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景景有条

47、第46章

　　半小时后，简榕坐在宠物店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只毛色体型都酷似黄豆的小猫，揉着它的小脑瓜看向骆临川，“这就是……你的办法？”
　　骆临川拿起逗猫棒，小黄猫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挣扎着从简榕怀里跳出去，笨拙地被骆总裁戏耍着。
　　“在我看来猫长得都一样，尤其是小猫更难分辨，这只已经和小黄豆很像了，乐乐不会发觉的。”
　　“可这是骗人啊。”耿直boy简榕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是告诉乐乐实情让他的病雪上加霜，还是选择一个善意的谎言，你决定。”
　　简榕扁扁嘴，把小猫抱回来举到眼前左看右看，小猫睁着和简榕一样浅绿色的大眼睛，不理解地瞅着他，软绵绵地叫唤着。
　　“好吧，你说的对……”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了，“但这只小猫我要放在家里养，每天带过去给乐乐看，不能让他流浪。”
　　“那是自然。”骆临川莞尔，递卡付钱，他当然不会让两万块在街上流浪。
　　为了让小猫在家生活得更舒适，骆临川索性将宠物用品一次性买了个够。猫窝猫盆猫厕所猫爬架，吃的喝的小零食，拉了整整一车。
　　简榕惊呆了，真是有钱任性啊……还好家里大，不然这些东西都不知道该往哪摆。
　　又折腾了一下午把一大车东西安置好，简榕累得腰都直不起来。骆临川让他去休息，简榕抱着“小黄豆”上楼深度吸猫，正式成为新晋铲屎官。
　　骆临川收拾妥当，拎着个猫窝进屋的时候，小软猫趴在简榕头边，张着粉嫩的小嘴睡得香甜。简榕也蜷着身子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玩具老鼠，一人一猫霸占了整张大床。
　　骆临川无奈摇头，小家伙刚来就把他的位置挤了，这可不行。小心翼翼地托着柔弱无骨的小猫放进窝里，捏走简榕手上的玩具一并放进去，又帮人换上睡衣盖好被子。期间简榕迷迷瞪瞪地醒了一次，撒癔症似的找猫，看到床边的猫窝后才放心地抱住骆临川再度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被小猫的叫声吵醒了，简榕刚要迷糊着坐起就被骆临川重新揽了回去，“小家伙应该饿了，我去吧，你再睡会。”
　　“唔……”简榕其实也睡不着了，单纯的不想动，裹着薄被赖在床上，看着骆临川一脸温柔地喂猫，像一家三口似的，看来养猫的男人无法抗拒这话诚不我欺。听着小黄豆吧唧吧唧舔奶的声音，简榕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叫了起来。
　　“我也饿了，喵。”
　　骆临川身子一歪险些没站住，坐回床边把简小猫搂到怀里吻了个够。
　　“唔……我还没刷牙呢……”简榕被骆临川搞得衣衫不整满脸通红，小黄豆在他们脚边来回打转，想知道这两个大人到底在干什么坏事。
　　简榕本打算吃过早饭带着替身“黄豆”看望乐乐，结果被蒋轻云告知乐乐还没醒，即使醒了也不可以把猫带进病房。简榕只好拿着手机给小猫拍各种照片视频，等乐乐醒了拿给他看。
　　简榕的身体完全恢复，骆临川也开始正常工作，从早到晚忙得天昏地暗。简榕虽然休了长假，好在病中已将电影配乐完成得七七八八，只需进行些微的修改即可。这样简榕就可以闲赋在家照顾小黄豆，正好骆临川也想再让他休息一阵，于是小简总就宅在家里做了个安静撸猫的美男子。
　　钱宝宝听闻主子痊愈，打鸡血般墙裂要求拜见主子。简榕当然没什么意见，于是奏请骆临川。骆总裁大笔一挥，准了。
　　钱宝宝得知主子养了位小主，特意买了进口猫粮前来孝敬，简榕表示此举甚悦君心，特赐他和小主玩耍的权利。钱宝宝洗了三遍手才被允许抱着小猫，诚惶诚恐地问：“简大主子，您自打出事之后就没再公开露面，粉丝们都惦记着您呢。如今您身体大好了，是不是发个声明什么的让大伙放心啊？”
　　简榕给黄豆冲完盆盆奶，瞅了一眼钱宝宝，拿逗猫棒敲他的头，“说人话。”
　　“嘿嘿……您发个照片啊视频啊或者直播什么的，刷下人气嘛。您住院的时候好多妹子在医院门口为您祈福，网上还有乐迷们自己剪辑的祝福视频啥的，可用心了呢。”钱宝宝扒拉微博给简榕看，甚至还有田屹事件的始末。
　　简榕受伤后就没关注过微博动态，自然不知道后续的一些事情，再加上遇到乐乐之后，心思全放在他身上，确实忽略了一直关注他的粉丝们。
　　“那我们还弄直播？”
　　“那太好了啊！更直观也更有力度，不过……”
　　“不过什么？”简榕抱着喝完奶的黄豆擦嘴。
　　“骆总不会像上次一样实力宠妻了吧？”钱宝宝挠头。
　　简榕端着杯正要喝水，钱宝宝的话让他险些将嘴里的柚子茶喷出来，赶紧咽下去结果呛得差点背过气去，吓得黄豆呲溜钻进沙发底下，探头张望。
　　钱宝宝赶紧上前拍背顺气，“主子息怒，主子息怒。”
　　好不容易喘匀口气，简榕擦着咳出来的眼泪说道：“放心，你家总裁现在没闲工夫看直播。”
　　在公司开会的骆临川打了个大喷嚏。
　　于是小简总的第二次亲民直播突然袭击般炸响了微博、贴吧、论坛以及粉丝群，这回相比第一次低调了不少，没有发预告，时间也不长，简单聊了聊身体恢复情况，最重要的是感谢粉丝们不离不弃的厚爱。钱宝宝全程录像发到了后援会官博上，方便没赶上直播的孩子们舔屏。
　　画面中的简榕面容更清秀了些，网友们心疼小简总又瘦了。细心粉丝们还发现，直播期间简榕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地下瞄，好像时刻关注着什么，更有资深养猫人士眼尖地发现客厅角落多出来的猫爬架。对比了第一次直播视频后，大家一致断定小简总接主子回家了。
　　于是众粉丝纷纷留言，求小简总曝光主子萌照，还有不少人先爆为敬，各种丑的呆的搞怪的可爱的喵星人照片盖起了楼。简榕抱着手机趴在床上翻着小猫们的图，心都要萌化了，最后实在没忍住，将黄豆四仰八叉睡觉的照片发了出来，疯狂转发的同时，话题转移到了猜品种环节。
　　“是橘猫吧？看毛色像呢，小简总当心被吃穷。”
　　“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压塌炕。”
　　“据老夫判断，可能是金渐层，只有此等高贵的喵才配得上我们小简总的优雅气质。”
　　“就是，骆总实力宠妻。”
　　“不要看不起橘橘，我们橘橘也是有前途的萌胖子！”
　　“大橘为重！”
　　“就是金渐层叭，标志性的绿眼睛，和男神一毛一样！把持不住……”
　　众人的讨论勾起了简榕的好奇，说实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黄豆是什么品种，那天光顾逗猫忘了问，也没注意骆临川花了多少钱。
　　晚饭时，简榕殷勤地为骆临川夹了一块鱼，咬着筷子状似不经意地问：“临川，那个……黄豆是什么品牌的猫哦？”
　　“品牌？”
　　“哦不是，品种。黄豆是什么品种？”
　　骆临川抬头，简榕好奇宝宝地冲他眨眼，回想起简榕微博下的各种猜测，忍不住一笑，“是橘猫。”
　　“哦，那……贵吗？”
　　“两百块。”
　　“……”
　　骆临川抽了张纸巾，借由擦嘴的动作遮挡掩饰不住的笑意，“怎么？嫌弃人家身价低？”
　　“怎么可能！我才没那么肤浅……”简榕戳着碗里的米饭，字字铿锵地强调，“不管黄豆是什么品种我都爱。”
　　“好好好，知道了。快吃饭吧，凉了小心胃痛。”
　　“哦对了，蒋医生来电话说乐乐醒了，我想明天去看他。”
　　“让老卢送你，在乐乐面前当心别露馅。”
　　“知道的。”
　　翌日一早，简榕给黄豆喂好了饭，放在猫包里背在胸前去了医院。为了不引人侧目，进门的时候还特意拿了件衣服盖住。小黄豆也特别给力，一声都没叫，这才让简榕安全抵达蒋轻云办公室。
　　蒋轻云见他鬼鬼祟祟地，刚要掀开外套想看他搞什么玄机。简榕做贼似的迅速移动到门口，确定四下无人，又将办公室的门锁上，这才让闷了许久的黄豆亮相。
　　蒋轻云不动声色地扬了下左边眉梢，笑眯眯地隔着透气孔逗猫，“我记得之前说过，医院禁止携带宠物进入。”
　　“这不是想让乐乐开心嘛……蒋医生，通融一下不行吗？”简榕底气不足。
　　“我要对乐乐的身体负责。”
　　“就在猫包里也……”
　　“不行。”蒋轻云斩钉截铁，丝毫没有转圜的可能。
　　简榕垮下肩膀，“那等他能出去透气的时候总可以了吧？”
　　“我也正要对你说，乐乐今后恐怕只能卧床静养了。”
　　简榕拒绝相信，一把抓住蒋轻云的手，“怎么这么突然，之前不是好好的……”
　　蒋轻云停止逗猫，直起身将手插进白大褂兜里直视简榕，“乐乐已经是强弩之末，这次发病又极其凶险，差点没能救回来，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他的身体了。”
　　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让简榕从头凉到了心坎里。
　　蒋轻云明白简榕的心情，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即使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奈，还是掩饰不住眼神中的一抹痛色，“简榕，这不是危言耸听，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简榕喉头滚动，用力将不断涌起的心痛吞咽回去，眼角泛起鲜红的湿意，强忍没有将它凝成泪滴。
　　仰着头快速地眨了几下眼，抽了抽鼻子，深吸口气，撑起一个不怎么自然地笑，“蒋医生，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黄豆，我去看看乐乐。”
　　蒋轻云点点头，目送着简榕离开的背影，唇角泛起苦涩又欣慰的笑意。
　　岁月磨砺的疼痛是成长最好的催化剂，即使这种成长会让人遍体鳞伤。
　　简榕来到病房时，乐乐刚好醒着，鼻子里插着氧气管但精神不错。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着时髦妆容精致的女人，相似的眉眼看起来应该是乐乐的妈妈，此刻正在不停地刷手机。
　　乐乐发现简榕的到来，扬起笑容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招呼，“简榕哥哥，你来了。”
　　说完才想起简榕听不见，想拿手机手上又打着点滴没法动，简榕见状立马上前轻轻压住他的肩膀，“乐乐别动，我听得见了。”
　　乐乐的妈妈这才抬起头，打量了眼前这位俊雅的青年一番，确定自己不认识，“你是哪位？”
　　“您好，我是乐乐的朋友，我叫简榕。”简榕刚想叫阿姨，又觉得对方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叫姨不太合适，干脆省去了称呼。
　　“乐乐还有这么大年纪的朋友呢？”乐乐妈小声嘟囔了句并没多想，估计也懒得去想。
　　“你们先聊，我正好有点事。”说完拿起包就出了门。
　　简榕有些生气，身为人母怎么能淡漠，这么不关心自己的孩子。乐乐都病成这样了说走就走，但乐乐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对他妈妈的态度完全不在乎，只握着简榕的手和他说话。
　　“简榕哥哥，你的耳朵好啦？”乐乐很高兴，他终于可以和偶像哥哥正常交流了，“哥哥的声音真好听。”
　　简榕用指背刮了下乐乐消瘦的脸蛋，心疼点头，“都是托乐乐的福，你也要快点好起来，咱们还得一起照顾黄豆呢。”
　　乐乐原本笑着的脸色突然一变，难受地皱了下眉，简榕担心他的病情发作刚要按铃叫医生，手指突然被抓紧，乐乐冲他摇了摇头，“哥哥我没事，就是伤口疼，你多陪我说说话就行了。”
　　这孩子简直懂事过了头，简榕真不知该庆幸还是担忧。拿出手机翻出小黄豆的照片和视频给他看，乐乐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乐乐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哥哥把黄豆接回家了啊？”乐乐突然问道。
　　“呃……是啊。黄豆最近不好好吃饭，我怕它生病就带回家养了。”简榕睁眼说瞎话说得心虚不已。
　　“谢谢你，简榕哥哥。”乐乐伸手摸了摸手机屏幕上小黄豆的照片，回忆着它的触感与温度，忍不住喃喃，“好想抱抱它。”
　　“别急，等你好一些就能抱它了。”虽然已经知道乐乐可能再也没机会抱到黄豆了，但他又能该怎么做呢？或许乐乐自己也清楚才会这么说吧。
　　乐乐好像累了似的，困顿地眨了眨眼，声音越来越小。简榕怕他出什么事，急忙给蒋轻云发微信。
　　蒋轻云很快过来，检查后拍拍简榕的肩示意他安心，“乐乐身体虚弱支撑不了太久，让他休息吧。”
　　简榕起身帮乐乐掖好被角，不舍地望了一眼后跟着蒋轻云离开了病房。
　　两人并肩走着，简榕又想到乐乐那个不靠谱的妈，忍不住张口：“蒋医生……”
　　“叫哥吧。”蒋轻云打断他的话。
　　“轻云哥……”
　　“嗯。”
　　“乐乐的妈妈怎么……”简榕犹豫了半晌，还是没问出来。
　　“没人情味是吗？”蒋轻云一语道破。
　　“嗯。”
　　“乐乐从小就病着，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住院，任谁都会厌烦吧。”
　　简榕不能理解，一个母亲怎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哪怕是路边流浪的阿猫阿狗都可怜一番，何况自己的亲生骨肉。
　　“乐乐的病是个无底洞，不是哪个家庭都能承受得起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临川那样的家境，说句不好听的，乐乐不在了，对双方都是解脱，能懂我的意思么？”
　　现实真实又残酷，却不得不承认，不得不面对。
　　都说钱能解决的问题不叫问题，但乐乐的病就算有再多钱也没用，没有合适的供体，早晚都是一个结局。
　　“那他们现在还能让乐乐住院治疗？”简榕感觉自己好像问了个蠢问题，答案可能比他想象得还要不堪。
　　“想听实话？”蒋轻云把问题抛了回去，人性的冷酷有时候总能刷新人们的认知。
　　“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觉得稀奇了。”简榕颓然地坐进沙发里，双手交握撑着额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小黄豆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低落，老实得趴在猫包里不吵不闹，纯洁污垢的大眼睛四处张望着。
　　“乐乐这将近半年多的医疗费用都是我垫付的，他的父母早就已经拒绝治疗，是我自己不甘心。但说实话，比乐乐可怜的孩子多得是，鲜活的生命，每个都那么可爱，每个都不该死。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并不是凭谁的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
　　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面对那一双双渴望生的眼睛，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轻云哥……”
　　蒋轻云笑了笑，摘下眼镜揉揉鼻梁，怅然道：“只有面对死亡，才能明白生命的可贵。当一个生命即将逝去，病人家属跪在地上央求我救救他时，那种束手无策的挫败感就像魔咒一样，时时刻刻在煎熬着我。曾有一段时间我不敢再拿手术刀甚至不愿接诊，因为我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安东尼劝我说，我只是个医生不是救世主，没必要为了每一个病人的死而忏悔。我知道不是我的错，我尽力了，可我就是不甘心。”
　　简榕印象中的蒋轻云一直都是自信强大从容不迫的，没想到他心里也藏着这么多波澜，而那些不为之人的苦只能独自承受。
　　“轻云哥，这些话你都会和安东尼说么？”简榕心窝子浅憋不住事，什么话都爱和骆临川念叨，就算忍也忍不了太久。骆临川也太了解他，想瞒也瞒不住。
　　“我从不跟他说这些，工作上的情绪我尽可能不带回家，偶尔撑不住的时候才会宣泄一下。”蒋轻云将眼镜带回去，恢复以往的冷峻淡泊。
　　“怎么宣泄，我现在被负能量撑得快要爆炸了。”他现在特别想大吼或者抓着什么东西乱揍一通才舒坦。
　　蒋轻云笑了笑，凑到简榕耳边传授宣泄之法。简榕特别虚心地认真地听讲，越听越不对劲，睁大眼睛，从脸到脖子迅速红了个透，这……这方法也太……太豪放了……
　　这么一打岔，简榕的心情也好了些许。事已至此，他只能尽全力让乐乐高兴。一周后就是乐乐的生日，钢铁侠的手办也有了消息，到时候给他个惊喜。还有“Super player”的签名专辑，一定要提醒骆临川帮他拿回来，乐乐跟他念叨了好久。
　　然而乐乐最终还是没能度过十三岁生日，他的生命永远停在了十二岁的最后一天。
　　生日的头一天晚上，简榕在家里来回转悠，把准备好的礼物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是觉得不放心，骆临川实在看不下去，放下手提电脑一把将人拦腰抱走。
　　“哎……！临川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别折腾了，你已经准备得够好了。”
　　“再让我看一下，我保证，最后一次。”
　　骆临川没办法，只好跟在简榕身后，看着他神经质般地把礼物一样样拿出来，嘴里还不停念叨：“签名CD，签名手办，还有明天一早用的猫粮，不知道轻云哥会不会通融一下让我把黄豆带进去。对了，还有我亲自给乐乐录的生日歌视频，没问题，能打开。临川，生日蛋糕……”
　　“你已经问了我四遍了，早就订好了，放心吧。”简榕的状态与其说是不安，更像是在害怕。
　　他确实在害怕，心里隐隐透出一股恐惧，心也跳得很快，总有种要出事的感觉。
　　“你大概是太兴奋了，别瞎想，去睡吧。”骆临川也被他弄得有些不安。
　　就在简榕刚要上床躺下的时候，蒋轻云的一通电话将他之前的所有预感应验。
　　“简榕，马上到医院来，乐乐恐怕……坚持不过今晚了。喂？！简榕，你在听吗？”
　　简榕整个人如坠冰窟，僵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手还保持着拿电话的姿势，手机已经掉在了床上。
　　简榕已经无法思考了，骆临川捡起手机听蒋轻云简单说了两句，回了句“知道了”，拿起衣服就往简榕身上套。
　　简榕整个人都懵了，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直往下掉，哭得看不清骆临川的脸，只机械地任由他摆弄。
　　骆临川用力掐着简榕的肩膀想让他清醒，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简榕！再这么发呆下去你连乐乐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简榕瞬间惊醒，发狠似的抹了把脸胡乱穿上衣服。骆临川已经下楼去开车，将礼物也一并塞进车里。临下楼时，简榕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黄豆，一把捞起来放进猫包里带了出去。小黄豆不知发生了什么，不满地喵喵叫着。
　　车子飞快地朝医院驶去，一路上简榕抱着猫不住地发抖，骆临川的气息也有些乱。他见过乐乐几次，确实是讨人喜欢又懂事的孩子，他也在乐乐身上找到了些许自己的影子，所以当他得知乐乐病危的时候，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但他现在不能慌，简榕还需要他。
　　“听我说宝贝，我知道你着急。但一会儿见了乐乐，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哭。你是去给他过生日的，要让他开开心心知道吗？”
　　简榕一边流泪一边点头，揪紧身上的衣服，自我催眠似的呢喃：“给乐乐过生日，要开心。”
　　到了医院后，简榕几乎是被骆临川架着走的。蒋轻云看到他们率先迎了出来，虽然面上一如往常地冷静，眼角还是泛起了红。安东尼不放心也跟了过来，站在不远处担忧地望着自己的爱人。
　　蒋轻云深吸一口气，看了眼监护病房，拍拍一直在无声流泪的简榕，“乐乐现在还有意识，但他的心脏和其它脏器已经衰竭了，我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简榕，控制好你的情绪，好好送他走。”
　　简榕已经说不出话，只能不住地点头。骆临川站在他身后，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将手里的礼物递了过去。
　　乐乐的父母站在床边，看到简榕进来，什么都没说，抹着泪走了出去。
　　简榕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下不断翻涌的泪意，使劲拍了拍脸，扯出个连自己都快看不过去的笑容，轻轻走过去跪在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乐乐已经拔掉点滴的手，轻声唤着：“乐乐？”
　　乐乐眨了两次眼睛才完全睁开，如此简单地动作仿佛用尽了全力。
　　“简榕哥哥……你也来了啊？”
　　“是，乐乐要过生日了，哥哥想第一个对你说生日快乐。”简榕的另一只手藏在床下，紧紧地抠着病床栏杆，用力到指节泛白，强撑着不让自己崩溃地哭出来。
　　“谢谢你……简榕哥哥……”乐乐动了下手指，简榕意会地靠近了些。
　　冰凉的指尖挨上简榕的脸颊，带走一片湿意，“哥哥，你哭了……”
　　简榕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赶紧擦了擦脸笑道：“哥哥没哭，是热的，眼睛出汗了。对了，哥哥给你带了礼物，想不想看？”
　　仰头试图让眼泪倒流回眼眶，无济于事。自暴自弃地一抹，吸吸鼻子，从包里拿出他精心准备的东西，用尽全力管理着表情，“你看，这是哥哥答应你的签名CD，还有签名版的钢铁侠，我费了好大劲弄来的，喜不喜欢？”
　　“喜欢……”乐乐看着礼物，艰难地扯起嘴角笑了。想伸手去拿钢铁侠，却怎么也拿不动，只能用指头蹭蹭它的头盔。
　　简榕心痛到快要炸裂，牙根咬得生疼。不能哭不能哭，乐乐的生日应该高兴应该笑，乐乐都没哭，他更不能哭。
　　“本来还有蛋糕的，但是人家明天才能做出来，咱们等明天吃好不好？”
　　“好……”乐乐的眼睛已经有些看不见了，艰难地动了动头，“简榕哥哥，我好像听到黄豆叫了，它来了么？”
　　蒋轻云一直在旁边密切注视着监护仪器和乐乐的情况，简榕祈求般地望着他，蒋轻云终于点了点头。
　　接过骆临川手里的猫缓缓凑到乐乐面前，拉起他的手抚摸柔软的身体，将它粉嫩的小爪放到乐乐手心里握住。小猫儿好像也感受到了悲伤的气氛，叫得特别凄惨。
　　“小黄豆好暖……简榕哥哥，我想亲亲它……”
　　简榕抱着黄豆，让它的小鼻子贴上乐乐的脸，小猫也伸出舌头舔舐着乐乐的脸颊与嘴唇，一下一下，像是要把生命的力量也传递给他。
　　乐乐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得特别灿烂。他重新抬起手，这一次竟然非常用力地抓着简榕，眼睛从未有过的明亮，“简榕哥哥，照顾好我们的黄豆……它那么可爱，一定让它健健康康地长大……”
　　简榕再也控制不住颤抖的声线，“等你好了，咱们一块儿照顾，黄豆那么皮，我可管不了它……”
　　“哥哥，能……给我唱首生日歌吗？”
　　“行。哥哥这就给你唱……”简榕轻咳了一声，吻着乐乐的手唱道：“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乐乐用心听着，慢慢合上眼睛，嘴角的笑容渐退，一颗泪滴悄然落下，像一把重锤敲碎了简榕的心。
　　生日歌唱到最后，仪器上象征着生命的波动化为一条平直的线，落幕般将乐乐短暂的一声画上休止符。
　　天地瞬间安静，只有刺耳的蜂鸣刺痛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一直握在简榕手心的小小手掌也再没有力气和命运抗争，无论简榕再怎么用力都感受不到回握的力量。
　　“生日快乐……乐乐……”简榕终于跪坐在地泣不成声。
　　十三岁生日快乐……
　　蒋轻云用力闭上眼睛，须臾走上前，翻开乐乐的眼睑，探查脉搏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转头对护士说道：“病人肖乐，年龄12岁，死亡时间……6月19日23点59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