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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简榕光速定下了之前联系的四合院,并让家政公司收拾停当,今天就准备搬进去。
      李尧勋抱胸倚在房门口,看着简榕收拾他那不大的旅行箱,本来也没多少东西,只有几件应季的换洗衣物和内衣内裤,小小的箱子甚至都没装满。
      自从简榕签了租房合同,李尧勋的脸上就没有过笑模样,耷拉着嘴角表达他的不悦。可他又没有理由拦着不让人走,他算简榕什么人,充其量只是个好朋友,仅此而已,连挽留的话都没资格开口。
      简榕知道李尧勋心里不痛快,如果有下辈子,他愿意用任何方式补偿李尧勋对自己的感情;但这一世,他与他注定有缘无分。
      简榕收拾利索,李尧勋弯腰拎起箱子,一声不吭地出门、进电梯、下楼。简榕背着双肩包跟在后面,不知说什么才好。
      李尧勋闷头抽烟,一言不发地朝地铁站方向走,背影落寞孤独,仿佛全被世界抛弃,看起来特别可怜。
      李尧勋不说话,简榕也跟着沉默。
      简榕不是个主动的人,也不爱与人过多接触,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品咂着过往的回忆,往后一辈子可能也就这么过了。但李尧勋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不该将时间白白浪费在他身上。
      这些道理,李尧勋心里都清楚,只是他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求而不得,越陷越深。为了那份苦守多年的不甘和心存侥幸的希冀。
      地铁上的两人,相对而立,各怀心事。简榕一如既往地将自己沉浸在音乐世界里,而李尧勋则透过车窗,将眼前这个让他拿不起也放不下的人狠狠地映在虹膜中,烙印在心底深处。脑海中浮现出他和简榕学生时代的过往,无忧无虑,清澈纯粹。多么美好的青葱岁月,不懂人间苦,只知少年愁,都一去不复返了。
      李尧勋内心长叹……罢了,早已习惯的事还有什么可矫情的。人之所以过得不幸福,是因为不满足,永远被更大的欲望支配,永远想要更多。如今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鲜活的、生动的、健康的、想看就能看到,不用相隔万里,不用计算时差。小小的梦已经实现,却还盼望着他能离自己近一些,再近一些,简榕的心多多少少能分给他一些。
      地铁一站一站停靠,人来人往,早就过了站。
      简榕将一只耳机塞进李尧勋的耳朵,猝不及防的融融暖意伴随着凄美哀伤的钢琴和旋在耳中蓦然响起,将李尧勋唤回现实。
      “神秘花园?”这是李尧勋今早开始对简榕说的头一句话。
      简榕点点头,莹润的眼睛平静无波,李尧勋从那双宝石般澄净的瞳孔中望见了狼狈彷徨的自己。
      简榕就像那个被关在阴暗房间内独自品尝忧郁与哀伤的柯林少爷,而他却不是帮他战胜心魔重拾快乐的玛丽,开启简榕心底那座神秘花园的钥匙,也从来不在他的手上。
      李尧勋抬手扶住那只耳机,想将那得来不易的温度在自己身上多停留片刻。
      是他一厢情愿,简榕何错之有。
      “对不起。”李尧勋低头,为他的反常道歉。
      简榕笑笑松了口气,终于恢复正常了。
      “尧勋,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说。”简榕故意逗他。
      李尧勋的心没来由地慌了下,“你说。”
      简榕眨巴眼,“咱们什么时候下车?”
      “卧槽!”
      简榕租的四合院位于什刹海附近,地理位置优越,交通便利,就是游客多,环境有点嘈杂。
      李尧勋抬头看了看朱红大漆的如意门,门楣上镶着象征梅兰竹菊的砖雕,石板台阶两侧一边蹲着一只小石狮子,让李尧勋有种一入侯门深似海的错觉……
      迈过半尺多高的门槛,经过门楼就是四四方方的小院,是最简单的那种一进式院落,一间正房,一间耳房和东西厢房。小院正中摆着石桌石凳,闲来无事喝茶纳凉之用。墙根的花架子上长了几颗野葡萄,张牙舞爪地爬了一面墙,青青地坠了几串,再过些时日应该就能摘了吃。
      正房就是起居室,老式的木质沙发茶几、实木床板、翠绿色灯罩的台灯、压着玻璃板的书桌、白瓷盖碗、老式落地电风扇。虽然经过打扫,但还是能从房间的陈设与布置感受到岁月流逝的蛛丝马迹,恍如一夜之间回到四五十年前缺肉少菜、借粮度荒的日子。
      耳房是储藏室,堆满了原屋主舍不得扔的杂物。东厢房是厨房,灶具不知还能不能用,西厢房空着,简榕把它布置成了画室。
      “你确定住这能行?”李尧勋在屋里转了几圈,跟到了博物馆似的,还没有电视没有网,只有个已经发不出声的半导体,完完全全的远古生活。
      “很好啊,闹中取静,悠然自得。”简榕递给李尧勋一瓶苏打水,打开箱子将少得可怜的几件衣服随意地放进简易衣柜。
      李尧勋摇摇头,这地方他一天都住不下去,“吃穿用什么都没有,你要修仙啊?天又越来越热,空调也没装,受得了吗你?”
      “慢慢添置,不着急。”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李尧勋也不跟人废话,直接打电话叫人过来把空调给安上了。傍晚的时候又死拽着人去了趟超市,日常用品买了两大购物车,这才觉得日子勉强能过。
      “好了,早点歇着吧,有事给我打电话,别自己一个人死扛。这不是美国英国,好歹我还能帮你。”
      简榕点头,双唇微启刚要往外蹦字儿就被李尧勋挡了回去,“甭说谢谢,你知道我不爱听,走了。”
      胡同很短,简榕目送着李尧勋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路口才迈步回身走进院门。
      拐角处的尽头,李尧勋望着紧闭的门扉,掏出烟低头点燃,呼出一口难以排遣的寂寥。
      骆临川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大概因为诺兰的缘故让他心绪不平。恍然间,他又梦到了那些原本不属于他记忆中的情节。
      骆临川梦见自己变成七八岁的模样,和一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并肩坐在家门前的大榕树下,男孩拿着画板,虽然笔触稚嫩但画得认真。暖黄的夕阳洒在男孩柔软的黑发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他看不清男孩的脸,只有模糊的轮廓。
      男孩将画好的画递给他看,画中人就是他们两个,肩并肩,头抵头,亲密无间。
      男孩问:“哥哥,你长大以后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当然是变成和妈妈一样厉害的画家!”他下意识地回答。还没等他反问,男孩就自顾自地抢白:“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给哥哥当新娘!”
      他忍不住笑出声,说两个男生不能结婚,新娘是女生才行,惹得男孩哇哇大哭,最后只能无奈地答应:“好好好,等你十八岁就娶你当新娘。”
      男孩欣喜若狂,伸出小指:“真的!说了就不能反悔,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对,一万年不许变!”
      他也勾住男孩的小指,拇指相对晃了三下:“好,一万年,不许变。”
      “一万年,不许变……”
      骆临川睁开眼,举起手自己的手,指节相贴的触感犹在,温度未散。他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有时候是一个场景,有时候是一个人,但都没有今天这样清晰与真实。可这不是他的记忆,他是独子,没有弟弟。梦中那个叫着自己哥哥的男孩,到底是谁呢?
      骆临川将手抚向胸口,胸腔里传来规律有力地震动,那颗正在搏搏跳动的心脏,那个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
      没错,骆临川是个先天性心脏病患者,医生说除非做心脏移植手术,否则活不过五年。在家人的精心照料和骆家雄厚财力的支撑下勉强撑到了十八岁,但也已经是极限,再没有合适的供体,骆临川的心脏随时都有可能停止跳动。
      就在一家人濒临绝望的时候,医院突然传来消息,与骆临川血型相配的供体出现了。移植手术非常成功,令人惊讶的是排异反应竟然也很小,经过两年的休养,基本不用再服用免疫抑制剂,身体机能也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只要定期去医院复查即可。连主治医生都说是奇迹,而骆临川的生活却因此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他原先对绘画毫无兴趣,现在却对诺兰的作品情有独钟,甚至去研究各种绘画派系的差别,到博物馆去欣赏名画;他之前性格孤僻,不爱与人交流,只喜欢一个人靠在床上看那些金融、经营类的书籍,现在他脾气缓和了不少,时常露出温和的笑容,涉猎的书籍也换成了绘画艺术,名家作品赏析等等;他甚至开始尝试吃青椒,穿色彩明亮的衣服,整个人都气质都明亮了许多;许多他之前从不会尝试的事情现在也欣然接受。他也经常会做场景相似的梦,梦中的主角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梦中的男孩,应该就是这颗心原本的主人最大的牵挂吧……
      骆临川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早上八点钟。大好的周末本该用来睡懒觉好好休息一下劳累了一周的身体,而他今天却有两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第一,就是到医院进行常规检查;第二,也是今天的重中之重,参加诺兰的首届个人画展。
      简榕这天起得也挺早,洗漱完毕后随意套上一件黑色T恤和牛仔裤,背上包就出门了。
      坐在早点摊儿上吃了顿正宗的老B市早点。头一次尝试豆汁儿,第一口下去,一股烧泔水似的酸臭味儿窜入鼻腔侵袭味蕾,简榕差点当街喷了。梗着脖子双眼含泪地咽了,咬了两口焦圈,深呼吸鼓起勇气又闷了一口,感觉好些了,渐渐地也品出了些绿豆的甘甜与清香。
      吃过早饭,简榕打开手机地图查了查前往协和医院的路线。昨天老爸特意给他打电话,让他到了之后直接去找方弘毅方教授。
      换了两趟地铁,感受了一把大B市的人口密度,折腾了一个来小时,简榕才到达目的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询问了服务台的值班员后,径直来到了住院区的十二层。方教授今天上午没有手术,现在正带着手下的学生查房。
      简榕站在护士站一侧等人,被值班小护士们用X光电眼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一边瞄一边窃窃私语。
      “你们快看!他好帅哦!是混血吧!”
      “不会是病人吧……真可惜。”
      “不知道,来找方教授的呢。”
      “是病人家属也说不定,要不要去问问多大了,有没有女朋友啊?”
      一群小护士叽叽喳喳地调笑,方弘毅已经带着学生出来了。
      方教授年近半百,身材不高,微微发福,有着中年人普遍的“地中海”发型,红光满面,一脸和蔼可亲的样子。
      “小简是吧,进来坐。”方教授一眼就认出了简榕,招呼他进了办公室。他之前看病例的时候见过照片,真人比照片更惹眼。
      “方叔叔。”
      “你的情况你父亲都跟我说了,这么多年,你也挺不容易的。”
      简榕只是微微一笑,低下头没说话。
      方弘毅知道有些事简榕一直在刻意回避,他也没有必要旧事重提惹人不快,吩咐了一个叫田语的小护士陪着简榕去做检查。
      骆临川到了医院就被蒋轻云拉着检查了一溜够,抽血、常规心电图、多排CT检查、心脏超声……
      “轻云,我都说了没事……你偏不信,劳师动众的。”骆临川一边系着袖扣一边对着正在查看心电图的蒋轻云说道。
      “知道你现在跟没事人似的,但也不能大意,那是心脏,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器官。”蒋轻云面无表情声线清冷,一副不容置疑的性冷淡表情。
      “好好好。怕你了,蒋大医生。”
      蒋骆两家是世交,蒋家从医,骆家经商。大概是从小看着骆临川被病痛折磨,再加上家世的影响,蒋轻云继承了父辈的衣钵,26岁就拿到了剑桥大学医学院心脏外科博士学位。他做的第一台手术,就是和导师一起为骆临川进行的心脏移植手术,后续的治疗也是他在跟进,一直到骆临川痊愈回国,甚至包括后来每周的身体检查,六年来一直都是他在负责,所以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骆临川的身体状况。
      “去办公室等我吧,我去帮你拿化验单。”蒋轻云看过心电图确认没问题后,拍着骆临川的肩说道。
      蒋轻云双手揣着白大褂的衣兜向采血室方向走去,一路上无数患者纷纷侧目,给人抽血的小护士一见蒋轻云过来害羞得都不知道该干嘛了。34岁的年轻副主任医师,成熟稳重,样貌好气质佳,关键还是个单身,这么优质的男人谁不喜欢。
      蒋轻云和化验员低声交谈了会,一个不经意的回眸,隔着采血室的玻璃窗捕捉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这是……
      “简先生,我带您去彩超室吧?血检结果要等半小时呢。”小护士田语满脸羞涩,说话都不敢大声说。
      “谢谢。”
      简榕按着手臂,似乎察觉到有目光锁定他,扭头向采血室瞟了一眼。四目相对,简榕礼貌地微微一笑,蒋轻云却内心一震。
      这个人真的是……那双眼睛那张脸,蒋轻云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蒋医生,蒋医生?您的报告……”小护士热着一张脸,拿着化验单的手都有点抖。
      “哦……抱歉。”
      蒋轻云接过报告再抬头时,简榕已经走出他的视线。蒋轻云追了两步,只捕捉到了一抹清瘦的背影。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年轻人应该是叫简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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