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之红尘》遥望梨花舞

8、第 8 章

　　谢子美推门而入，携了几分秋凉。
　　走至凤云颢对侧缓缓落座，谢子美瞧了一眼桌上的冷酒，轻轻叹了口气，“天气转寒，冷酒伤身。”
　　凤云颢将酒送至唇边的手顿了一瞬，哼笑出声，“心都冷了，还怕伤身吗？”说罢，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谢子美不再作声，侧首望向窗外。
　　微霜凄凄，树上残叶摇摇欲坠，却依旧在凛风中垂死挣扎。
　　“为何要答应皇兄？”良久的沉默过后，凤云颢开口问道。
　　“君命不可违。”
　　“这种事你若不愿，皇兄又如何能逼迫得了你？”凤云颢双目充血，死死盯着谢子美，“谢审言，这十数年，你心里可当真有我？”
　　“心里有你如何？没有你又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凤允信……你又如何跟你皇兄争？当年我满心祈盼你能坐上龙椅，你明知只有坐上那个位子，才能排除异议，正大光明地要了我，而你是如何做的？你不争不夺，拱手将太子之位、将皇位皆让给了你皇兄。从那一刻起，你便该知道……你我……再无可能。”
　　一番话自口中而出，谢子美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似被抽空一般，身子微微瘫软了下去。
　　凤云颢定定瞧着谢子美，“所以到如今你依然觉得唯有站在权力之巅的人才能给予你想要的一切？”
　　谢子美垂下眼帘，缄默不语。
　　一阵死寂过后，他缓缓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说罢抬步离去。
　　走至门前，谢子美忽听身后传来凤云颢嘶哑的声音。
　　“若我为你夺下这江山呢？”
　　谢子美的步伐一滞，放在门边上的手猛然颤了一颤。怔了好半晌，他才勉强寻回自己的声音，“冷酒伤身，莫要再饮，大逆不道之言更是莫要再讲。你我虽已缘尽，我依旧……盼你安好。”说罢，谢子美打开房门，跨步而出。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谢子美只觉身寒，抬手将大氅拢得更紧了些。

　　凤云颢红着双眼望向窗外，谢子美的背影由近及远，渐渐成为模糊的一个点，最终融化在了暮秋的一片雾气之中。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人心亦然。

　　不知过了多久，“主子，”顾晦走了进来，见凤云颢正单手支首，双眸半开半阖望向窗外。
　　“谁准你进来的？”
　　“主子一个人坐了几个时辰了，属下不放心……”望着散落一地的酒坛，顾晦低着头，眉间悄然皱起。
　　“跪下。”
　　顾晦闻令双手伏地而跪，将头埋入衣袂。
　　“到底是你不放心本王还是皇上不放心本王，嗯？”问话间，只见凤云颢将手里的酒盏狠狠砸向了顾晦。
　　酒盏应声而碎，残片四处飞散。
　　顾晦默然不语，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了些。

　　过了好一阵，顾晦忽闻上方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过来坐下，陪本王喝酒。”
　　顾晦闻言怔了一瞬，随即抬首起身，在凤云颢对侧坐了下去。
　　凤云颢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缓缓垂下了已微微染上酒气的长睫。
　　“十岁那年，在国子监，我初见谢审言，他是太子太傅谢忠嫡次子，作为伴读入国子监同我跟皇兄一起读书。记得那一日杏花微雨，他撑一把玉骨伞自暮春三月的朝雾中足踏落花而来。眉色如山，面若芙蓉，惊鸿一瞥，念念不忘，自此我心中再无他人。”说至此处，凤云颢长长叹了口气。
　　顾晦垂眸听着，不发一词，默默自怀中掏出捂得已有些温热的酒坛，续了一杯酒在凤云颢的酒盏里。
　　“幼时起，父皇因皇兄肖似母后，便对皇兄尤为宠爱。无论我多努力读书练功，多恭顺听话，父皇最疼爱的依旧是皇兄。即便如此，我仍是敬爱父皇，敬爱皇兄，我从未想过去跟皇兄争什么。可我万万没想到如今我倾慕了十五年的心爱之人，却因皇兄的一纸诏书而不得不拱手相让。”言至此处，只见凤云颢面上浮上几分狠戾，“少时我从未想过皇权皇位，而今我倒有兴趣想争上一争了。”凤云颢眉梢一挑，笑得意味深长。
　　顾晦置于袖中的手猛然一颤，他抬眸直直看向凤云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