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11章 ...
-
白雪世早上把所里那辆破车停在了盘山道和海滩边居民区的交界处,但说是居民区,其实除了几户松散地挂着门牌号的低矮石头房,也就只有几家小旅馆。
往年夏天来落日滩旅游的人多时,小旅馆生意也还行,差不多能运转,但问题是今年正对着沙滩最宽阔最平整的那块砾石滩上,霞馆已经施工了整整一个夏天。
噪音和工程安全问题让落日滩这个地方小景点的可观赏之处大打折扣,客流量每日俱减,流失得这些小旅馆连一星半点的油水都吃不着。如果不是政府的红头文件白纸黑字颇具威慑力地张贴在村委会的公告栏里,村里的干部还三天两头跑过来给他们做思想工作,再加上小地方的民风淳朴法律观念淡薄,只怕这几家小旅馆的老板们早就闹开了。
这一切使得落日滩显出几分衰败的景象,一天下来往往要到傍晚时分才会有周边的老人牵着自家的土狗出来散步解闷。
既然已经说定了要一起吃饭,一行人很自然地跟着白雪世打算蹭车。
卢浙魏凡他们一路上拉着白雪世插科打诨讨论晚上去哪里潇洒,说一半想起边上还有一个谢依隐,又有点讪讪地停了话头,不敢在谢工面前胡说八道。
谢依隐肩上扛着那个大木梯,中途魏凡一度想过来帮忙,但看着谢依隐肩膀上排列得很健美规整的肌肉再看看自己,又觉得多此一举。
白雪世觉得走太快谢依隐会累,但走慢了时间更久,梯子该把肩膀磨破了,这么想着,一路上被卢浙拉着说话时不停地转头看他。
所里闲置的这辆配车是很老旧的款,前头坐人,后头还有一个很大的放货的地方,现在大城市里连拉货的都不开了,也只有小地方才见得到。
白雪世一到车边就忙不迭接过谢依隐肩上的木梯,谢依隐一下子没注意被他得逞了,等到白雪世手脚利落地把木梯往车后厢一歪,卢浙他们已经嘻嘻哈哈地坐上后座去了,白雪世看着谢依隐这天穿的白色短袖沾上灰尘的肩头:“谢工,都弄脏了。”
谢依隐看了一眼没在意,笑笑拍了拍白雪世的后背:“上车吧。”
白雪世顺着盘山道一路开着。
落日滩在蒲门地界,蒲门虽说是镇,但实际上只是一个海边的小渔村,一直没有发展出规模,各种基础设施也不足,依附着周边同等级的村镇涅石。
白雪世正是生活在涅石,这段时间以来谢依隐一行人也住在涅石镇上的小旅馆里。
涅石是南方一个被群山环绕着的小镇,太阳落山后盘山道上白日燥热流走,凉意从周边环抱的山间随着雾气涌动出来,白雪世敞开了窗户,晚风带着林间深处的味道扑面而来,远处传来几声不明鸟类的长啸。
卢浙靠在窗边想着什么,短发被风吹起,周遭景色飞速向后掠去,山路过了五六个弯后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脸上带着笑用欢快的口吻问前头开车的白雪世:“小白,什么叫迎地藏王?”
白雪世这时很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撑在窗沿,手指搭在高挺的鼻梁上,手掌掩过半张脸,另一只手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听见卢浙的问话“嗯?”了一声,随后解释道:“这是我们这边的风俗,农历七月二十九的晚上插柚球来祈福,送藏王菩萨以求安康。”
白雪世换了一只手操作方向盘,弯路上侧过头看倒车镜时发现坐在副驾驶上的谢依隐正在看他。
卢浙问:“插柚球?”
白雪世被吸引了注意力,后视镜里三个年轻人在狭小的后座上挤成一团,郭建勋面无表情地坐在最中间,很明显就是暴力镇压之后正在饱受不公正待遇的压迫,魏凡笑嘻嘻地想往驾驶座凑,把郭建勋往卢浙的方向挤,郭建勋的脸都被挤红了。
“什么叫‘插柚球’呀小白,说来听听嘛,我们经过你们这里的寺庙时常听见里面传来唱佛的声音,你们的祈福方式该不会神神叨······很神秘吧?”魏凡大嗓门地说着。
南方小镇的人信佛,大多虔诚,但白雪世受过高等教育,并不闭塞,更算不上容易生气的人,因此虽然懂了魏凡话中未竟的含义,也还是好脾气道:“等会儿你们自己看。”
他们在盘山道上开了二十分钟便进了涅石,下坡处便是一座佛堂,谢依隐听见里面传来安宁的诵经声,在沉郁的湖蓝天幕下,衬托得此处掩映着的山林更为静谧。
白雪世在镇里开得很慢,谢依隐他们工作繁忙,晚上回来并不常走动,因此小小一个涅石,也只眼熟几个地方,白雪世在最长的一条满是店铺的街道末尾拐弯之后,便来到了谢依隐完全陌生的地界。
这里的房子都是低矮的二层小楼,从外观上可以看出都是由石头搭砌的,并且很有了一些年份。
白雪世在一个三岔口停了下来,上坡处还能看见许多傍坡而建的人家,长长的小路拐个弯消失在昏沉的路灯深处。
白雪世打开车门,对谢依隐道:“下车吧。”
这一带跟卢浙他们近期租住的旅馆那条街上的房子很不一样,旅馆一带的房子明显是近些年新翻修过,外头塑上了砖瓦,不像这条两旁都是荫天蔽日的榕树的街道,还保留着以前石头房的原貌。
“白白!”正在谢依隐一行人职业病发作想要细细地看这些老房子时,屋里跑出来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白白!你总算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白雪世一看见她便笑了,弯腰抱起那个穿着白裙的小姑娘。
路灯“啪”得一声亮了,白雪世站在黄澄澄的光里。
谢依隐感到自己饱经世故的意志力像是被浸泡在奶油浓汤中,最外层对于成年人来说司空见惯但不可或缺的心如止水没有破损,而是被不合时宜的新鲜血液,泡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工被正中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