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景景有条

18、第 18 章

　　简榕前脚刚迈进办公室大门，资深简迷钱宝宝后脚就跟了进来，简榕关门时差点拍断他引以为傲的鼻子。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上午还好好的，怎么下午就戴上口罩了？
　　“感冒。”
　　“啊？那您眼睛怎么还红了？”钱宝宝锲而不舍地追问，作为一个合格的迷弟，他必须时刻关心偶像的身体健康。
　　简榕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觉得还是把话题引开比较稳妥。钱宝宝太精，脑洞也大，若被他看到自己脸上的场景还不知脑补出什狗血情节来。
　　“有事啊？”
　　“啊！对！刚刚人事那边说，田屹突然离职了。”谈到正事，钱宝宝迅速切换角色，脸色严肃又认真。
　　“离职？今天？”简榕心里“咯噔”一下，之前田屹经常无故缺席，他就预感到有事要发生，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其他唱片公司有没有什么异动？”
　　“暂时没有。”
　　“如果没有我，田屹或许就是下一任音乐总监……”
　　“您担心他在背后使绊子？”
　　简榕愣了两秒，“使绊子”是……什么意思？不过以他对语言的理解度，很快反应过来点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钱宝宝简直惊了：“主子，没想到您中文造诣这么深呐。”
　　简榕瞄了一眼钱宝宝，隔着口罩笑出一对迷人的卧蚕，“多谢夸奖。”
　　钱宝宝捂心口萌吐血。
　　“主子，那咱们现在怎么办？田屹在新专辑即将发布的当口离开，会不会监守自盗？”
　　监守自盗……？钱宝宝你是不是故意的。
　　“找人盯着他吧，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Super player”的专辑正常发行，公司打算什么时候推主打？”
　　“前期预热已经开始了，徐总的意思是安娜苏的新歌刚刚发布，势头正旺，等缓一缓热度再上新人，免得撞车。”
　　“我知道了。”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话，简榕就感觉快被自己呼出的二氧化碳憋死了。这口罩质量太好，不光防霾还防氧气。
　　骆临川在停车场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想打电话问一问，又想起下午刚闹的乌龙，悻悻地将手机又放回了兜里。
　　等着吧，淡定点别再节外生枝了。
　　骆临川百无聊赖地靠车站立，周围形成了一道闲人勿近的强大气场，偶尔路过的员工纷纷惊诧然后恭敬地绕行。
　　又过了不知几分钟，简榕的纤瘦身影终于出现在骆临川的视线中。精巧的鼻尖露在口罩外呼吸新鲜空气，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打高尔夫球时骆临川塞给他的墨镜，环顾四周后径直朝总裁专属停车位走来。
　　“有点事情耽搁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走吧。”
　　上车后，简榕迫不及待地把口罩扯下来，揉着被闷得潮湿的半边脸，“好热。”
　　“轻点揉。”骆临川两指轻点简榕的手腕，没敢上手握住。
　　“没事，不疼了。”
　　骆临川没再说话，缓缓将车驶离停车场，兜转了好久，路过了好几间药店都没停。简榕纳闷但忍着没有开口，现在最令他不解的是，他坐车竟然不会紧张了。
　　是骆临川在身边的缘故吗？
　　车子终于在一家大型联锁药店门前停下，骆临川下车前还特地问了简榕，“要和我一起进去吗？”
　　简榕也想借此机会印证他刚才的想法，冲骆临川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在车上等我，很快回来。”
　　车门关上的一刹那，窒息般的恐慌感便扑面而来。简榕坐立难安，一分钟也不想在车上待下去，仓皇地解开安全带逃出车子，站在路边平复过速的心跳。
　　果然是这样，不是骆临川就不行……
　　须臾，骆临川拎着个小提袋从药店走出来，里面是轻薄的一次性口罩和消炎的抗生素眼药水。见简榕站在车外，还以为他觉得闷，也没多问，将袋子递了过去，“眼睛痛吗？要不要现在滴一下？”
　　“好多了，我回去自己滴就好。”
　　“那我送你回去休息，晚餐还叫上次那家海鲜粥吧，等眼睛好了再补偿你。”
　　简榕紧紧攥着袋子，咬着下唇面色犹豫，刚刚那种久违的畏怯让他本能地抗拒拉开车门。
　　“怎么了？”骆临川皱眉，探手抚向简榕的额头，撩起刘海试探温度，好像没有发烧，“哪儿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没不舒服，走吧。”骆临川的陡然靠近再次令简榕呼吸一滞，心跳加速，却和片刻前的胆战心惊截然不同，心里涌起的是甜蜜的酥麻而不是无助的恐惧。
　　当他战战兢兢地坐回车内，鼻间是骆临川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温热的体温将他惊弓之鸟般的心柔和地包裹，驱散彻骨的寒意，赶走纠缠他六年的梦魇。
　　骆临川就像一支画笔，将他灰白的下半生重新点染上绚丽的色彩，简榕这一刻也突然明白，自己对骆临川种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到底是因为什么。
　　哥哥，我真的还可以再爱一次吗……
　　骆临川十分担忧简榕的状态，前几次坐车时好像还算正常，怎么今天突然又倒退回第一次载他时的模样，他这一巴掌的威力这么大？
　　车内的两人一时陷入安静，只有引擎若有若无的轰鸣声。电台广播也进入整点广告阶段，不是治疗不孕不育就是卖车卖房。
　　骆临川有话却不敢问，简榕有言也不能说，下班回家的路突然变得漫长……
　　安娜苏的新歌开始在各大电台、官博、音乐门户网站等媒体同时发布。MV一经播出，安娜苏微博粉丝数暴涨，除了死忠粉一如既往地拜倒在女神的石榴裙下外，还有一大部分路转粉，原因是从宣传海报开始就呼声很高的高颜值男主。
　　网友纷纷好奇MV里那位仙气逼人、拥有一双加尔湖般美丽双眸、好想叫人推倒的男演员到底是何方神圣，强烈要求华融公布其详细信息，热度空前绝后。
　　从未在媒体上露过脸，没有任何知名度，也没人知道他是谁。
　　安娜苏参加访谈时，各路媒体也纷纷将矛头指向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男演员，怀疑这个空降的神秘男生是否为嘉娱下一步重点打造的新人。
　　安娜苏只是笑着说这是个秘密不便透露，华融给出的解答同样模棱两可，官方得不能再官方。
　　吃瓜群众不甘示弱，纷纷在论坛及微博下发帖讨论，“拥有最美双眸的男人”的话题高居热搜榜榜首。不甘心的网友一帧一帧地从MV里扒人员表，发现制作人和演出人员一栏有一个相同的名字“简榕”，并将截图发到了网上，甚至还有人开了人肉帖，但帖子发出没多久就被删除，如此反复多次，众人皆感叹嘉娱将新人保护得真是空前到位。
　　但越是这样越引发众人的好奇，业界评论说这是嘉娱的饥饿营销策略。
　　反正不管怎样，简榕意外地火了。
　　按理说安娜苏这次的成绩斐然，简榕的加入成了点睛之笔，骆临川应该很开心才是。可开会的时候华融老总徐正业一直抹冷汗，心里直犯嘀咕，骆总看着他的眼神阴沉可怕，不知道自己哪儿触了骆临川的霉头。
　　钱宝宝已经由资深迷弟升格为骨灰级死忠，还召集新晋粉丝们成立了后援会，待在主子身边特别幸福，每天都有一手资源。可惜骆总发话不得擅自发布简榕的私照和各类消息，所以他只能自嗨，要不然肯定让这帮花痴小迷妹们羡慕死。
　　李尧勋最近没找简榕，一个人兀自消化着伤心事。令人欣慰的是，安德森竟然也没出来碍他的眼，被揍之后突然消停了许多，让他能稍稍喘口气，缓解围绕在周身的低气压。可当他看到简榕在MV中的惊艳亮相时，一口豆浆直接喷在了屏幕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身为话题中心人物的简榕却浑然不知，该干啥还干啥。还好他脸上的印子没消被迫戴着口罩，但每天上班乘公交的时候还是引得不少人侧目。
　　托简榕的福，安娜苏新歌下载量突破千万，借着良好的开局，“Super player”的出道专辑也蓄势待发。大家都觉得，华融即将迎来成立后最为辉煌的时刻。但在此之前，公司先迎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
　　简榕不怎么关注新闻，也不爱刷微博看头条。之前把该逛的地方都逛了，周末如果没什么事也不出门，他买了一台电钢琴，不是写曲子就是窝在画室里作画，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名声大噪。
　　工作日的早上，简榕起床出门，和往常一样到冯记早点摊吃早餐。
　　简榕对吃从来不讲究，高档牛排他能品，油炸臭豆腐他也能咽。糖饼、炒肝儿、炸糕什么的，只要合他的口味就是好东西。比如那酸了吧唧的豆汁儿，骆临川一口都不沾，简榕就跟上瘾似的，一天不喝浑身别扭。
　　冯大爷是早点铺的老板，年逾古稀，瘦小精干，身子骨特硬朗。儿女都大了有自己的工作，他自个儿闲不住就开了个早点铺，专卖老B市传统早点。简榕一尝就爱上了这口，隔三差五就来冯大爷这报到。
　　冯大爷也特别稀罕这个长得好看又有礼貌的年轻人。豆汁儿随便盛，焦圈儿给他留最大个儿的，包子现捏，喝豆腐脑的碗都超大号。不仅如此，简榕还有自己的专座，柜台边上的单人座就是给他留的。
　　什刹海这块地界儿本就是景区，旅游旺季人满为患，早点铺也是座无虚席，外来游客非得自虐地尝一把豆汁儿的味儿才叫酸爽。
　　简榕和冯大爷寒暄了几句，轻车熟路地坐下，要了一杯豆汁儿一份包子。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边听着舒伯特一边等餐。
　　养了几天脸上的印子消了，大热天的口罩也就没再戴着。长得帅的男人本来就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混血帅哥更是不多见，从简榕进了早点铺后就有不少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
　　“是不是他？！”
　　“不知道，看着像！”
　　“啊啊啊！求正脸！”
　　“就算不是也很帅啊！”
　　越看越觉得像，越像越不敢确定。毕竟镜头下和现实里区别还是很大的，况且还上着厚厚的舞台妆，只不过那双独一无二的美眸却不是谁都能有的，几乎成了简榕的标识。但又不能趴到人家跟前去看看眼睛什么色儿，太没素质了。
　　冯大爷的小孙女冯程程今年上初二，这名字起得，一看就是发哥的脑残粉。放假来爷爷这玩，顺便帮忙招呼客人。
　　小姑娘总是对娱乐圈满怀憧憬，情窦初开的年纪，心里早就码了无数个男艺人当自己的一二三四号老公。哪个小哥哥腿长，谁和谁CP感爆棚，没事就爱和小闺蜜捧着手机脑补。可能是老天爷终于听见了她诚挚的呼唤，头一天上工，就让她邂逅了她的新晋男神。
　　简榕的耳机没电了，没办法只好取下来放回包里，抬头时正好和给他送包子的冯程程碰了个脸对脸。
　　冯程程当时就傻了，盘子“咣当”一声扔在桌上，包子差点飞了。
　　“谢谢。”简榕吓了一跳，以为是小姑娘手滑了，倒也没在意，还随口问了句：“你是冯叔的孙女？”
　　“那你你你……你是简榕吗？”冯程程在与简榕对视的一刹那几乎就已经确认了，可她不相信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见着活的。
　　简榕下意识地点头，不明白这个小姑娘怎么会认识自己。他突然记起冯叔曾经开玩笑似的拜托他有空教他孙女学英语，估计是冯叔告诉她的吧。
　　冯程程抖着手点开手机相册，冲着简榕的脸来回对了三四次，眼睛越睁越大，捂着脸爆发出一声惊天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
　　极具穿透力的声波恨不能将人掀个跟头，冯大爷吓得一碗豆腐脑糊在脚面上，简榕一口包子卡在嗓子眼里，被醋呛得直咳嗽。
　　“臭丫头，嚎什么呢你！”
　　冯大爷气急败坏地跑出来看他家小妮子是不是惹了祸，只见冯程程小脸通红激动得围着桌子乱转，语无伦次地指着简榕喊：“你你你……你就是MV里的那个那个那个……！”
　　旁边的吃瓜群众一听也纷纷围拢过来，毫不客气地掏出手机拍照留念求合影要签名。
　　“等……等等，你们认错人了……”简榕不明所以，这些人都怎么了……？
　　人群将简榕团团围住，冯程程早就被挤到外围急得直跳脚。早饭是吃不成了，简榕背着包落荒而逃，可他走到哪那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就跟他到哪。
　　羊群效应导致凑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有的人甚至不明所以就跟着瞎跑，导致什刹海的交通一度陷入混乱，连警察都招来了。简榕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不知该怎么脱身。警察叔叔不明所以，以为他是哪家的艺人故意出来搞噱头炒热度。B市人口密度这么大，聚集这么多人要是发生个踩踏事件恐怖袭击，谁都吃不了兜着走，于是无辜的简榕就被警察叔叔给请到了派出所喝茶。
　　不多时，微博、贴吧等各种娱乐媒体也纷纷出现今天骚乱的主题。版本各异，褒贬不一。
　　有夸简榕本人更帅更好看的，也有说他做作假装不知情博人眼球的，还有控诉嘉娱不重视新人不保护艺人等等，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嘉娱的网络部第一时间删除了谣言四起的帖子，暂时将舆论压制，等待骆临川的进一步指示。
　　骆临川得知消息砸了杯子就要去警局捞人，被安德森一把拦下，“你出面不合适，我替你去。”
　　李尧勋也心急如焚，可骆临川挡在前面，他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
　　安德森到的时候，简榕正坐在所长办公室的沙发上，面前摆着饮料水果，明显被照顾得很好，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一口没动。
　　嘉娱的总裁亲自打电话关照，谁还能不给他这个面子。
　　安德森和民警交涉了会，舌灿莲花说了一堆好话，办了手续就把人领走了。外面的围观群众散去了不少，安德森护着人快速钻进一辆不起眼的小车离开是非之地。
　　不远处隔着两条街的路口停着辆帕加尼风之子C9，骆临川一向沉稳的脸上难得露出焦急的神色，看到安德森的车开过来立刻迎了上去。
　　“人给你带回来了。”
　　“谢了。”
　　安德森摆了摆手，什么都没说驱车离去。他可不想在这当碍事的电灯泡，有一只傻河豚还望眼欲穿地等信儿呢，他得回去好好“安慰安慰”他。
　　简榕白净的脸上跑得有些花，头发乱糟糟的，T恤上也蹭了灰，整个人看起来没精打采，眼神都不亮了。
　　骆临川以为简榕被今天的事吓着了，其实他是在努力平复刚刚在安德森车上时难以抑制的恐惧。
　　这次他彻底证明，只有骆临川才能让他不再害怕。
　　看着这样的简榕，骆临川心疼不已，特别想把人抱进怀里好好安抚，可大马路上不是说话的地方，四合院现在不能回，骆临川琢磨着把人先带回自己住的地方。
　　“先去我那吧，等事情平息了再回来。”
　　“我可以去酒店……”
　　“酒店人多眼杂不安全，你不想再发生一次今天的事吧？”
　　骆临川说的对，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先前在派出所的时候他拿出手机搜了搜，才知道他无心之下客串的MV竟然反响如此强烈，而网上关于今天的新闻也是花样百出，什么夸张的版本都有，看的他觉得有些怀疑人生。
　　“对不起，我……”
　　“听我的，先跟我回家，好吗？”
　　“回家”这久违的两个字让简榕心头一热。伤愈后的六年多时间，他一直孤身在外，不是不想回而是不敢回，他不敢面对妈妈带着恨意与埋怨的双眼。
　　是他的错让妈妈痛失爱子，也让自己失去最爱的人。别说妈妈不原谅他，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他活该只身漂泊，不配再拥有爱。
　　直到骆临川对他说“跟我回家”，他才明白自己流浪已久的灵魂是如此渴望找到一个可以遮风挡雨，温柔依靠的归宿。
　　“……好。”
　　简榕轻声应和，就让他再奢求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