她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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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失踪了两年的苏星洋马上要出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