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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1章 他和她 ...

  •   高一长长的暑假里,夏阑除了写完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还花了很大功夫整理各科知识点,查漏补缺,央求爸爸买来一套好看的日式和风笔记本,然后把各科笔记整理完善,重新誊写出一部系统、详实又好看的笔记。放松的时候便偶尔和罗绫络一起约着逛逛商场,或者到对方家里一起写作业,当然有时还会被绫络拉出去当约会的幌子。

      “阿姨再见,那我们走啦。”从绫络家里出来,挥着手甜甜地和罗妈妈道别。

      “明天就开学了,你们非得今天约会么?”夏阑忍不住抱怨。

      “姐姐,学校里那么严,连牵个手都不敢。当然得在开学前抓紧时间见面啦。”绫络满脸甜蜜。

      “说吧,我帮你们打了这么多次掩护,有什么好处?”

      “我爸从日本带回来的宫崎骏手绘原稿集,怎么样?”

      “成交!”

      把罗绫络送到电影院门口同样满脸甜蜜等候着的张卓手上,夏阑便扭头走开。她没有这样浓墨重彩的故事,但她在一旁看着也深深为他们感到高兴。多好啊,这么美的年岁,有这样美好的少年相伴走过,不问今后如何,只问当时当刻两颗悸动又真挚的心。

      她把自己交给耳机里朴树自由奔放的歌声,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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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在烈日下走了快半个小时,浑身汗淋淋,却不知身在何处。周遭是类似城中村的街道,地上有星星点点的垃圾,电线密密麻麻低低地压着,有一种不同于城市中心的暗色调。但是拐个弯出来,在向马路的外侧,又是一派不亚于市中心的繁华景象。

      夏阑匆匆走进了一家名为“荒原”的音像咖啡店,倒不是因为她近来正在读艾略特,而是她实在太热太渴了。

      “你怎么会来这儿?”熟悉的声音中透着一种惊喜。夏阑抬起头来,男孩站在她坐的高脚椅旁,标志性的颀长身影,腼腆微笑。

      “我路过,你呢?”夏阑匆忙抬起头来擦去满头的汗,懊恼出现在他面前的形象过于狼狈。

      “我家就住在这附近。”苏星洋在她旁边坐下,微微的笑意仿佛一阵清风,将八月午后的炎热一扫而尽。

      “所以常来?”

      “嗯,这儿人不多,有时候来这里学习,换个环境效率反而高一些。”

      “这儿老板也喜欢朴树?”夏阑侧耳倾听,店内缓缓流淌着《生如夏花》的旋律。

      “不尽然,好像更偏爱古典音乐一些,更多的时候放的是肖邦、舒伯特一类。”

      “那么喜欢艾略特?”

      “可以说是铁粉。”

      “你跟老板好像很熟?”

      “还好,你猜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中年男子,高胖,光头、蓄胡须,看着有点凶,大概率沉默寡言。”沉默半晌,夏阑认真回答道。

      “全中!”苏星洋露出孩子一样兴奋的表情,“你怎么猜出来的?”

      “刚刚一进门,我就看见老板一个人坐在吧台看书了。”夏阑朝他眨眨眼,笑道。

      整整一个暑假没有见面,也没通过电话,但重新再见到他,还是熟悉的感觉。男孩仿佛又长高长壮了一点,简单的T恤透出挺拔的肩背线条,结实的手臂撑在桌上,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旁看书。音像店的橘色灯光打在他的侧脸,耳朵上的小小绒毛反着光,颈后露出隐隐的发茬,这样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仿佛外面毒辣的日头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此地只有清风、少年和微微的花香。多么美的夏天。

      夏阑的眼神没敢停留太久,便趴在桌上,在他身边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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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二新学期文科1班和理科9班的体育课都被安排到周三上午的最后一节,夏阑大老远就发现了操场另一角里人群中那个发光的身影。想起苏星洋曾嘲笑自己做操笨拙,体育老师一宣布自由活动,夏阑便绕过打排球的女生们,径直走到图书馆去。

      从书架上抽了一本王小波杂文坐下翻看,却始终心绪杂芜,无法专心。心里像在期待什么,总觉得会忽然从身后走来一个身影,在她身旁悄悄坐下,投来一个默契的眼神,证明他们之间究竟是缘分匪浅。

      然而想象总归是自作多情,生活不是处处偶然的玛丽苏电影,直到体育课快下课,夏阑还是没等到那个身影。匆匆起身去还书,却差点迎面撞上了人。

      “夏阑,你也来图书馆?”是于湛,手里还抱着一摞书。

      “嗯,我今天不太舒服,不想运动。”只好随口扯了一个谎。

      “你呢?怎么也不去打篮球?”

      “我不太会打篮球”,于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后脑,“运动神经不发达,还是不给队友拖后腿了。你怎么了,要上医务室看看吗?”

      “没有,其实我也是,排球啊乒乓球啊羽毛球啊之类,我十有八九都会坑队友,就运动来说,还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吭哧吭哧咬牙坚持。”她也坦白。

      “跑步?”

      “不”,她笑着摇摇头,“游泳。跑步说到底还是一群人的,只有游泳是最孤独的运动。水声涌来,你只能听见自己机体的声音。”

      “相当有趣的见解。可惜我是旱鸭子一个。”于湛无奈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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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允之在一个晚修课间给他们送来了爸爸出差带回来的台湾芭乐,借着这个机会终于和唐冰重新恢复了“邦交”。唐冰果然还是大大咧咧的女孩子,重又回到活泼八卦的样子,见到陈允之还是免不了和他斗斗嘴,好像海上的那场乌龙从未发生。

      但夏阑知道,那多半还是因为朱萸并不喜欢陈允之。唯此唐冰才可能心无芥蒂地继续当他们的“好朋友”,唐冰对陈允之,大概是《仙剑》里林月如对李逍遥的感情吧,吵着吵着,忽然有一天便离不开这个人了。夏阑叹气,笑自己对别人总是看得太透。

      “如何隐晦地表达思念?且看张若虚这一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诗人以征妇的口吻,想象自己化作明月,追逐自己的良人,何其美妙,何其动人!”语文课上,声哥讲到《春江花月夜》时忽然动情起来,声音慷慨、语调高昂。

      夏阑从未见过他这样沉醉的神色,仿佛陷入了他自己的思念里。声哥的过往,一定也有很动人的故事吧,那个故事里,必定也有一个窈窕的身影。

      “所以你们现在小年轻表白,动不动就是喜欢啊爱的,太俗”,声哥顿了顿,不无认真地问,“知道怎么含蓄地表白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逐渐放下手中的其他科作业或课外书,刚睡醒的揉揉眼睛,或者捅了捅旁边熟睡的同桌,好奇地等待声哥葫芦里卖的药。

      “今夜的月色真美。”声哥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这样一行字。

      “日本文学家夏目漱石上学的时候,英文老师要求学生用日语翻译英文的‘I love you’,大多数人都直译成‘我喜欢你’或者‘我爱你’,只有他另辟蹊径,翻译成了‘今夜月色真美’。为什么说这句话美呢?东方人骨子里就比浪漫的西方人含蓄,直抒胸臆反而失于浅薄。而月历来是爱情的意象,春花秋月、风花雪月,都是这个意思。当我看到这么美的月夜,第一反应是此等美景,假若你不在身旁,真乃人生第一憾事。这样的表白,难道不比‘我爱你’更来得扣人心扉吗?”

      声哥洋洋洒洒地发表完想法,教室里已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好像是第一次,他们看见一个真实的不设防的声哥,一个敢于大谈特谈学校禁忌话题的语文老师。

      “今夜的月色真美。”她把钢笔吸足墨水,一笔一划地在语文课本扉页上写下这句话,靛蓝色的字漫开来,开在心里是温柔的声音。什么时候能和那个少年一起,在观海平台看一场盛大的月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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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阑,帮我个忙,我肚子疼,帮我把这份练习卷拿给理科9班英语科代表,拜托啦。”晚修上课前,前座的英语科代表李婉文忽然转过来说。文科1班的英语老师孙颖正好也教理科9班,因此两班科代表经常有工作往来。

      夏阑并不是班干,虽然成绩好,但沉默寡言,甚少引人注意,连个组长的差事也没轮上。

      走出一教来到二教,以她缓缓散步的速度,竟然花了快10分钟。辗转来到9班门口,距离晚修上课不到15分钟,十月的天微微还有些亮,但太阳大势已去,只在灰蓝的天幕上留下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红色。

      走廊上的矮墙,少年和少女并肩站着,女孩的头还不到男孩肩膀的高度,夕阳把他们塑造成一对剪影。女孩好像在哭泣,双肩微微颤抖,男孩转过来斜倚着,递给她一张纸,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转过来的一瞬间夏阑认出了那张侧脸,那样迷人的侧脸,除了苏星洋还会有谁呢。旁边那个哭泣的女孩,不用问也知道是朱萸。

      他并没有注意到夏阑,她也就不打算打扰他们,随手抓了一个9班的同学打听他们班的英语科代表,谁知那个男生指了指走廊的背影:“朱萸啊,在那儿。”

      老天爷可真会开玩笑,竟然安排这样的巧合。假若她现在冲上去叫朱萸,只怕在朱萸的剧本里,她会成为一个为了缠着男主角无所不用其极的恶毒女二吧。

      “同学,你帮我给她吧,快上课了,我还得回一教。”她把卷子一把塞到男生手中。

      “不好意思我着急上厕所,你自己给她吧,她就在那儿。”男生又把卷子塞回给她,急匆匆地跑进厕所。

      夏阑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听到苏星洋在背后喊她。只能装作不经意的巧合,转过头来和他们打招呼。朱萸匆匆抹了抹泪转过头来微笑,眼睛却明显的红着。

      夏阑有好几个月没见过朱萸了,印象中那种倔强又灿烂的神色在她脸上已经销声匿迹,只剩下一种恐慌和无助。夏阑承认,朱萸转过头来的那一瞬间确实很惹人怜惜,她也忍不住想上前安慰。
      然而她想出的安慰实在太拙劣,把试卷递给她后,竟然脑子抽风地说了一句:“这周六我们一起回家吧。”她其实应该知道,比起一群人,朱萸身边更需要那一个人。

      “我这周不回家了,留宿。”朱萸淡淡地说,没有说原因。

      “我留下来陪她。”苏星洋附和道。

      夏阑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9班的黑板上也赫然写着“今夜的月色真美”。想起去年秋天的那个黄昏,也是在教室外的走廊,晚霞悬挂在空,他和她并肩欣赏。她告诉自己,你实在是想得太多太多了,你欲求不满,你妄念太多。在苏星洋看来,她和别的朋友又有什么区别呢,所谓独一无二,所谓与众不同,不过是她在想象中的孤芳自赏、顾影自怜,是她那种要命的骄傲的结果。

      而他和朱萸,是青梅竹马也罢,患难之交也罢,王子拯救落难公主的童话也罢,甚或普通朋友也罢,那都与她无关,对他们的故事,她既不想点缀添彩,也不想横添枝节,更不想友情出演当一个路人甲或者拍手称赞的观众。她只想走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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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允之却在晚修课间跑来1班问唐冰和于湛:“你们知道朱萸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唐冰摇摇头:“我和她初一认识,到现在五年了,从来没去过她家,也很少听她提起家里,除了她妈妈。”

      “她怎么了?”于湛问,仍然小心翼翼不敢轻易透露。

      “最近上课老恍神,老师喊她好几遍才反应过来,好几次还撞见她在哭。但我问她,问星洋,全都守口如瓶不愿说。我也没有恶意啊,就是想帮帮她。”

      “朱萸的爸爸妈妈离婚了”,于湛叹了口气,终于松了口风,“但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应该是我们上小学的时候。”

      “不对啊”,于湛皱了皱眉,“她应该早就接受了这件事才对,毕竟那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她对我们也不避讳,虽然很少谈起她爸爸,但每次谈起都很自豪。”

      “她和妈妈一起生活?”夏阑问。

      “对。”

      “你知道她爸妈是做什么的吗?”陈允之追问。

      “我只知道她爸爸是做生意的,常年全国跑,她妈妈早年是公务员,前几年也自己下海开厂了。”

      临近期末,高二年级传开了苏星洋和朱萸的绯闻。有人说周末留宿的时候见到他们形影不离地在自习室学习,有人说看到苏星洋的爸妈来送爱心餐,也有朱萸的一份,甚至有人说看见他们晚上手拉着手在观海平台并肩而立。虽然隔着一栋教学楼,但毕竟是年级学霸、金童玉女的故事,传闻很快也在文科班蔓延开来。

      夏阑并不想去证实或证伪这个传言,其实她只要问一下于湛,多半能知道真相,但她不愿开口。在很多个夜里,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就当它是真的吧,那也与你无关,你该收心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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