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永恒的爱人》花落小小

3、3

　　吃饭的时候，老爹很是奇怪陆长津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又变了一副模样。

　　老爹和陆母老两口挨着坐下，高逸怀挨着老爹坐，陆长津挨着陆妈坐，这样一来，高逸怀和陆长津相当于正对着。

　　陆长津发现高逸怀这人礼数做的周全，吃的挺香，像是在自己家一样轻松自然。而她刚和陆妈发生了点不愉快，对面又坐着她的相亲对象，所以这顿饭注定不能吃的舒心。

　　陆妈拿出了十分的热情招待高逸怀，做了一圆桌子不重样的菜，而且看他哪道菜吃得多，就直接把菜直接端到他跟前。

　　陆妈问：“你以前在美国读书？”

　　“对，十五岁和我妈一起去的。现在我妈在那边结婚了，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就回国了。”

　　“家里还有一个叔叔？”

　　“对，还有一个婶子，都是老师。”

　　“听说你在西部工作？”

　　“是的，阿姨。因为单位在那边，所以估计以后也会在那边定居。”

　　听到这里，陆妈点点头，眸子暗了，余光瞥了一眼陆长津，被察觉到了，就又收回了眼。

　　陆长津只吃饭，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也不再看高逸怀一眼。

　　高逸怀要回家的时候，一家四口都去送他，虽然他不断强调着“留步”。

　　一直到高逸怀的车前头，众人才一起停步，高逸怀先跟老两口说完再见，又突然叫到她的名字说：“长津。”

　　站在老爹后面一点的陆长津心突地跳了一下后，抬起头来，看向他。

　　高逸怀说：“再见，我走了。”

　　陆长津说：“再见，一路平安。”

　　高逸怀走后，老爹转身，背着手朝屋里走。知道高逸怀要去西部定居后，陆母的心又凉了一截，直唉声叹气。

　　小妹忙劝道：“妈，不就一男人嘛！外面好男人还多的是，总有一个会适合姐姐的。”

　　“妈，对不起。”陆长津说。

　　“高兴了吧！”陆母对她摇头又摆手，一直由小妹搀着朝屋里走。

　　陆长津还是站在刚刚送高逸怀走的地方，她望着背都有点驼的老两口渐行渐远，一时间周围安静极了，灯光也昏暗着，陆长津想此时此刻好像就是她的孤独黯淡的后半生的光景。

　　高逸怀走了，她也以为自己会轻松，但却没有。
　　直到兜里的手机接到高逸怀发来的消息。他说：[希望我的贸然来访没有让你不高兴。]

　　陆长津回答说：[没有，还希望没有耽误你的时间。]

　　他又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陆长津看着圆圆的笑脸，他脸上的笑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
　　秋天很快就到了，陆长津自从特种部队调回家这边的部队担任连长已经整整一年了。

　　陆长津的转业批示终于在期盼中发下来了，但批示没有经过她的手，就直接到了她已退休的首长老爹的手里。

　　她还不知道自己会被分配到哪里，但不管去哪里，她都坦然接受。

　　回到家里，她就被叫去了老爹的书房。老爹的脸一直严肃而严厉，但他没有发火，只是把批示交到她的手上，陆长津低头看到纸上写的是青海某县城环境规划的一个小干部。

　　“后悔吗？”
　　“不后悔。”
　　从一个连长到一个县城科级干部，听上去不怎么合算，但对于陆长津来说，足够了。

　　“家里不好吗？军队不好吗？”

　　“家里很好，军队也好，是我不好，爸。”陆长津说。

　　陆长津在部队里出生，在部队里长大，也在部队里成熟，她曾经也以为自己离不开军队，但从特种部队回来后，生活一下子变得安逸，她整日忙于对士兵的重复训练，还有接连不断的相亲，就像一碗水，永远不会有大的波澜，她不痛不痒这样在这里耗着，越耗下去越发觉得自己麻木，在这种安逸即将把她吞噬的时候，她决定要离开。她今年三十岁，去另干一件其他的事，还来得及。

　　陆长津临走的那一晚，陆母一遍一遍地为她清点行李，她说：“妈，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门了。”

　　“是，我知道你不是第一次出门了，可就算你再出门一万次，我还是不放心。”说着，陆母又在箱子里装上了面包和牛奶，嘱咐着她饿了就拿出来吃。

　　陆长津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她只是满口答应着，偷偷在心里哽咽。

　　晚上出门拿东西，她经过父母的房间时，听见老娘半哭诉地对老爹讨伐说：“我说你怎么就能同意她去？！她才在家待了一年啊，屁股还没捂热乎就又要走！”

　　“这次又是去偏远，不发达的地方，听说还离沙漠特别近，我都不知道现在那地方喝水成不成问题啊！这孩子前几年在部队里受了多少苦，多少次差点把命丢了，这在家里福还没享够！”

　　父亲却只是沉声说：“走就走吧，前几年，她跑的时间太长，心都丢路上了。”

　　“那还不是怪你。当初上大学是你把她送到军校的，别人家姑娘都上普通的大学，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该恋爱了恋爱，该结婚了结婚，平平安安的过一生，咱们家姑娘，跟男孩子似的，成天摸爬滚打着训练，面对的是弹林枪雨，在外头吃了多少苦从来也不跟家里说。但每次她一回来，我一看着她晒得更黑了，手上的茧更厚了，我这心啊，就抽抽的疼。”

　　陆长津静悄悄的跪在地上，磕了头。

　　*
　　青海是一个美丽的地方。陆长津一路做火车过来，沿途看到碧水蓝天，辽阔的草原，但是陆长津真正落脚的地方是一个沙漠占去大部分面积的县城。

　　陆长津所在的部门是林业局，她只是一个小科员，平日里写写报告，种种树，阻止沙漠的扩张。

　　为了治理沙漠，林业局引进了沙漠治理公司，又发动周边村民，经过多年的探索，取得了很大的成效。

　　种树是一个有趣的事，尤其是在沙漠里种树。树成活了，为它欢喜的同时又赞叹生命的坚韧顽强，树死了，刨根问底，找原因，再重新做实验。陆长津每天都要去种树的区域去一趟，看一下树苗的成活率怎么样。

　　这天，从市里来了一群戴小红帽的小学生，黑亮的眼睛都盯着陆长津看，她一问来干什么，都争先恐后地说“植树造林”。

　　上午，陆长津带着老师和学生先去参观了县里的纪念馆，讲解了一下种树的历史，下午又由陆长津与三名女教师一同带领着七十个小孩乘大巴车去乌村沙漠治理区种树。

　　公路的两侧都是黄色的沙土，一望无际的，陆长津每次这样望着这片沙漠。就会想，不知道在有生之年，她能不能看到这个地方变成绿洲。

　　趁着车上的时间，陆长津给小孩们讲解了种树的规则和需要注意的事项。她讲解完，又有不少小孩高高的举起手问问题。

　　“老师，我们的种的树会活下来吗？”

　　“老师，为什么树在沙漠里不需要喝水吗？”

　　“老师，我们的树过多久能长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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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长津回答说：“树木也是需要喝水的，就像人一样，但是我们一会要种的是喝水少的树木，胡杨树，这种树坚强，不畏严寒，勇于面对风沙，大概过五年就能长大。小朋友们五年之后长大了要来看看树好不好啊？”

　　小学生齐声回答：“好！”

　　又一带歪了鸭舌帽的小男孩举手问：“老师，你知道九院吗？”

　　陆长津怔了一下，上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好几个月前，从高逸怀嘴里听到的。

　　她问：“小朋友，你知道九院是干什么的吗？”

　　小男孩板着小脸，十分肯定以及认真地说：“当然知道，九院是中国唯一一个制造原子弹的地方，就在这附近。”

　　老师又问：“那原子弹是干什么的？”

　　旁边稍胖的小男孩举高手，却未等老师点名，就急着回答说：“原子弹就是火箭。”

　　鸭舌帽小男孩很快又严厉反驳说：“不是，原子弹是会爆炸的，是用来保护我们的国家的。”

　　梳马尾的小女孩扭过脖子也反驳鸭舌帽小男孩说：“它们都是到天上去的，原子弹就是火箭，火箭就是原子弹。”

　　梳马尾的小女孩一说话几乎得到了整个班级同学的肯定。鸭舌帽小男孩气的鼓着小脸、靠在椅背上，颇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独孤天下的感觉。

　　“老师我们谁说的对？”麻花辫小姑娘问老师。

　　女老师眯着眼，温柔地说：“今天老师暂时不会告诉大家，想知道正确答案的同学呢，在今天回家之后，上网去查一查，看看原子弹和火箭是不是同一种东西呢？”

　　陆长津看着一张张稚嫩的小脸儿正走神，忽看见一辆军车很快地超过大巴车，顺着忘不见头的公路扬长而去，车后头留下一圈灰。

　　她经常在这条公路上看见军车，这说明在这周围肯定是有军队驻扎的，至于部队具体在哪个地方她是不知道，也从未问过当地的村民。

　　现在一想，极有可能，这个军队驻扎的地方就是九院在的地方。

　　种树需要先灌水，陆长津嘱咐说：“同学们，在沙漠里，水是非常稀缺，非常珍贵的资源，所以我们在灌水的时候不要打闹，以免浪费哦。”

　　“好。”小孩齐声答。

　　孩五个人围成一组，陆长津给每组发一棵小树苗。在这边种树的村民放下手里头的活，手把手的教小孩栽种树。

　　陆长津指导完一组小学生，直起腰来，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突然笑了笑，才蹲了这么一会儿，她的腰已经有些酸了，年轻的时候，可是能趴在野地里，一动不动地待上半天呢。她忽的明白了母亲一再要给她安排相亲的苦心，等年老之后，腿走不动了，腰直不起来了，身边能有一个伴是一件幸福的事。

　　“长津。”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过孩子们的笑声，从远处传进耳朵，她看过去，是穿着蓝色工作服的高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