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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岑舒飞去意大利了。后天就是小玉的婚礼。前几天译元打电话把这事告诉了高遥。高遥当时说木已成舟,事情已经这样了,他再来也没什么意思。可早上他又打电话过来,说:“我今天中午到南京。你来接我?”译元叹了口气说:“没问题。”高遥问他:“你觉得我应该来吗?”译元说:“我觉得你还是不来更好。但如果我是你,估计会来吧。”高遥沉默了很久,说道:“我既然知道了,不来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他又说:“来了也不为什么。看看她也好。”
      下午译元从机场把他接到最近常去的台湾餐厅吃饭。译元打量着一脸憔悴的高遥,问道:“你没问题吧?一路上一言不发,脸色还这么差。”高遥问道:“我脸色很差?”译元点头道:“何止是差?简直是面色铁青!人家是结婚,又不是办丧事,你这副样子怎么去见她?”高遥苦笑道:“她这婚礼,不就是我的丧事?说真的老赵,我没想过自己会因为她这么……这么……怎么说呢?用北京话说就是——不得劲儿。你打电话给我后我就没睡过觉,翻来覆去想以前那些事情。”
      译元给他夹了块盐酥鸡,说道:“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别想那么多。你先把肚子填饱,精神养足,不能让小玉老公把你比下去。你也是在北京有份体面工作的人,别搞成一副要饭的样子,让人家笑话。”高遥低头看了看自己,说道:“我这也是西装革履,一表人才的,怎么就成了要饭的?再者说,我也没说就要去见她。”译元问他:“那你来干什么呢?”
      高遥喝了一大口珍珠奶茶。奶茶糖放的很多,他被齁得皱起眉头,骂道:“这什么奶茶?是要甜死我吗?”译元笑道:“台湾奶茶,好像就这么甜吧。”高遥忙吃了口菜,说道:“我他妈也不知道自己要来干什么。人家也没说给我发请柬,我去了也是自讨没趣。”译元道:“她怎么给你发请柬?人家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你啊。”高遥想说:“她不是能联系你吗?”但他没说出口。毕竟她肯定也明白,告诉译元也就告诉自己了。
      译元说:“小玉今天应该在家里。就在马群那边,我带你去?”高遥摇头道:“好久没回来了。你要跑车吗?还是陪我到处逛逛?”译元说:“还跑什么车?今天我让黑子替我开一天。”高遥问他:“黑子最近怎么样了?”译元笑道:“都挺好的,就你这里堵心。”高遥说:“你小子可算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了。怎么,你不带我去见见岑舒?”译元笑道:“她啊,昨天就飞去意大利见朋友了,恐怕你这趟是见不到了。”高遥问道:“男朋友吧?你怎么不去?小心人家给你戴顶帽子回来。”译元骂道:“滚!要不是为了你没准我还真去了。要不你自己去逛吧,我现在就去买机票。”高遥陪笑道:“大哥,小弟错了,您宽宏大量,陪陪你可怜的兄弟吧。嫂子和你情比金坚,就算是和十个八个帅哥一起出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就陪着我好了。”译元骂道:“你这副样子,怪不得小玉要嫁给别人。”说着他也笑了出来——高遥果然还是老样子。
      高遥和译元一直逛到了晚上。高遥的心情越来越坏。他之前从没觉得自己是个会伤春悲秋的人,可现在故地重游,处处睹物思人,心里直发堵直泛苦。站在秦淮河边,看着周围灯火通明,行人入对出双,他深深叹了口气——事情总是不该如此,却偏偏就是如此,已经如此!他想起几年前和译元一起胡混的日子,如果是那时的小玉,一定要拉着自己买个蟹黄汤包——她第一口,他第二口,译元会摇着头叹口气自己掏钱再去买一个。
      他第一次见到小玉也是在秦淮河边。那天和今天不同,天上有一轮飞彩凝辉的明月。小玉还是学生,她朋友们去旁边店里买饮料,她站在夫子庙前许愿树下拍月亮。月亮很美,可落在手机里就有些不成样子。高遥已经观察她许久,这时看到她苦恼的样子,想起之前译元对此的议论,忽然有了主意。他走过去与她并肩站着,望向天上明月,说道:“干嘛一定要拍呢?很多东西拍下来了就觉得没那么重要,只是印在脑子里,反而会更珍惜,真正想记下的东西是永远忘不掉的,你说是吧?”小玉转过头,看到了笑嘻嘻的高遥。看着像个小混混的高遥,她心下奇怪他能讲出这样的话。
      她礼貌地对他笑了笑就转过身准备走了。高遥笑问:“你是大学生?”小玉站住脚,点点头。高遥又问:“和朋友出来玩的吧?”小玉嗯了一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朋友,眼睛里已经带了几分警惕。她刚要借故脱身离开,高遥已经说话了:“那祝你玩的开心啊。有缘再见!”说着他已经转身离开,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小玉怔在原地,抬头看了看许愿树后的月亮,耳边已经传来了朋友的嬉笑声。
      有天中午她去食堂吃饭,看到门口站了一个有点面熟的人——是他!她一下子想起了那晚的月亮。她忽而觉得他的话有点道理,自己确实把当时的场景记得很深。
      高遥也看见是她,笑道:“好巧!果然是有缘再见了。”小玉明白,能在这里遇到他,是不能再不巧的事情。但她还是笑道:“好巧。你怎么来这里了?”她的朋友觉得很奇怪,问他是什么人。小玉笑道:“我的一个朋友,不久前认识的。”高遥听她这么介绍自己,一双眼睛笑成两弯月牙。
      他们吃过饭后在学校的后山并肩散步。小玉问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呢?”这话问出来没什么意义,可她又必须要问的。高遥笑道:“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你信不信?”小玉笑着摇头。高遥说:“可我说的是实话啊。我想着可能你对我也是一样的感觉呢。你别笑啊。假如我对你一见钟情。我说假如。”小玉点头笑道:“假如。”高遥继续说道:“假如我对你一见钟情,你怎么办呢?”
      小玉踢开脚下的小石子,轻声道:“那假如我没有对你一见钟情呢?”高遥挠了挠头。小玉看着他的样子,笑道:“我猜,你没有谈过女朋友,对吧?”高遥脸涨得通红,没有回答。小玉问他:“假如我对你一见钟情了,你打算怎么办?”高遥学译元的样子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远处湖水上传来几声鸟叫。小玉笑道:“湖里有两只黑天鹅。不过现在应该是七只了,它们生了一窝小宝宝。”她又说:“假如你对我一见钟情吧。假如你爱上了我,就像小小生了一场病,感觉和感冒差不多。可是打开窗通通风,吃点清淡的东西,好好睡一觉,用不了多久依然会很健康。”高遥没有说话,默默陪她走到宿舍楼下。他说:“我这人吃的比较油腻,还经常熬夜,得了感冒大概要病很久的。”
      她以为高遥这场小小的热症很快就会消退。可他真就一病再病,而且,之前不知道,原来是传染性的。她也病了。
      小玉总觉得,同是一条路,走一天和走一年完全是不同的感觉;同是一个人,认识一天和认识一年也全然像是面对两个人。她刚认识高遥时,觉得他们之间顶多做个不远不近的朋友,全当丰富自己不多的社会见闻。等到渐渐熟悉起来,她才发现高遥平时嘻嘻哈哈,玩世不恭,但心底里很有自己的主见,认定一件事情往往一往无前,不然也不会那么“巧”碰到自己。她也好像重新认识了自己——她从没想象过自己会有一个高遥这样的男友。
      然而还是和他恋爱了——拉住手,一晃就是三年。到后来,她觉得他虽然不是自己最初梦想的“soul lover”,但是人生哪里都能那么圆满呢?看着眼前的高遥,她觉得也该为这样的幸福而满足。不论是什么样子,已经是幸福了。三年的日子缓缓过去,起起伏伏,什么悲欢哀乐都经历过,她原以为两人面前再不怕什么误会,拉住手就会是一辈子。
      高遥拿出手机。月亮很美,可落在手机里就有点不像样子。往事一件件一桩桩如在目前,他忽然有一种如梦之感。残月微明,是四年前的月色,也是四千年前的月色。

      当时译元和高遥是靠着小打小闹挣钱的混混,但译元的姐姐涣雨不是。都是从小被老赵收养的孤儿,译元姓赵,她却姓林。老赵把她领进家的时候她已经懂事,能够自己拎着篮子捎着瓶子买鸡蛋打酱油了。
      译元从小没觉得姐姐是个美人。就算她生的不错罢,可哪有老是拉着弟弟看恐怖片,还天天和一群男孩在街上打滚的美人?直到涣雨长到十七岁,他才忽然发现姐姐真的很美。他们一起去逛街,他帮姐姐买了瓶水回来,看到她坐在一群人中间,娴静温婉地望着他,才忽然觉出了她的不同——她只是坐在那里,无论其他人打扮的多么花枝招展,都只能是点缀。
      她买衣服从来很随意,随便拿起一件穿在身上都很搭调,旁边假人模特的脸上都仿佛有了羡慕。她结婚也很“随意”,译元十七岁的时候,她已经离过两次婚。婚姻的结果令人唏嘘,可开头是会让世上大部分的姑娘艳羡不已的。所以她总是生活优渥,也总是心有戚戚。
      译元很少和她聊有关恋爱和结婚的话题。
      她第二段婚姻结束的时候,伤心难过,喝了很多酒。她打开阳台窗户,对着面前的一朵栀子花自言自语。译元怕她栽下去,在一旁陪着她。
      她问那花:“你怎么老苦着个脸嗳?你不是花么?今天阳光明媚,你应该开心才对啊?”
      “你是因为快要凋谢了吗?那种事情以后再想嘛。你看你现在多香!”
      她吸鼻子闻了闻栀子花,回过头对译元笑道:“你看,我说我没醉吧。我知道的,这是栀子花!它能开一个礼拜呢!”
      译元又好笑又可怜地点点头。她又望向身前的花。
      “他们都说我很随便。你说!我哪里随便了?随便怎么了?碍着他们什么事了?有本事她们也去嫁个有钱人啊?”
      译元连声附和。她笑道:“她们不是不想。她们是没我长的漂亮。”她又扭头看向译元,问道:“你说,我是不是比他们漂亮?”译元点头说:“你比她们漂亮多了。”
      她伸伸拳头表示很开心。她对着花说:“你也没我好看。大家都喜欢我,我不仅好看,性格也好!这样的话,那我理解你为什么不开心了。”她伸手摸了摸花,轻声道:“不哭不哭。”可她毕竟是醉了酒,她去摸花却险些把花盆打翻。译元过去帮她扶住,她却把他推开了。她说:“我是有点喝醉了呢。不过不要紧的,不会把你弄倒的。你倒了谁陪我说话呢?”
      译元扶住她,缓声道:“我陪你。你快去屋里躺会儿,睡一觉酒就醒了。”她有点恼了。她说:“谁喝醉了?我没醉。我还要和它说话呢。”她又说:“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谁要陪你说话?”
      译元摸了摸鼻子,脸涨的通红。然而他又想起不应该和一个醉酒的人计较,只好说:“那行吧。你们继续聊。”
      过了一会儿,译元还是没忍住,问她:“你到底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啊?”她盯着花好像没听到这句话。等到译元已经不期望她回答,她却开口说话了。她说:“好的。”译元问她:“你是说要嫁一个很好的人?”她点点头。他又问:“之前的姐夫对你都不好?”她却又摇头了。
      译元忽然很想知道姐姐怎么看他。他问她:“我好不好?”她摇头道:“不好。你不好好工作。”译元说:“如果我去找份好工作呢?”她伸伸拳头,点头道:“好的。”
      译元心里想:世上的人顶好的不多,顶坏的也不多,多的总是不那么好也不那么坏的人。姐姐经过很多事情,却还是带着小时候的那种“浪漫主义”,以后大概还是有很多苦头要吃的。可他没想到的是,涣雨的这份苦头,不仅她自己要吃,他和高遥连带着小玉都要分一口羹汤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多支持,多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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