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我星辰予尔欢》甜愉

4、第四章 甘露仙迷路九重天，元熠君再遇绮鸣兽

　　凡间有句话说的好，不养儿不知报娘恩。自打养了酒窝，我就有一种当娘的感觉。天气冷了，你怕它冻着；天下雨了，你怕它淋着。它生气了，你得哄着；它犯错了，你要指正。总之心里要时时挂念。
　　眼下，我时时挂念的酒窝竟然在返璞园里走丢了，而当娘的我刚刚竟然在宴会上舞剑、喝酒好不惬意，想到这里，我就十分自责。
　　就这样，焦急又自责的我开始在返璞园里找酒窝。
　　可返璞园之大，任凭我怎么呼喊，都没有酒窝的回应。我这一番呼来喊去倒把返璞园的守卫和小童给喊来了。守卫是个慈眉善目，白发银髯的老者。听到我说在找一只丢失的绮鸣兽后，吓得脸都变了青，好在一旁的小童还算机灵，伸手往大门一指说，“仙女姐姐，我刚来的路上看到个橘色蓝色相间的大老虎，可是你那灵兽？”
　　“对对对，它往哪里走了？”我顾不得和他争辩他那大老虎的形容，一心只想求得酒窝下落。
　　“我看他朝东走了，仙女姐姐赶紧追，应还追得上。”
　　听了这话，守卫老爷爷的脸不仅没变回来，反而由青转白，拿拐杖的手也颤颤巍巍，小声嗫嚅道，“哎呦呦，这东边是天家寝宫，若是这猛兽真伤了哪位仙家，老朽只怕是连个土地也做不成了。”
　　“老爷爷你放心，我这酒窝性格温顺，定不会随意伤人，待我速去寻他回来，叫你安心。”说完这番话，我又把刚刚偷带的酒菜变出来交给小童，让他侍奉守卫爷爷喝点酒压压惊。随后唤出一朵小白云，沿返璞园门前的路向东边重重宫阙飞去。
　　今日天帝寿辰，天宫中的仙子侍婢大多去了九霄殿，宫道上的人甚是轻减，走了很远才看到两位步履匆匆的仙子。然待我询问可否看见一只橘色和蓝色混杂的大灵兽时，她们都说没见过。无奈之下我只得驾着小白云，在重重宫殿楼宇中穿梭。宫道清清，宫门紧闭，一扇接一扇，一重又一重，给我原本就焦躁的心情再添一把火，不多会儿便生出一身的汗，不知是冷是热。
　　这些宫殿，除了名称不同外，长得都差不多，一径的朱门黄瓦，看上去无趣极了，真不知酒窝来这里做甚。我在里面走走停停，发现一座宫殿的门只关了一半，另一半敞开着，里面传出阵阵琴声。我遂决定进去打探打探，看看这位奏琴的仙家可否见过酒窝。
　　我轻轻扣了扣朱门上的环，探着脑袋朝里面望去。
　　“敢问仙家可曾……”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被我生生噎了回去。
　　我怎么也想不到，在庭前练功的英姿少年竟是元熠！他换了轻衣便服，腰间的深红色束腰束出他颀长的身姿。他右手擎着一杆红缨枪，那枪在他手中好似有了灵性，飞快地左右摇摆舞动，叫人看得眼花缭乱。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向前一跃，转身回手，红缨枪划出一记破风声。他单膝跪地反手握枪立在庭前，而趴在他一旁，正吭哧吭哧吃着小鱼的大绒球不是酒窝又是哪个。不知怎的，我竟觉得这一动一静的模样很是登对。
　　他侧头看见是我，起身把枪往抚琴小童旁的架子上一放，转身朝我走来。
　　“你终于到了，走吧回席。”
　　“且慢。”我正是一头雾水，怎么肯轻易回席，“这到底怎么一回事？”我疑惑地看向元熠。
　　“说来话长，不过你要是肯跟同我回席，我倒可勉强与你细说。”此时他已走到台阶下，离我不过一两步的距离。见我不答话他又补充道，“不必担心酒窝，暂且把它放在我这，等宴会结束后你来带它走便是。”
　　我一向认为自己不是个阴谋论者，也绝无被害妄想症，但元熠的突然示好实在让我倍感意外。我不禁怀疑，这家伙莫不是盯上我手中那把新赐的剑，想待会以酒窝做要挟好凑成一对鸾凤剑？不过元熠似乎又不是那样的人。
　　“哎呀！可算找到你了！”未容我细想，背后冷不丁地冒出舟兰子的声音，吓得我耸耸肩。
　　回头看去，只见舟兰子一手扶着朱漆大门，一手撑着腰，额前凌乱的头发使他看上去有些狼狈，可发丝下的一双眼睛甚却炯炯有神。
　　我听说凡人为提高自家娃娃的逻辑思维能力，让他们打小就去学解很难很难的算术题。我今日解不出这扑朔迷离的局面，算是食了儿时不学算术的苦果。
　　好在脑筋不够，朋友来凑。我一把揽过舟兰子的肩，冲他耳语道，“解释解释。”
　　“我还要问你要解释呢！好好的饭不吃你瞎跑什么？紫云上神见你久去未回便差三殿下来寻你，我本想着三殿下很快就能把你带回来，没想到三殿下也一去不返，这才出来找你。”舟兰子又开启碎碎念模式，且声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三殿下不知道我还能不清楚嘛！你那识路水平，还不得把天宫走成个迷宫？你就说上次在，哎呦！”我适时地掐了他一把，好堵着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我可不想让元熠听到我的“光辉事迹”。
　　“嘻。”我听到元熠轻笑一声，抬头瞥他，他立刻换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既然误会解开了，那便请甘露仙子和舟兰子仙官同回大殿吧。”他抬手又换回了刚才席间的那身衣裳。
　　“自然自然。”舟兰子笑着拍我的肩。
　　元熠唤出一片小白云，飞在我和舟兰子前面为我俩引路。不过绕过几座宫殿，我们便到了通往九霄殿的宽敞宫道上，前方，大殿的轮廓在层层白云中若隐若现。原来云舒宫距九霄殿并没有多远。可我刚才左绕右拐，总觉得飞离九霄殿好远好远，怕是真给舟兰子说中，是我迷了路。
　　哎这个舟兰子，怎么总是这么明白我？我不觉微微仰起头，细细打量站在我左侧的舟兰子。他额前的头发已被整理妥当，左右两缕长发被清风拂到耳后，呈现出优美的弧形。眉骨稍向前突，一双大眼睛藏在眉骨和山根的低洼处，挺立的鼻子下是一张似启非启的红唇，再下面......舟兰子突然扭过头对我做出娇羞扭捏之态，用凡间折子戏里的唱腔对我说：“小仙子莫要再盯着人家看了，人家、人家害羞嘛。”一个“嘛”字余音未了，他抬起右手轻轻遮住面颊，只露个眼睛羞答答地朝外看。
　　“咝。”我倒吸一口冷气，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人表面上是还算正经的神仙，私下这般、这般不知羞，我痛心疾首地摇摇头。
　　“没想到酒酿仙官不仅酿的一手好酒，人还这么风趣。”元熠干干地笑了两声，显然也是被吓到了。
　　“尘世间的凡人都在追求‘有趣的灵魂’了，咱做神仙的怎能自甘落后。”舟兰子手握成拳振臂胸前聊表决心，“怎样？我的戏腔可还行？”他竟向我和元熠求表扬？！
　　我不想同他争辩折子戏的事情，赶紧转移话题，“你今日怎会在这里？”刚见面时我就有些纳闷，现下终有机会问出口。
　　“自是为了天帝寿辰而来。前阵子天界不是为了寿宴举办招标会嘛，我照新方子酿出来的酒中了标，这才来督着上酒。”
　　“我就说那酒颇有你的风格。”原来舟兰子前阵子是在忙这件事。
　　“那是自然，这可是我新得的方子，你不知道为酿出这批酒我做了多少功课......”
　　舟兰子是可爱的，他的可爱之处在于，他从不让自己参与的对话冷掉。如此我就不用担心路上会出现“空气突然凝固”的尴尬场面了。要知道，我最不擅长应对的便是这种张嘴也不是闭嘴也不是的困局，更何况今日还有个元熠。
　　说起元熠，我还真是一言难尽。初见他时，他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把我错认成小偷；刚在殿中见他被众人逼婚时，我既好笑又同情；眼下，他奉了命令来寻我回去，又是安置酒窝又是主动带路，或许他并不似我想象中的那般不近人情。
　　小白云很快飞到了九霄殿。我们三人在九霄殿后门分手告别，舟兰子先去伙房监督上酒，我和元熠一同回席。
　　午宴热热闹闹一直持续到晚上，结束之时已是皓月当空。天帝与元熠把我们师徒二人送至南天门。一路上天帝和师父一会儿话家常一会儿追忆往昔。我跟随师父一千年了，从未见他和谁聊得如此投机，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元熠和我在后面领着酒窝，一路沉默。
　　我们四人在南天门前站定，师父先举手作揖，我跟着行礼。
　　“许久未见恩师，今日一见畅叙之情意犹未尽。”天帝言笑晏晏，复又对我说，“小师妹，紫云山地广人稀，你若是寂寞尽管叫我这个弟弟带你去玩，千万不要客气。”
　　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款款一笑，行礼以谢天帝体恤。许久未语的元熠递给我一个鱼篓，我仔细一看里面是数条小银鱼。未等我发问他便开口解释，“这是北海盛产的银皎鱼，送给酒窝的。”
　　酒窝从元熠身后探出头，用鼻尖轻点鱼篓，看它这副模样，我当即会意，接过鱼篓，谢声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