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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   年后,高逸怀和陆长津又回家一次,由于高逸怀的工作原因,两人只在家待上了五天就又要匆匆而别。

      临走前,老娘和老爹两个人开始准备两人回去带的东西。老娘一边佝偻着身子往箱子里塞东西,另一边指挥老爹去拿东西。

      老爹听命令进了厨房,懵了三秒,又出来问:“你让我拿什么来着?”

      陆长津突然发现印象里手脚利索的老娘和总是站似一棵松且思维敏捷的老爹都老了。

      陆长津和高逸怀走的时候,老娘把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说:“你们两个好好的,长津啊,你要好好调身体,你们还年轻,还会有小孩的。”

      两人一直应是。

      陆长津今年怀过一个小孩,但是小孩两个多月的时候流掉了,并非是因为她不注意,也并非是高逸怀没照顾好她,而是她和高逸怀对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倾注了许多音乐,但总之就是,孩子去的很突然。

      夏天,下属在办公室里一直抱怨说当地的蚊子特别多,生命里还特别顽强,点蚊香也不管用,陆长津觉得她们说的太过夸张,这地方哪来的那么多蚊子。

      高逸怀最近食欲不大好,吃饭减了一半,睡眠也不大好,晚上睡不着觉,有天,陆长津半夜醒过来,见高逸怀在书房里看书。

      她问他:“工作上遇到难题了?”

      高逸怀说:“工作上尽是难题,不然就不是科研了。不用担心。”

      陆长津点头。

      这样的状态持续一段时间后,陆长津拖着高逸怀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得到一个她不敢相信的结果,血癌。

      看到这个结果,陆长津心里绞痛着,又没有停歇立即联系了医生,把高逸怀送进了市里的医院,和医生商讨了治疗方案。

      高逸怀虽然是病着,也总是在病床前放一个笔记本电脑,还有许多图纸,他拿着笔不停地在上面擦擦画画。

      陆长津看过一眼,看不懂,他笑笑,跟她解释一遍,她总是听得云里雾里,可她却喜欢听,喜欢看他讲到精彩的地方,眼里放出来的光,还有嘴角上弯的弧度。

      但,两个人大多时候是安静的,他静静的画图,她坐在旁边看书,时不时地,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笑一下,不需要说话,心意了然。

      陆长津很多次想让时间停在这里,不可能如愿。

      在市里经过一段时间的化疗后,高逸怀转去了北京的医院。

      陆长津她现在只剩下一个念想,那就是高逸怀好起来,只要他好起来,比什么都好,只要他好起来,她愿意用一切交换,所以她提交了辞职申请,但乡里头没有批准,说等她回去。

      陆长津心想,这也许是一个好的盼头,她期望有一天她和高逸怀可以携手再次回到那个小地方,那个总是刮沙尘暴且不繁华的小地方,

      陆长津在网上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发现白血病治愈的例子并不少,只要全力配合医院和医生的工作,高逸怀也能好起来。

      她心存希望,高逸怀也心存希望。他配合医生一切的努力,听陆长津的话,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他全都听。

      可是,医生总是用不太乐观回复陆长津,医生还总是解释说血癌分好几种,有的能用化疗就治愈,有的尽管移植了骨髓还会复发。

      陆长津听不懂医生口里的话,也不想听。她一直强调,你们尽管治就好了,我全力配合就是了。

      医生点头说:“我们一定会尽全力。”

      那年过年,陆长津自己一人回了家一次,老娘老爹问不停地问:“数呢?数怎么不回来?”

      陆长津说:“妈,他工作忙,领导今年不批假了。”

      “领导不批假?”老娘自己念叨了一遍,又松口气说,“为国家办事,我不敢提要求,只能在心底里骂一骂。”

      陆长津弯弯嘴角,心里疼极了。葵花籽熟了,老娘炒熟。陆长津走的时候,老娘给她装了许多说:“数爱吃,你拿去给他吃。”

      陆长津并没有直接回北京,而是去了一趟山西。

      山西有五台山,五台山上的佛最灵了。病友群里有一位病友说,妈妈去五台山求了一次佛,她的病就奇迹般好转了。

      所以,陆长津也不假思索地走上了这条路。
      只不过?病友还说了,心要诚,佛才灵。

      陆长津数了数自己的前半生,也算过的坦坦荡荡,就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杀过人,手上沾到了鲜血,她为此担心佛祖因此怪罪。

      到五台山的时候是个晚上,她没有停留,直接赶往了五台山的山脚下。山脚下的大爷看她有意上山,好心相劝:“你不要上去了,山高,路远,而且晚上,山上没人,山上的林子里指不定有什么东西,你爬上去,寺庙还没开门,我劝你明早再来爬。”

      “不用了,我要看日出。”陆长津说。

      “你这个小姑娘可真倔。”大爷也不多管了。

      陆长津在山脚下吃了好些东西,等下山的人少了,她跪在了地上,俯身,头碰在地上,说:“佛祖慈悲,不念旧过,保佑我的丈夫度过难关。”

      念完,起身,上一个台阶,再跪下,俯身,磕头,双手合十说:“佛祖慈悲,不念旧过,保佑我的丈夫度过难关。”

      深夜的五台山,只剩下虫子的叫声,还有在草丛里穿梭的动物的声音。

      夜越发的黑,天气也愈加地冷,陆长津身上出了很多汗,她的呼吸加重了许多,越往上爬,空气越稀薄,但是心里只有一个念想:“佛祖慈悲,不念旧过,保佑我的丈夫度过难关。”

      天又渐渐的露出泛红的霞光,山上雾气弥漫。扫地的师傅拿着扫帚往下走了几遍,但又看陆长津每上一个台阶便磕头双手合十,她身后头还跟了许多游客,都不忍超过她,就一步一台阶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师傅侧立站在了台阶上一旁,双手合十为她祈祷。

      最后跪在佛前,此时天已经大亮,陆长津跪在佛前,俯身,将头磕在地上,说:“佛祖慈悲,不念旧过,保佑我的丈夫度过难关。”

      *
      那天陆长津从山西回北京后,见高逸怀下了床站在床边,正在阳光下闲散地扭着腰。

      她叫了一声“阿怀”,他转过头来,气色不错,脸上有些泛红,他对她咧开嘴笑,就正如她第一次见他时那般的阳光明净。

      “你晚回来了一天。”高逸怀朝她走近,又向她伸出手。陆长津把手放上去,说,“我这不回来了吗。我还给你带了家里种的瓜子。”

      陆长津又起身翻包,把瓜子拿出来,说:“你看,爸给你留的。”

      高逸怀抓起了一把,陆长津就又从他手里取走了大半,说:“我给你留着,等你好了再吃。”

      “好。你吃饭了吗?”

      “还没。”陆长津问,“今天吃的什么?”

      “吃了一碗饺子,还喝了一碗粥,味道不错。”

      陆长津歪头,看见桌上放着的空碗,吃的很是干净,本来眼看他的饭量越来越少的,现在这样看来。

      “我陪你去外面吃饭。”
      “好。”

      那天,陆长津幸福极了。她和高逸怀如往常一样,牵着手散步,吃饭时开玩笑,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高逸怀的病情一直在好转,于是就又转去市医院,作化疗维持,陆长津知道他放不下自己的事业,就答应了。

      重新住回栾乡。自家小院里的草又开始发绿了,春天已经来了,应该过不久,院子里的黄色小花就要开了。

      那天晚上睡觉前,两人一起躺在床上,高逸怀突然的起身时,被子从陆长津的身上滑下去,露出了她还发青的膝盖,高逸怀看见了,想要触碰,但又怕弄疼她,手就停在了半空,问:“怎么了?前一段时间就觉得你走路不太正常。”

      “在路上碰着了,

      “这么不小心。”

      陆长津说:“你知道每年妈都要我带许多东西回来,唉……实在太重了,也就是我体格好,才能带回来。换了别人,准会直接瘫了。”

      高逸怀看着两膝盖的青色,没有说话。

      而后,高逸怀偶尔去实验室,大多时间都在陪着她,陪着她的时间,大部分都在种树。

      也许聪明的人做什么事都是又好又快,高逸怀现在已经不需要她的协助,自己单枪匹马上阵,比种了几年树的村民都利索。

      “阿怀,你不要太累了。”
      “我这是锻炼身体。”

      “阿怀,今年年初我去过五台山一次,为你祈了福,等过段时间,咱们一起去还愿吧。”

      “好。”
      陆长津笑笑。

      有天晚上,陆长津还没睡熟的时候,感觉出了旁边高逸怀起身,帮她盖好被子,陆长津本来以为他出去了的时候,她听到一声深吸气。

      那天晚上,高逸怀穿上衣服出门了。陆长津站在阳台上看,发现他开上了车,朝着植树区域去了。

      她在后面骑了电瓶车跟上,发现他最后把车停在了植树区,自己头上带上手电筒,一个人开始铲土,种树。

      种上一棵,她发现他抱着树停了许久。

      “阿怀,为什么不好好睡觉?”

      陆长津走过去问。

      高逸怀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虽然种树能够锻炼身体,但是你这样是在透支自己。”

      “我还有力气,还有精力。”

      “看来是还不知错。”陆长津很生气,把他揪回去的路上,命令他永远不准晚上偷跑出去。

      翌日,回到医院,医生说:“问题又比刚来的时候严重了。病人感觉到身上不舒服的了吗?”

      陆长津摇头,他力气很大。

      高逸怀被按回了病床上,每天守着一个四方窗户。
      陆长津质问他:“你没感觉身上不舒服吗?还大晚上去种树。”

      “病情又不好了?”
      陆长津没说话。

      “我是真没感觉,否则我肯定就告诉你了,我还不想死,放心不下你。”

      陆长津瞪了他一眼,拿起饭盒,转身说:“我去买饭,一会你不把饭吃完,我就揍你。我打人可疼了。”

      “好。”他答。
      出了门,陆长津咬牙将即将流出的泪憋了回去。

      这天,刚做完化疗的高逸怀,吃了一口饭,吐了两口。陆长津买回来的饭终究是没有吃完。

      陆长津才不舍得对他动手。晚上,陆长津跟高逸怀挤在了一张病床上,她的脸贴近他的心脏,能够听见那里在砰砰地跳动,她无比珍惜地抱紧他。

      高逸怀说:“津津,我出生前爸爸去世了,但其实我并没有为此难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珍惜眼前远比缅怀过去重要,津津,你也要懂得。”

      “说这个干什么?”陆长津松开他,生气了,“你从来不跟我说教。”

      高逸怀重新把她抱紧,嘴唇抵在她的头顶说:“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他之前明明病情好转了,但是现在却又一发不可收拾。是因为没有还愿吗?

      陆长津乘了连夜的飞机去到了山西,一大早来到佛光寺,捐了香火钱。没有片刻停留,她当即回到了山西。

      陆长津多么希望像那天一样,这一次她一进屋,看见他吃完了一碗水饺和一碗米粥,在太阳光下扭屁股。

      可是没有,病房里围了很多人,他们神情肃穆而哀伤,看到病房上苍白如纸的高逸怀时,世界都空白了。

      陆长津看见他微弱的喘气。

      “津津,时间太短了。”

      后来,有天翻到他的日记,那篇他还在北京病房里写下的日记,她才确定自己心里的疑惑:为什么他会半夜里去种树?

      他说:[没想到要在三十七岁回顾自己的一生。
      疏理一下自己以前过的日子,发现自己只剩下两个遗憾,其一是我的研究还没有完成,其二遗憾就是树还没有种完,这里一刮风,沙子打在脸上还是很疼,津津再去下乡,免不了还要受苦。第一个遗憾倒不是什么问题,还会有很多后辈帮我实现,但第二个遗憾,该怎么办?]

      时间太短了,树还没有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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