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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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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奴忙应,不敢怠慢。
跨门进了重阳卧房,便见他确实好转,斜倚在床,只是墨发披散、浓眉剑目更衬着他脸儿苍白,还带了病气未曾全消。
她小心翼翼,蹭着墙壁靠过去,也不敢大喇喇走近。
她还记得呢,重阳说看见自己心烦。
重阳见阿奴不肯过来,反皱了皱鼻头,冲她招手:“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阿奴歪歪脑袋,心想男人也是一会儿一个主意的动物啊;行动却不怠慢,乖乖巧巧凑过去,拉了张椅子在他卧榻边上坐下,低了脑袋等着挨训。
重阳懂她。
素来犯了错,她就是这幅蔫样儿。
可他叹气,这孩子做错了什么要摆出低人一等的姿态。
自己在阿奴心里头,到底是也如父亲那般,凭白压她几头,动不动就是责罚训话的形象么?
“你没犯错儿,为什么要这么低着脑袋?”重阳伸手,想要拍拍她的头,却又被缩着脖子躲开。
阿奴嘟囔:“我害你受了伤……”
说着她眼睛瞥向重阳掌心,想要把伤势看个究竟,看看他可是当真好了些。
却见那伤处依旧血肉鲜红,只是敛了血流,在生肌膏与重阳灵力的双重加持下开始萌生肉芽,是对比之前有了好转,也仍旧狰狞不堪。
阿奴憋不住撅了嘴,面露心疼。重阳察觉,便将右手藏了藏,开口打岔。
“不说这个,我就是叮嘱你一句。”
“魄灵珠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
“即便是桃花梅花,即便是……门主再问你。”
“总之一问三不知,记住了吗?”
阿奴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不用叮嘱都是这么答。
“若是谁问我为了什么受的伤,也不要说起。”重阳不放心,还念叨,“就说是我犯了错,挨的罚,与阿奴无关。”
她倏地抬起脸,摇头摇成拨浪鼓:“这怎么成?”
“你嘱咐过的,不准说谎。怎么现在却教我怎么说谎?”
“阿奴!”
见她不乖乖应下,重阳便开口吼她名字。
这声儿实在太响,惊得门外远远守着的桃花忍不住推了门探头进来察看。
重阳便更带了烦躁,斥道:“出去守着!谁都不许进来!”
桃花几时见过重阳这般模样。他从来宽容和善,难得面露愠色,更不会清醒时这样口气说话。她僵了脊背,只能给阿奴投去一个“你多保重”的同情眼神,从外面把门带上。
阿奴苦着脸,顺从地点头。
重阳满意了,便又道:“你这几日不要乱跑。紧跟在我身边,连后山都不要去。若是老门主找你,也要先告诉我,知不知道?”
阿奴开始觉得莫名其妙。
歇才是哪个赶我走,现在又要形影不离?
男人的心啊,果然是海底针,摸不透……
她倒也不稀罕摸。
随便吧。
反正,阿奴本意也不想离开。
守着重阳伤好,她才能有心思出去玩。
如此,日子就过了三四天。
老门主倒也再没找过阿奴麻烦。
仿佛那晚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开始得莫名,结束得也莫名。若不是重阳右掌心的白纱布刺眼地提醒,阿奴甚至会以为那是一场梦。
托了修习仙法的灵力护身,重阳的伤口好转,已经可以用纱布包扎,烧也退了,行动自如起来,他便四下走动,开始处理门中日常事务。阿奴化身跟屁虫,跟前跟后,要不是碍于还有旁人在,简直恨不得无聊到脱鞋抠脚。
“无趣?”重阳从繁重的账目里抬眸问她。
阿奴哪敢说实话,违心地咧开嘴挤出一个笑。
他哪能看不出来,便无奈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那本账,跟身侧一起理账的弟子交代了两句起身往外走。阿奴屁颠颠跟上,问:“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只见他回过身来,弯了眼眸笑答:“看你无聊得长草,我们去做些不那么无趣的事情吧?”
所谓不那么无趣的事情,其实也没有多么有趣。
不过是下山去云堂名下的几间铺子收租罢了。
修仙归修仙,修仙人也要是吃饭的。
云堂这种规模的仙门除了招揽门生之外,也不吝精力在积累钱财上,毕竟墨远山的远大理想便是不成仙也要快活似神仙。
不过,管理账目的这类俗事只能落到重阳头上
——道骨天成的墨老门主形象不允许被沾上红尘凡世的铜钱臭。
阿奴跟着重阳,依旧是无聊,但好歹多了街景可看,便左顾右盼,看看街上漂亮姑娘,瞧瞧路边货摊卖的新奇玩意儿。
这东张西望不打紧,却瞧见了本不该出现的人——只见身后不远四五步距离,背手而立的翩翩君子对着自己勾唇一笑,笑得人心儿狂跳……
分明是沧澜门的叶门主啊。
他怎么还在?
这个门主当得好闲的样子啊。
重阳不过是个少主,都比他忙碌吧……
是干不下去,所以徘徊在附近想要改投云堂门下吗?
重阳走了两步,等不到阿奴跟上,便转头寻她,视线就与叶听之对上。
他蹙眉,连着几步回去左手扯了阿奴手腕,只当没看见一样地道:“怎么不走?还有一家没去,快些收完账我带你去吃亨记甜汤。”
阿奴仰脸,伸手指着叶听之方向,支吾着:
“重阳……你看!”
可话没说完,就被拉走。她急着回身再望,想要指给重阳看,却被急急打断:
“你啊,好好走路,不要走神更不要随意停下,万一走丢了可怎么办?不是交代过么,这几天都得跟我寸步不离,为什么不听话?好了好了,乖乖闭嘴,我去收账,你一边儿看着就成,行不行?”
话都被说尽,阿奴的疑问被堵在肚子里。
她鼓着腮有些郁闷也有些不解,再回头,却寻不见美人儿门主的身影。
街市上人来人往,风光景色并无异样。
只是少了那腰杆挺直,衣袂飞扬的黑衣男子而已。
人呢?
刚刚明明还在……
她转回脸来,有些泄气有些失望,最后只能垂了眼,郁结化作一口气,轻轻叹了出来。
重阳捏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只听他温柔地在耳畔又低声说了一句:“别急,很快。结束后带你去喝甜汤。”
他从来都说话算话。
虽事情了结已经快要傍晚,依旧如约领着阿奴去了亨记。
只是一脚跨进店堂,阿奴便感觉到,重阳分明是想原路退出去的。
因为……
因为叶门主已经在。
美人儿门主就坐在店门一侧的八仙桌畔,手执一盏最普通的茉莉香片,面色平淡地品茶。见了他二人来,全不意外,根本就是在这儿候了许久的模样。
叶听之扯开嘴角,冲着墨重阳招手:“墨少主,好巧好巧。”
连阿奴都知道,才不是什么凑巧。
这分明就是听见了重阳与自己的对话,专程候着的嘛。
可墨重阳却也扯了嘴角,堆了笑迎过去,左手却暗暗把阿奴往后又推了一把,显然是想用身体将她与叶听之隔开。
“叶门主!果然好巧!什么风把你吹到了鹤云镇啊……”
阿奴满头问号。
这些男人!
没有一句真话!
她只能一头雾水,跟在重阳后头。
重阳坐在叶门主右手,她便依着样也在重阳右手坐了。
这坐法儿,确实被重阳将二人隔开。却又正正巧,是阿奴与叶听之坐了个对面儿。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哪里挨得住那个好看的人儿眼神热辣辣上下打量。于是,甫一坐定,阿奴便垂着眸不敢抬眼,红透了脸蛋,纵使黑黢黢的皮肤也掩不住。
墨重阳咳了两声。
叶听之便敛了一刹的眼神,分心给他。不过是将一盏茶推过去,冷淡道:“渴了有茶。”说完,眼睛又粘到了阿奴脸上。
墨重阳气短,转脸也看阿奴。
阿奴听他咳嗽,本就怕他是伤势未好、烧未退尽,见他转头看自己,便忙殷切回望:“怎么?是哪儿不舒服么?”
她无暇旁顾,便也未曾注意叶听之那一刹冷成冰的眼神。
墨重阳却笑得很暖,弯了眼梢,冲着那盏方才叶听之推过来的茶挑了挑眉毛:“我要喝茶。”
阿奴莫名,心想那你倒是喝呀。
墨重阳撇撇嘴:“这茶凉了,阿奴给我重新倒。”
阿奴点头照做,将茶换了递过去。可重阳却不接,反挑了挑下巴。她哪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解地蹙眉将手里的茶盏又往他跟前凑了凑。
她亦不知道,那对面坐着的人已经捏拳蓄力,分分钟就能将桌边的空茶盏揉碎成齑。
重阳抿抿嘴,见她木讷,无奈道:“我手疼。”
阿奴点头,要把茶盏放下:“疼就早些回去歇下?”
“不、不是。我手疼,要你喂我喝。”墨重阳自己也觉得这实在不像话,说着竟耳朵红得发紫,连气息都乱了几分。
“砰!”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巨响。
店堂内众人齐齐回望。
是那一直坐着没插话的叶听之,锤了桌子。
只见那八仙桌应声踏下,连同上头的茶壶与茶盏皆齐整整落下,只是依旧保持着桌上原本摆放的模样,也算奇景一桩。
然而,最奇的却是……
叶听之抢了阿奴方才手中的茶盏,不由分说送到墨重阳嘴畔,竟是眯了眼眸,带了几分笑,语气微妙地道:
“不晓得叶某有没有这个荣幸,喂墨少主喝茶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幼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