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7 ...
-
梭梭树刚种下的时候,枝干是土灰色的,插在棕红色的沙漠里就看不见了,现在枝干有些绿了,这个“津”字才明显。
陆长津心里“咚”快速跳了一下,身上所有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周日,陆长津做好了饭菜等了很久,最后收到高逸怀一条信息:[今天去不了了。]
陆长津回:[好。]
嫂子也等了高逸怀半天,一直到天落黑不见人来,实在忍耐不了了,才直截了当地跟陆长津说:“我问那小伙了,本来想等他今天来了,当面给你俩讲好,谁知道他今天不来呢。”
陆长津:“……”
邻居大嫂呲着牙笑,用肩膀碰了碰陆长津地身子,“嘿,我给你们做媒,那小伙多好,全村挑不出一个那样的。”
嫂子声音不小,隔壁的隔壁的媳妇,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媳妇,路过的妇人全都被吸引了过来,四个人把陆长津一围,开始交头接耳,陆长津愣是出不去。
“就是那小伙吧?”
“有车。”
“看起来挺有文化的,跟你配。”
陆长津脸红了一片。
嫂子嘲笑说:“这脸红什么,不就处个对象吗?你年纪可不小了,在我们这里就是老姑娘。”
“……”陆长津知道,她今年三十一了,在乡下还没嫁出去,就会被人叫老姑娘。村民不会当着她的面叫,还是她有次不小心听见了。
不过,叫就叫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翌日,陆长津再去植树区的时候,再往那个“津”字一片看了一眼。
村民已经在那个“津”字的旁边都种上了树,“津”字也就消失了,变成一排排整齐排列的梭梭树,但陆长津每天还都会瞄一眼,那个字自从种上了,在她心里就不曾消失过,每天只是看上一眼就会觉得望不到头的沙漠芬芳无比。
又过了几天,陆长津的家门口停了一辆军车,那时陆长津正在做晚饭,听到屋外头有汽车的声音的时候,她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身子却直挺挺地僵在原地,青菜在油锅里发出啪嗒啪嗒地声音。
他来了?
她还没准备好说什么。
还有,如果他跟她说点什么的话,她也不知道怎么答。
“是陆长津的家吗?”
一个浑厚的男声突然闯进陆长津的耳朵,陆长津这才醒过神来,也闻到了糊味儿,她忙不迭地关了煤气,出门看。
不是高逸怀,而是两名穿迷彩的男人。
“是陆长津吗?”
“是。”陆长津点头,问,“怎么了?”
两人笑起来,从包里拿出来一信封,递到陆长津手里说:“小高老师让我送来的一封信。”
“谢谢。”陆长津问,“他工作很忙吗?”
“自然是很忙的。”
说完,两人也不多留,上车又走了。走之前,又从车窗里伸出手来,笑盈盈地冲她摆手,并且说:“有什么话不能电话说呢?”
可能在部队里待的时间长了,看到小兵崽子,不管是不是她的下属,陆长津习惯严肃,说,“这里信号不好。”
“……”两人从陆长津眼里看到了自己头的眼神,感觉到了压迫,摆手说,“再见。”
不过陆长津也奇怪:天气好的时候,这里信号还可以,所以有什么话不能电话说呢?
陆长津手里的是一封薄薄的信,信封上也没有字。陆长津捏的紧紧的,好像怕被风吹跑了。
有什么话不能电话说呢?
回到屋里,关上门,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才心惊肉跳地打开信封。
上面写着说:[我们院长跟我说,我追女孩的方式是错误的,我不能以蹭饭的方式追女孩,我应该多说一些好听的话。我们分开就是核裂变,但我们在一起就是核聚变,会释放出比核裂变更大更持久的能量,所以,跟我在一起好吗?]
陆长津读完后,脸红的发烫,胸里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几乎要跳出胸膛,反复看了几遍后,把信折好,插进自己放在枕边的日记本里。
菜炒了半截,还没熟,她又继续去厨房炒菜,打开炉灶,用勺子翻着菜,倒酱油。
大嫂挤眉,问:“干哈呢?”
“啊?”
“酱油不要钱啊?”
她醒过神来,忙放下了酱油,锅里的菜已经黑成碳。
“炒菜走神呢?”
“没有走神,我喜欢炒菜多加酱油。”陆长津身上出了一层热汗。
大嫂看看陆长津,再看看那一锅黑的看不出是什么的菜,瞠目结舌。
*
又是一年春节,刚下了飞机,陆长津就接到了家里打过来的电话。
“我妈打过来的。”陆长津跟高逸怀说完,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老娘问:“高逸怀怎样呢?别让他去叔叔家了,让他直接来咱家吃饭呗。”
陆长津看出来了,老娘已经完全把高逸怀当自己人了。
不知道机场今天来了什么名人,机场出口处围了一圈扛着摄像机的女孩,也有手里拿着牌子,上面写着同一个人的名字。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突然又从其他地方响起一阵尖叫声,这边的女孩抖了一激灵后,抱着相机全都撒丫子往尖叫声地方跑,拿着电话的陆长津穿梭在人群中险些被碰到。
“哎呦,你那里怎么那么乱哪。”
“不知道,好像有什么明星。”
“别管他明星不明星的,让高逸怀回家吃饭。”
“妈,不合规矩,况且高逸怀的叔叔已经过来接人了。”
电话那头,传来陆妈一声无可奈何地“那好吧”。
出了机场,正门口听到有小女孩地清脆的叫声:“哥哥!”
高逸怀看过去,跟陆长津说:“我叔叔的女儿,我妹妹安安。”
小女孩跑到跟前,看了眼高逸怀后,乌溜溜地眼睛盯着陆长津叫了一声:“嫂嫂。”
陆长津:“……”
高逸怀在小不点头上弹了一下,说:“小鬼头。”
陆长津抬头,看见站在车旁的两个人,也是手拉着手,依偎在一起,这是高逸怀的叔叔和婶子,祥和都写在两人的脸上。
临上飞机之前,陆长津问高逸怀:“你上年过年不回家是不是为了躲避相亲?”
高逸怀说:“不是,我家里比较尊重我的意见。”
“那跟我那一次呢?”
“那是我第一次相亲。”
陆长津:“你不是说家里尊重你的意见吗?”
高逸怀:“对啊,知道是你,我才去的。”
陆长津半信半疑,只当是高逸怀在逗她开心。但这会真见了两个人,陆长津真信了高逸怀的话。
“我给嫂嫂开门。”安安跑到车前头,拉开了车门。
上车,又说:“哥哥,爸爸要给你做你最爱吃的东西?”
“让我猜猜,炒胡萝卜丝,胡萝卜炖牛肉,胡萝卜吵羊肉。”
“哈哈哈。”一车子人笑起来。
开车的叔叔说:“安安你跟嫂嫂解释一下,哥哥为什么不爱吃胡萝卜。”
“还能有什么,都是你老给我哥哥吃胡萝卜。爸爸,你还总是让我吃胡萝卜,胡萝卜真的很难吃。”
“我是让你吃蔬菜啊,安安。”
“反正我感觉就像吃草一样,尤其是妈妈做的。”
坐在副驾驶的婶婶突然躺枪后,也不乐了。
一家人把陆长津送到家门口,又和老爹老娘碰了面。老娘看着高逸怀说:“怎么你也黑了?”
陆长津:“那里太阳大。”
高逸怀说:“不黑点配不上津津。”
陆长津剜了他一眼刀,高逸怀仍对她坏笑。
*
年后,高逸怀远在美国的妈妈带着跟他结婚的美国人回国了,人凑齐后,两个大家庭一起吃了饭,第二天,两人就去民政局领了证。
领完证的当晚,高逸怀摆了宴席,请了两人旧时的同学朋友,这也就充当是婚宴了。
本来两家人都极力要求办婚礼的,但无奈两个人主意正,又都着急着回青海,婚礼这事最终也没有商量出个结果。
一起吃完饭,高逸怀把陆长津送回家。天也晚了,高逸怀本不想多留,但招架不住老娘的热情。
老娘把一盘葵花籽端上来,说:“这是咱家自炒的,你爱吃。”
高逸怀笑着拾起几个扔进嘴里。
“这次自家腌的肉,还有自己家做的香肠,你们明天回去都带上。”老娘搬出来一长箱子,这长箱子比上次的还要吓人,她估摸着一个后备箱兴许都放不下。
陆长津说:“妈,太多了,我们没法带,我们那里也不缺什么。”
老娘:“我不是怕你在那边吃不习惯吗,不行就在买一个行李箱,手拉着应该会好些。”
高逸怀说:“妈,没事,我拿。”
陆长津:“……”
高逸怀走的时候,陆长津送他出门。夜里,街里的路灯很少,有些暗,两个人站进了,能看得到彼此眼里浅浅的光。
高逸怀问:“我看见你那么多功勋奖章,津津你在部队是非常很厉害的吧。”
陆长津问:“还行吧。”
“嗯,还挺谦虚,”高逸怀盯着她的眼睛,双手攥住她的手腕说:“反应也很敏捷?”
“一般般吧。”
刚说完,高逸怀低了身子,嘴贴到了她的唇上,陆长津闭上眼睛,身子不动弹了。
吻完,他得意:“我也厉害。”
陆长津说:“孩子气。”
高逸怀走后,陆长津回屋收拾行李,小妹过来帮忙,老娘还是不满意地往箱子里塞东西。
小妹说:“你看咱妈多心疼她女婿。”
陆长津瞥了一眼箱子,说:“这母爱有些重啊。”
小妹凑近陆长津的耳朵问:“姐姐,跟科学家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科学家也是人啊,还能有什么感觉,活着的感觉。”
“哎呦喂,我的好姐姐,你别害羞啊,大胆说出来嘛。”
陆长津收拾完,合上行李箱,才认真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该怎么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