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永恒的爱人》花落小小

8、8

　　和科学家的爱情，大概是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说的，因为她觉得他和高逸怀在一起的生活绝大部分是无聊的。

　　陆长津升职了，当上了栾乡的书记，她的住处也搬到了离九院更近的地方，高逸怀开车过来只需要一个多小时，于是他索性就把市里的房子卖了，搬到了乡下跟陆长津一起住。

　　她们住的房子依旧是一个平房，屋里换上新的家具摆设，再加上因为离沙漠远了些，自然环境改善了不少，两人把小日子过得相当舒坦。

　　高逸怀很热爱他的事业，所以他对此十分专注，又由于从事行业的特殊性，他正在研究什么，进展怎么样，陆长津一概不问，他只是笑盈盈地说“今天很顺利”，有时也会笑盈盈地说“呀，今天进展不太好呢”，他坦白说出情况，她也不用费心思去猜，这样倒舒服。

　　生活很久之后，两人在很多事情上都走了默契，尤其是在种树这件事上。

　　如果高逸怀下班早，两人吃完晚饭后会开车去附近的植树区种树，一直会到晚上十点。

　　有一次，一个老伯肩上背着锄头，一边手上夹了烟问：“小伙，干什么这么拼命呢？天这么晚了，还种树呢？”

　　陆长津忽然觉得这个问题似曾相识，此情此景又如昨日重现。

　　高逸怀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当地方言，回答说：“过好日子嘞。”

　　*
　　陆长津既然是乡书记，是免不了去视察的，尤其是县里一直强调的植树项目，她几乎三天两头就得去一次，看看植树的情况。

　　最开始她从乡下回来，灰头土脸的，全身都是沙子，她说：“干净着去，没一次干净着回来，希望树快点种起来，这里的环境快快好一些。”

　　后来高逸怀就和她开始沿着去村子的那条公路种树，虽然村民已经种了很多，她俩花力气种的这些并不算什么。

　　陆长津想到沿路上都有她和高逸怀一起种的树，想起来就觉得心里温温的。

　　*
　　高逸怀有努力做过一些浪漫的事情。

　　是的，努力了，但一点都不浪漫。

　　他第一次带着陆长津去房顶看星星，陆长津觉得还挺有趣，后来成为日常后，也就不浪漫了。

　　还有一次，高逸怀兴奋地跑回家跟正在做饭的陆长津说：“这里也开花，你见过吗？”

　　“没有，花那么娇贵，这里能长得出花来？”

　　“吃完饭。我带你去看。”

　　于是，吃完饭后，高逸怀骑着电瓶车，后车座上坐着陆长津，手里抓着高逸怀的衣服。他车开的慢，陆长津一路上一直看着道边，寻找他说的“花”。

　　终于十分钟后，来到一棵大树底下，把电瓶车停在道边，高逸怀牵着她手过去，他一手扒开草丛，是一朵圆脑袋有着黄色花瓣的花，只有指甲盖大小。

　　陆长津觉得不可思议说：“这你也能发现，真绝了。”

　　“你看像不像咱爸家里种的向日葵？”

　　“这怎么会像？”

　　陆长津想到了老爹在院子墙根种的那一排向日葵，又想起了那天高逸怀和老爹在向日葵底下吃瓜子的场景，又想到自己家的院子。

　　这几天她心里发慌，却又找不到原因，今天看到花，心里难受突然加重，好像找到了心慌的源头，于是盯着眼前稚嫩的小花有些入神。

　　“想家了，就早点回去，不用担心我。”

　　不得不说，高逸怀现在已经成了她肚子里的蛔虫，他轻而易举地看透她的一切。

　　其实还有一个月，小妹就要结婚了，她到时候铁定是要回去，但由于站在她心里这种不安感逐渐加重，她还是提前回了家。

　　回到家，就见到老娘卧床不起，后来听说是有天出门忘带伞，就跑了几步，结果没注意摔了腰，做了个小手术，又觉得不严重，所以都故意瞒着远在他乡的陆长津。

　　陆长津先是把家里人教育了一通，后来就每天陪在老娘身边照顾，也陪她说话。

　　老娘总是时不时谈起高逸怀，小妹酸溜溜地问：“妈，你就那么喜欢姐夫啊。我家明明可不得吃醋呢？”

　　本来是个玩笑，老娘却自己抹了泪，说：“明明也疼，但想见就能见得着，但是逸怀啊，总是见不着，他工作太忙了，忙国家大事，我不敢提要求。”

　　“……”陆长津听后，赶紧给高逸怀拨过去了视频通话。

　　高逸怀承诺说：“年假回去。”

　　老娘数了数日子，这才收了泪，满头答应。

　　一老一少聊天的样子就像是亲生母子。

　　老娘恢复的不错，只过了几天就能下床走路了，因恰逢高逸怀亲生父亲的忌日，她便开车扶着老娘去了。

　　高逸怀的家庭遭遇过太多，爷爷和亲生父亲接连遇海难，母亲改嫁两次，高逸怀最开始跟奶奶和叔叔生活，奶奶不久又过世后，他就只跟着叔叔生活，后来叔叔结婚，他去了美国找亲生母亲。

　　所以，高逸怀现在的阳光温柔对她来说十足宝贵。

　　小妹结完婚后，陆长津跟高逸怀打电话的时候，他委屈地问：“津津，什么时候回来啊？”

　　小妹抢过电话开玩笑问：“怎么了啊，快要饿死了啊？”

　　电话里的高逸怀听出来声音，连忙道歉：“去不成你婚礼，非常抱歉。”

　　小妹：“看在你为工作效力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听着他可怜的声音，陆长津心里不忍，已经恨不得立即奔回去。离开他太久，就总觉得身上少了一部分。

　　陆长津是在小妹婚礼后的第三天返程的，回去之前她也没提前跟高逸怀说。

　　这次回家，她带了一大包家里炒的瓜子，是老爹给高逸怀带的，还有一盆花，也是老爹给的。

　　一盆黄色的菊花。老爹强调说：“非洲菊，本就是在沙漠的。”

　　本来花是可以在市里买的，但在外面买的就是不如自家养的香，所以长路漫漫，陆长津就捧着这样一盆花回到了青海。

　　一路上，她都为这盆花担惊受怕。车上人一多，她就怕花被被挤了，坐公交车的时候，她稍微眯了一会，就这么不留神，一小孩从菊花上扯下来一个花瓣，陆长津心抽搐了一下，抱孩子的母亲紧忙向她道歉，陆长津说没事。

　　终于下了车，才是下午五点，高逸怀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实验室里的。她想等回到家后她要把花放在客厅里的餐桌上，这样他一进门就能看见，这么一想，脚下的步子大了，也略急了些，风撩起她垂在耳边的头发，一张笑脸敞亮地显现在人们眼前。

　　路上人问：“书记回来了？”
　　她点点头，回答：“唉，回来了。”

　　到了家门口，她的脚步停住，笑容凝在了脸上。

　　以前啊，自家种的那些花，陆长津就觉得老爹有些无聊。

　　如今，在她家门前也有了这么一片花，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高逸怀也和老爹一样无聊了，竟在此时的荒漠里的家外头开出这样一片花来——黄色的，不过一个硬币大的花，开在家门口小路的两侧，她刚看到的时候的的确确又想起了家里的向日葵，差点以为她还在A市的家里。

　　陆长津长舒了一口气。又低头看看怀里的非洲菊，这一路的疲惫瞬间消散。

　　她依旧把花摆在了客厅里，收拾了一会后回到了乡政府。晚上回来，饭还没做好，她想外头的花得浇水吧，走出屋，看见从远处开过来的车。

　　他回来了。

　　陆长津抱臂倚在屋门口，他走近时，嘴巴咧开，问：“怎么样？我这花种的好不好。”

　　陆长津“嗯”了一声，冲他笑着点头。高逸怀走到门口，正要抱她，就看见屋内桌子上的一抹新鲜的亮色。

　　高逸怀有印象，老爹在院里种了许多这样的花，各色的都有，他第一次见的时候，花开的正明艳。

　　他看着屋内的菊花，她看着屋外的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小花，两人只是笑了又笑，从未对彼此提起过的心事，竟然都想到一处去了。

　　高逸怀张开双手，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说：“花早就开了。”

　　这其中，陆长津听到了一丝幽幽哀怨，她觉得后面必须补上一句才完整：“你怎么才回来。”

　　*
　　两人在认识五周年的时候，一起去看了一齐种下的胡杨树。去的时候也是十一月份，胡杨树的叶子都已经变成了金黄色，而那片种植区域已经由胡杨树变成了一片胡杨林。

　　置身其中，脚踩在落叶上，根本辨不出方向，更别提找到两人当初种下的那两棵树了。

　　两人从林子里出来后，又有一辆小轿车慢慢停在了公路边上，接着车上最先下来一个小男孩。

　　车里头有女人喊：“树这么多，我就不信你能找到？”

　　男孩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林子里头，从车上又走下来一对夫妻。

　　在这样没有人影地林子里碰面，就互相打了招呼。

　　陆长津问：“来旅游吗？”
　　“不是，事孩子说，他五年前在这里种了树，非要来这里看，我们就带他来了。”

　　陆长津心里一动，想起来，五年前，她在大巴车上，说：“胡杨树大概过五年就会长大，到时候你们要记得来看？”

　　跑进林子的男孩转了一圈，气喘吁吁地返回来，眉毛拧着，貌似是在因为找不到自己种的那棵树而失望忧愁。

　　陆长津说：“我们两个也找不到了。”

　　“早知道就在上面刻上我的名字了，白来了。”男孩懊悔。

　　陆长津笑笑，说：“我问你，原子弹是火箭吗？”

　　“原子弹，怎么可能是火箭？”小男孩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说的正兴起，突然意识到什么，高兴起来问，“您是那个老师？”

　　“对啊。”

　　高逸怀说：“不错，你很有潜力。”

　　男孩：“那当然，我以后可是要当科学家的人。”

　　那对父母说：“牛皮都快吹破了，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你怎么不知道你种的那棵树在哪啊？”

　　男孩气愤说：“重点不是找树，好不好？那是我的梦想，梦想，你懂不懂？”

　　男孩母亲无奈：“好好好好。梦想，梦想。”

　　男孩：“我以后一定要来九院工作，立此为誓。”

　　高逸怀说：“我可都听见了，以后一定要让我见到你。”

　　男孩挑了挑眉，自信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