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屑老板吵醒之后》糖霜泡芙

51、第 51 章

　　“你还会来吗？”

　　童磨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语中竟然蕴含了一丝往常绝对不会有的期待。

　　按理来说，他是没有感情的——说是没有感情也不对，只是缺少了爱与同情心，完全遵循着自己扭曲的欲望来行动。但此时此刻，他却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

　　或许是一直倾听信徒那些不重要的痛苦、与父母这样的俗人相处实在是无聊至极，他开始向往起其他生活方式了吧？童磨并不知晓。他单纯地想要寻找到不那么无聊的事情而已。

　　“你指的是什么？”

　　青年嘴角噙笑，反问道。

　　今天天气很差，外面细雨连绵，令人烦躁。但他的衣服依旧没有被润湿任何地方，干净整洁。这不是他第一次出现在童磨面前了，晴明似乎临时起意，打算多逗留一段时日，至于这塞满虔诚教徒的宅邸，对于他来说，如无人之境。

　　童磨的琉璃眼睛眨了眨，“星明先生还会来这里吗？明天也会？”

　　“当然了。”晴明的折扇轻轻点了点他白橡色的发梢，“不过可不要相信我哦。”

　　星明是假名，不过晴明认为，被称作什么都是无所谓的。只要知道是在叫他就好了。

　　“为什么？”

　　童磨发问道。

　　他并不是因为心灵纯洁，才有此发问，只是由于无法理解，才会发问。相信晴明也并不是因为他容易被欺骗，而是对有趣的事物格外关注而已，即使他真的是骗子，童磨也不会感觉心痛。他的观念就是这样一回事。

　　晴明很快摸清了他的脾性。因为还是小孩子，扭曲没有扩大到无法引导的程度，如果放任他这样成长为成年人，才会成为祸事。

　　嗯……放任不管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啦。

　　不过很久没有见到这么聪慧的小孩子了，不去挑逗一下，实在可惜。

　　“我是大骗子唷。成年人都是大骗子，你应该知道的吧？”

　　“没关系。”童磨微笑道，“骗我也没关系呀。”

　　“有关系的啦。如果骗你的话，你之后会记恨我的，说不定直到长大后还记得。”

　　“不会记得哟。”

　　“会吧。”

　　“不会呢。”

　　笑眯眯的童磨的脸上，很难看出生气或不生气的概念。不过成年人看到了也会毛骨悚然吧，这家伙绝对是会偷偷把仇恨记在心中的类型。

　　“我明天还会来的。”

　　晴明摇了摇手中折扇，“在此之前，做个乖孩子如何？”

　　“我一直是个乖孩子……很乖的神哦。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希望我成为神，我就成为了神。”

　　少年仰起头，微笑起来。那双眼之中的迷茫一闪而过，“所以，还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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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把这件事称作心血来潮更好。

　　晴明也不知自己什么毛病，根本不算同情心泛滥，总之……他留了下来，陪在这位小小的、虚伪的神明身边。

　　昏暗的屋子里不怎么需要阳光，唯一的光亮就是他们。在信徒祷告结束后，晴明从屏风之后悠然现身，俯视着坐在中央的童磨。

　　他方才为了表示同情，眼中落泪，此刻还没有擦干，微微仰头看向晴明。

　　阴阳师苦笑：“哎呀，不需要作出那副模样。我可不是你的信徒……你那眼泪一文不值，因为分明没有感到伤心嘛。”

　　流泪都快变成他的常规反应了，这样的表情里，丝毫不含真心。

　　“那，星明先生。”童磨好奇道，“星明先生在什么时候会流泪呢？”

　　晴明合起折扇，自信满满道：“当然是看小说的时候。”

　　“我记下了。”

　　“别记那种东西啊。”

　　阴阳师无奈地叹了口气。

　　童磨已经识字，虽然父母找来的并不是什么正经老师，但是他天性聪慧，无师自通，早就懂得许多歪理。晴明总认为，和他对话有种自说自话的感觉，毕竟他自己也是这么不靠谱。

　　“不过你啊……觉得只要流泪就是悲伤的表现吗？”

　　晴明以掌心托住下颚，有些困扰道，“虽然能够理解那些信徒看到你眼泪的感受。不过，人类的悲伤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唷。即使面不改色，感情也能从眼中被看出。”

　　而你不同。

　　你的眼中什么都没有。

　　童磨似乎听出了画外音，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嗯……但是，从镜子里看不到呢。自己。”神之子轻声道，“我是谁？我应该有什么反应？这些我都不知道。星明先生难道能告诉我吗？”

　　“哎呀，这种东西怎么能由我告诉你，该你自己体验才是。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人类的感情的。”

　　“是吗？”

　　童磨的眼瞳中放出锐利的光芒。

　　“你年纪明明这么小，却让我都觉得恐慌呢。”晴明摇了摇折扇，眯起双眼，从他脸上看不到丝毫慌乱的迹象，“今天你想玩什么？”

　　童磨沉吟半晌，似乎在思考，接着他开口道：“小纸人！”

　　他的语调欢快清脆，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沉浸在完全未曾见过世界内的普通孩童。不知为何，童磨钟情于那些经过阴阳师之手，可以做出许多事情的式神。可能在他看来，这种生命比人类更有意思吧。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他有个正常的教育啊。

　　不过不正常的教育也不错啦……

　　望着他伸出手指触摸式神，晴明如此思考着。

　　“星明先生。”童磨却忽然道，“既然你不能告诉我什么是人的感情。我该怎么找到人类的感情呢？”

　　少年原本漂亮异常，甚至可以媲美某种宝物的双眸在如此昏暗的室内竟然闪烁起神秘的光彩。晴明眨着双眼，歪了歪头，“……哎呀。”

　　他修长五指中握着的扇柄，动作十分夸张，以扇柄指向墙壁：

　　“首先，见到与此不同的世界，到外面去吧。当然，这只是建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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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童磨依旧没有离开这里。

　　倒不是因为没有离开的办法，只能做笼子中的金丝雀，而是因为他仍然觉得自己的使命是救赎这些可怜的信徒。况且，星明先生并没有真正递出邀请。

　　和我一起来吧——如果他真的这么说，童磨不觉得自己会拒绝另一个能让自己感到有趣的世界。

　　因为这间宅邸也变得愈加无聊了。

　　父母之间的嫌隙愈加扩大。童磨将一切看在眼中，他虽然不能理解人的感情，并嘲笑他们的愚蠢，却出乎意料能够猜测到他们的行为。父亲与女教徒走得很近，母亲为此揪心，甚至开始歇斯底里。

　　他们的争吵当中，童磨露出十足无聊的表情。

　　成年人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落在地面上，覆盖了童磨。他心中却只想着，星明先生什么时候才会来、接下来应该如何消磨时光之类的事情。直到寒光闪到他的眼睛时，这些思绪也没有停止。

　　是刀的光芒。

　　白色的刀光雪亮，童磨面无表情，看着它自母亲的手中被狠狠挥向父亲。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尽管他年幼，却已经知晓。

　　然而，刀落在了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哎呀哎呀。有位故人告诉我，碰到这种情况，不由分说全打晕就好啦。”轻快的男音说道，“早上好，童磨君。不小心看到了奇怪的场景呢，善后恐怕很麻烦。”

　　他低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夫妻，貌似遗憾道：“让孩子看到这种场景，可是失职啊。”

　　“星明先生？”

　　童磨微微仰起头。表情中没有惊喜，但他知晓自己是有惊讶的。但阴阳师旋即开口道：“我是来搞别的。”

　　“……”

　　“稍微有些事情要去做。所以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啦，童磨君。”他以折扇掩着半边脸，微笑道，冷淡的笑容当中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出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许我能带你离开这里。不过咱的工作稍微有点少儿不宜呢，所以没办法和你一起。”

　　童磨没有答话。失望？不知他有没有这种情绪。

　　“嗯哼……帮你画一幅画像吧。”

　　阴阳师心满意足道，“我会将它交给我的故友，如果运气好的话，他大概会来吧。到时候你可以粘着他不放咯。至于他会不会认定你是个好孩子，因此愿意带你离开……就是你们之间的缘分了。”

　　童磨一动不动，在昏暗之中，只有纸笔接触的声音，仿佛在酝酿另一场暴雨。他注视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人专注的脸，接着，露出了纯粹的笑容。

　　“他的名字是‘漆原’。是只恶鬼哦。”

　　晴明如此宣言道，“来吧，让我看看，你们之间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