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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有一天,译元到涣雨家里来,涣雨对他说:“你来的不巧了,我正要出门。”译元看着涣雨的装扮,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涣雨脸上淡淡搽了一层粉。在他的印象里,涣雨出门最多搽个口红,已经算盛装了。今天她脸上的这层修饰,在他看来,虽然很轻很淡,已经表明她的小心与讨好。
      译元一时怔住,没有说话。
      涣雨笑着问他:“你怎么了?我今天美吧?”
      译元觉得自己心里有点阴暗。他还是没有夸她。他问道:“你是要出去见朋友?”涣雨点头道:“晚上约了朋友吃饭。”她早已经看到译元手中拎着的一尾鳜鱼。她最爱吃鳜鱼。她歉然道:“早不知道你要来,否则我绝不会约今天。”
      译元明白她的话,今天她是一定要赴约的。他只好笑着点头,说道:“朋友送的,我想着你爱吃就送来了。刚从水里捞出来,还在喘气。你找个水盆,咱们明天吃新鲜的。”
      他们把鱼放到水里,那鱼抖了抖身子,不久就活转过来。涣雨笑道:“生命力还挺顽强。”译元也笑道:“可惜明天还得是盘中餐。”涣雨听了这话,脸色忽然冷下来。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他:“你明天早点过来,在这水盆里,我怕它活不了多久。”
      依旧是清炖鳜鱼。译元会烧的第一道菜不是番茄炒蛋,而是这道菜,当然这菜也经过他多次的改良。涣雨每次吃到都要感慨他厨艺的进步。译元平时总是谦虚别人的夸奖,可对于涣雨,他受之心安理得。
      译元问她:“新男朋友?”涣雨笑道:“他昨天晚上求婚了。”译元看她的样子,应该是答应了。他的心好像又被针扎了一下。但他还是笑道:“看来他是个‘好的’。”涣雨诧异道:“什么好的?”
      译元又吃了口鱼。鱼做的淡了些,也或许是心情的缘故,他吃不出鱼的味道。他说:“你和你的好朋友栀子花讲的,要找个好丈夫,那人一定要是‘好的’。”
      涣雨笑道:“我倒是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不过,我的丈夫,你的姐夫,那肯定得是好的才行。”译元想,既然她说是好的,那就是好的罢。
      译元看着她脸上搽的淡淡一层粉,实在忍不住,说道:“姐。我觉得你不化妆也挺好看的。”涣雨怔了怔,笑道:“我当然知道了。说真的,我现在总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没等译元开口,她又说:“我想尝试一下。我想着,现在不化妆,老了大概也要学的。”
      译元心里一阵震动。老?他从没想过涣雨会提到这个字眼。老!和现在的她哪有一点点关系?然而她确实已经在忧心自己变老了。
      译元已经吃不下去。他想立刻见见自己这位未来的姐夫。
      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最近倒是总能见到涣雨,她的确是更美了,薄妆浅黛,自然更有一段风流。高遥也算与她熟识,可平时也不大敢和她说话的。这天遇到她,他怔在那里一时看痴了。他怯怯地与译元说:“讲真的,你姐真像仙女下凡似的。书里不是讲女人是水做的,咱们男人是泥做的吗?我看你姐是花上的露水,咱们是小孩儿用尿和的稀泥。”
      译元笑骂道:“你才是用尿和的!”说完他又低下头去,眼中蕴着一点忧虑了。他说:“我看她真的是恋爱了。可这次我有点高兴不起来。我总觉得,她头低一分,人家头就高一尺。你也知道我这姐姐向来开朗的像个男孩儿,现在她哪有以前半点洒脱的样子?恋爱是好事,可她这么奋不顾身,我怕她被人家看轻了。”高遥笑道:“我看你每天就爱瞎琢磨。你姐经的事情不比你多?反倒是你,天天纸上谈兵。那个拉琴的你想了这么久,也没见你有什么动作。我觉得你姐比你强多了。”
      译元点点头,眼中忧虑更深了。他看到高遥嘴上虽然还在劝慰,可看向涣雨的眼神也与之前不同了。
      他忽然拍了拍译元的肩膀,笑道:“就算有人欺负你姐,难道咱俩就在一边看着不成?真有人欺负她,我肯定第一个动手。”译元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说道:“你说这话,我得告诉小玉了。”高遥笑道:“你真是辜负我一片好心啊。”译元也笑了,说道:“你排第二个。”话是这么说,译元是宁肯没有动手的机会的。
      再次见到涣雨,她竟然把一头齐腰长发剪了。译元问她,她只是笑一笑,说:“他喜欢我短发。”她也有点不适应,问他:“也不算太丑!还行吧?”译元说不出话来。她长发短发都美,只是眉眼低垂下去,不去看他的眼睛。
      译元忽而觉得身上很冷,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涣雨轻声唤他的名字:“译元。”她从小就喜欢这么叫他。只是唤他的名字,无缘无故,不包含什么意思在里面。译元也叫了声:“姐。”他这声“姐”却有了含义。涣雨也听出来了,她皱了皱眉,轻声道:“嗯?”译元忽然觉得她离自己很远。他拉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低声道:“今晚我给你做鱼吃。”
      涣雨笑道:“又吃鱼?最近怎么对你姐这么好?”译元也不说话。他握着涣雨的手,像是拳护着一豆灯火——风一吹,火摇一摇,再一阵风来,也许就熄灭了。
      涣雨看着他眼睛里的忧愁,忽然很想小小哭一场。眼睛湿润了,喉咙也干了,可是终于没有哭出来。哪有小哭一场呢?她委屈起来只有痛哭。
      她晚上做了一个梦。雾霏沆砀,晚潮轻轻舔没她的脚踝。远近阒寂无声,只有她独自立在一片寂寞的海边,像一位悄然临尘的仙子,也像一影林中飘出的孤魂。月光落在海上,也成了一片海。一半是黝黑翻吞的海水,一半是灰白浮跃的月光。她仰头望去,云间捧出一轮大如磨盘的明月,白茫茫一片,刺痛了她的眼睛。哪里有这么大的月亮?
      她从梦中惊醒。眼睛还有点刺痛——她还是哭出来了。

      译元刚到济南,黑子就打电话过来,说他在自己工作的会所里见到了涣雨。黑子说,她一个人来的,看着是喝了酒,他打招呼涣雨也没理他。译元心下一紧,道了谢,拜托他帮忙照顾。
      他打电话给涣雨。电话通了,电话那头传来涣雨的声音:“嗯?有事吗?你——?”译元问她:“你现在在哪?”涣雨的声音漫出一股酒气,她说:“在外面啊。你到济南了吧?”译元听到她还清醒,稍稍放了心,说:“黑子刚刚看到你了。你去那里干嘛?”涣雨曼声道:“哪里?我啊——找人!不说了不说了,我还没找到呢!”说完就挂了电话。
      译元又打电话告诉高遥,让他赶快和黑子联系,把涣雨接回家。高遥二话不说,挂了电话就打车过去。小玉正好在旁边,也就一起赶过去。路上小玉问他是什么事,他只说是译元的姐姐酒喝多了。小玉哦了声,她一直听说涣雨很漂亮,可惜只见过相片。到了会所门口,高遥让小玉在外面等,然后自己三步并两步走了进去。
      他进门就有人招待他,问他是不是会员,要不要办卡。高遥笑容满面,说道:“要办要办。等下好不好?有朋友推荐我来的,但是可能喝醉了,电话也打不通。我去找找好吧?”服务员还要说话,他已经冲进里面去了。
      他找到黑子,黑子一脸苦涩,说刚才老板给他安排了个工作,他做完赶回来发现涣雨已经不见了。他说:“应该就在这附近几个包厢里。”高遥看着他那张很像“海风”主唱的脸——他最近留了头发,更相像了,很想狠狠给他一拳。
      他和黑子一间间包厢找过去——终于,还是找到了。
      包厢里暧昧的灯光流转,除了涣雨还坐着两男一女,涣雨在一个男人怀里侧躺着,上身衣裳已经被褪下来扔到一旁,只穿着一件白色蕾丝胸衣——可也从肩膀上侧落下来了。高遥先是一愣,忽然觉得无比庆幸,继而一团怒火从脚底直冲到脑门。他努力压下怒火,平静地看着抱着涣雨的男人,问道:“张钰棠?”
      中年男人面带疑惑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找我有事?”高遥看着他那张儒雅端正没有一丝慌乱的脸,忽然有点恶心,不是有点——他简直要吐出来了。他说:“没,一点小事。”说着他走过去把涣雨拉起来,帮她把衣服穿好,扶着她躺在旁边沙发上。他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洋酒瓶,狠狠砸在了钰棠的头上。血流如注。女按摩师惊呼一声。
      旁边留着“地中海”发型的男人见钰棠被打,抓起身前的酒瓶,站起身来正要说话,高遥冷硬的眼神已经扫过来。他轻声道:“你动,我陪你一起死。”“地中海”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缓缓坐回了沙发。
      包厢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高遥没有再看钰棠一眼。他搀着涣雨出来,没有人拦着。涣雨脸上的妆早已花了,不知是因为汗水还是泪水。到了外面走廊,她轻轻推开了高遥,走了两步,就又倒下去。高遥忙要搀她,涣雨顺势抱住了他的腿,忽然哭出了声。高遥慌张地把她扶起来,她两条胳膊搭在了他的肩上。高遥低下头去,身子一颤——她仰起头吻住他了。
      高遥脑子一片空白。他想推开涣雨,可他扶着她的腰,她醉软的身子搭偎在他身上,让他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他忽然听到不远处一个人身体里血脉澎湃的声响——很奇妙地,他知道是小玉来了。小玉看到他们的样子,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可她心里的呐喊已经有些嘶哑了。她想走过去,迈出两步,腿脚有些发软——还是走罢。
      高遥逃离了涣雨的吻。他叫她:“小玉!”小玉立刻站住脚转过身来。高遥看到她脸上已经有两行泪水。他心里感到一阵抱歉。涣雨的身子又往一旁倾倒,他赶紧把她搀稳。小玉本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原来并没有的。
      她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话。她还是转过身走了。
      高遥叹了口气。他觉得这是个很小的误会,甚至还算不上误会的。他也并不很着急。他相信下次见了面,只要自己说几句话,小玉绝对不会生自己的气。他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小玉后来也打电话给他,十三个电话,一个也没有打通。她原本已经明白自己误会了他,可他为什么不接电话?是气自己不理解不相信他?可那样的情况怎么能怪自己?或许在他的眼里自己就是一个那么狭隘小气蛮不讲理的人?别人误会就算了,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心?又或许,他真的生自己的气,一怒之下真和译元那个姐姐好了?虽然只远远望了一眼,小玉也能确认涣雨确实很漂亮。她越想越气苦越灰心。
      电话打了十三次,她灰心了十三次。她决定不再这么委屈,自己何苦来哉?她把电话扔进河里,心里顿生惘然之感。她的手机很快落到河底,她的心却停在半途——沉不到底,也浮不上去……
      有人报了警。钰棠血流了很多,性命倒没有妨碍。高遥在局子里住了十天才被放出来。看到手机里十几条未接来电,他急忙打过去,可是没有人接。来接他的译元笑得比青柿子还要苦涩。他说:“小玉我到处找过了,没找到。今天你出来了,我姐也就走了,她说就不当面道谢了,记在心里了。不知道她这一去什么时候能回来。”
      高遥摇摇头叹了口气。沉默半晌,他笑道:“我之前怎么说的?我肯定是第一个动手的。”译元低下头,沉声说:“对不起。”高遥看着他,像是看着个怪物。他眉毛似蹙非蹙,问道:“你不该谢谢我?”译元张了张口,想了半天,还是只说了声:“谢谢。”高遥展颜一笑,说:“不客气!谁让我是你哥呢?”
      他又问:“你去济南……?”见译元摇头,他也就不再问了。

      二十七岁的涣雨准备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她在日记本里写到:“转街过巷,都是一样的风。我该去看看海。”

  •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点击、收藏、推荐三连!!!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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