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世不恭》卡洛獭

12、第12章

　　白雪世弯下腰把女孩抱起来，回头招呼他们进屋时却看见谢依隐仍旧站在原地。
　　白雪世对谢依隐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谢工，进来吧。”
　　谢依隐回过神来，对他点了点头，但在白雪世转身后的刹那皱了皱眉，跨过了老旧的木头门槛。
　　卢浙他们也跟着进来了，一堆建筑师挤在不过三十平的前屋，打量横梁上老木的铺陈，一时间啧啧赞叹，觉得实在是非常古朴，又因为十分干净整洁，并不会让人觉得寒酸。
　　这时一个盘着发的老人从里屋走了出来，看见自己孙女又缠在白雪世身上，顿时佯凶喊道：“星星，快下来！”
　　她用的是方言，魏凡他们几个北方人一头雾水，只见叫星星的小姑娘撅起了嘴巴，完全不害怕地跟白雪世靠得更近了，用自己的脸颊贴着白雪世的脸，小手摸着白雪世蜷曲的头发。
　　星星很有气势道：“我不要。”
　　白雪世纵容地笑了笑，先是用方言对老人道：“阿嬷，没关系的。”随后转用普通话，“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要来家里看我们送藏王菩萨的朋友。”
　　老人看着白雪世身后几个精神大方的年轻人，很和蔼地笑了笑，用很难听懂的普通话道：“哎呀欢迎欢迎，小白的朋友来这里就当自己家一样呀！”她拍了拍白雪世，“送藏王菩萨有什么好看的呀，让你朋友留下来吃饭吧，晚上阿嬷给你们做好吃的！”
　　谢依隐大概是语言天赋过于常人，竟然差不多听懂了，魏凡卢浙郭建勋则愣在当场。
　　白雪世有些犹豫地问他们：“你们怎么想，阿嬷说让我们留下来吃饭。”
　　卢浙很爽朗地笑：“好呀好呀，我们想吃家常菜好久了，有好几个月没回家了。”
　　谢依隐也点了点头，白雪世放下心来，转身对阿嬷说起闽语，大体意思也就是他们答应了，老人家好客，立刻转身回后屋很欢喜地到灶台上忙碌起来。
　　卢浙对一直坐在白雪世手臂上的小姑娘起了兴趣，小女孩面容只是清秀，但眉间正中央有一颗小小的红痣，显得人很不一样。
　　卢浙凑近了问她：“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呀？”
　　女孩看了卢浙几眼，用还算标准的普通话道：“我叫雷星月。”她说完，又偏过头问白雪世，“白白，我问你，我几年几岁了呀？”
　　白雪世看着她笑：“要叫哥哥，怎么，星星不记得自己今年几岁了吗？”
　　星星用自己的额头去贴白雪世的发带：“白白哥哥，我就是要考考你。”
　　白雪世道：“你几年七岁了，对不对？”
　　女孩儿像是很满意，点了点头，一双眼睛都笑弯了。
　　卢浙继续逗她：“七岁的小姑娘怎么还跟男生这么亲密，这样以后找不到对象的。”
　　星星皱起了小眉头，觉得这个姐姐果然很不懂事：“不是的，我长大以后要嫁给白白哥哥的！”
　　卢浙和魏凡他们都笑了，卢浙道：“可是你今年才七岁，等你长大了，白白哥哥就会老了呀。”
　　却只见小姑娘很认真地抱着白雪世：“不会的，白白哥哥是不会老的，他会一直漂亮，一直年轻，一直聪明，像一个超人一样。”她在白雪世脸颊上“啵唧”了一口，“白白是我的超凡蜘蛛侠！他会永远守护我的！”
　　郭建勋见到此景默默地想，好像一个是DC，一个是索尼。
　　谢依隐见白雪世摸摸小姑娘的脑袋，跟孩子一样认真：“是的，哥哥会一直守护星星。”
　　谢依隐走近了，雷星月很少见到比白雪世还高的男人，她这时被白雪世抱在手臂上，刚好能直视谢依隐的眼睛，男人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但是雷星月孩童敏锐的直觉他带着眼镜的样子很严厉。
　　谢依隐带着笑意道：“可爱的七岁小姑娘，记得，哪怕在恋人面前也要保持风度，你也到了该做一个小淑女的年纪了。而且哥哥工作了一天，手臂已经很酸了。”
　　卢浙看谢依隐和小孩说话，有些意外，谢依隐跟他们差得年纪大了，平常并不爱逗趣。
　　“叔叔说得对，星星应该要有小淑女的样子了。”白雪世是真的觉得谢依隐说的很对，完全不顾自己一句“叔叔”一出口，谢依隐嘴角古怪地牵动了一下，他把雷星月放回到地面，“星星去准备东西把它们拿到后院来好不好？”
　　雷星月虽然不满自己被白雪世放下，但她尽管有点娇气，教养是很好的，见白雪世往后门去，点了点头便“噌噌噌”跑上楼去。
　　白雪世带着他们穿过里屋，打开后门，谢依隐触目所及是一片小溪谷。
　　后院看得出属于两户人家，中间被一条水槽横贯，青石板路面上覆盖着零落的青苔，院里没有路灯，只靠溪谷对面人家门前的灯光照明，绰约的江南风光。
　　白雪世对他们道：“你们在这儿稍等一下，我回家一趟。”
　　卢浙一愣：“小白，刚刚那个不是你家啊？”
　　白雪世笑着摇摇头，指了指隔壁的门：“我家在这，那是我邻居阿婆的家。”
　　他说完便走了，没有再停留，过了没多久，卢浙他们听见后头“吱呀”一声门响，一回头便愣住了。
　　白雪世推着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个女人，卢浙一看到这个人，便同时间想起红楼梦中不知究竟哪一回称黛玉的那句“美人灯”。
　　女人很苍白，血缘强硬的基因遗传明明白白写在她和白雪世相似的面孔上，谢依隐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白雪世的母亲。
　　即将铺陈开的夜色并无法在耳聪目明的年轻人面前掩饰什么，她的病态显露得很直接彻底。
　　白雪世对院子里的人道：“这是我妈妈，白枫。”
　　白枫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薄毯，整个人在昏蓝的天幕下像一盏摇摇欲坠的美人灯，但下一秒白枫笑了一下：“枫叶的枫，你们好。”
　　这一刻，透过她苍白的、逐渐流逝着的生命表象，卢浙好像看到了一株在秋天里火红燃烧着的枫树。
　　真的很奇怪，就是这么一幕，过了很多年，卢浙都没有忘掉。
　　谢依隐走上前去，伸出手跟白枫握了握，这是一个很正式的见面礼：“您好，我是谢依隐。”
　　白枫一开始有些惊讶，但是她很快便伸出手，对谢依隐得体地微笑点头。
　　“不······我不要出去······”
　　众人回过头，发现那个很清秀的小姑娘雷星月正站在后门口，被阿嬷劝着想带她往外走，可是她却一直挣扎扭动着，不肯跨出家门。
　　“星星这是怎么了？”卢浙很奇怪。
　　“从上个月跟老人上山采了一趟草药开始，每到有风的晚上，星星就不愿意出门，说‘风会把她刮痛’。”白雪世面上很忧虑，“我们这边是有些迷信的，老人家带星星去看了神婆，神婆说星星年纪太小，撞到了妖灵，要在七二九藏王菩萨生辰用诚心去祭拜祈福，才能够重新得到庇佑。”
　　晚风徐徐地从溪谷的尽头吹来，带来南街尾泡桐缠绵的香气。
　　白雪世说完便过去抱住了女孩儿，像刚见面的时候那样将她抱在手臂上。
　　“哥哥，风会把我刮痛的······”女孩儿抱着白雪世，整个人依偎在他的脖颈处。
　　“不会的，星星，你抬头看看天，你再流眼泪，哥哥的心就要碎得跟天上的星星一样了。”白雪世抚摸着雷星月柔软的头发，亲吻她的额角。
　　“轰”得一声，不远处的谢依隐的心脏，就这样突然地躁动起来，好像想冲出谢依隐的胸口，变成白雪世碎在天上的心。
　　谢依隐控制不住自己投注到白雪世身上的眼神。
　　星星抬起头，眼睫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扇动了两下，又滚出一串泪来。
　　“星星都在天上呢，每晚都吹着很软的风，在天上晒月亮呢。”白雪世伸手抹干她的眼泪，“你是哥哥的星星，你要吹吹晚风，跟哥哥一起去听小溪唱歌的，对不对？”
　　星星看了白雪世一会儿，逐渐停止了抽泣，白雪世得到了默许，抱着她走出了家门。
　　谢依隐有些刻意地转移了视线，一低头却发现白枫的眼神平静地落在他身上，不知道这样看了他多久。
　　白枫见他察觉了，也只是很温柔地笑了一下，随即自己转着轮椅，想要朝溪谷更近一点。
　　这个举动被卢浙发觉了，她走到白枫身后道：“我帮您推轮椅吧。”
　　谢依隐走到白雪世身边，接过了一直担忧地跟在他们身后的阿嬷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束香，一把扫帚和一个柚子。
　　雷星月跟白雪世一起走入晚风中，她的身体一直颤抖着，好像忍受着某种黑夜中潜伏着的，大人眼睛所不能见的恐惧。
　　白雪世将雷星月放在溪谷边上，拿起扫帚的顶部往柚子柔软的底部送了进去，又将檀香围着柚子顶插了一个圈，最后用打火机点燃。
　　香烟徐徐升起，到白雪世拿着打火机想要点燃最后一支香时，夜风突然大了起来，几乎要将已经燃好的香火都吹灭了，雷星月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扑到了白雪世怀里。
　　白雪世“嘶”了一声，雷星月撞过来的动作让他的手指被打火机的火苗燎了一下。
　　“我来吧。”谢依隐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得这么近，伸手接过白雪世手里的打火机，用他宽阔的肩背挡着风，把最后一支香点燃了。
　　热烈的火光将他半边侧脸冷淡谨慎的转角都烘亮了。
　　雷星月的奶奶接过了扫帚柄，白雪世将星星抱了起来，让她用手去转动那个柚球。
　　“乖孩子，”白雪世的声音混合着晚风而过，就像傍晚佛堂里僧人唱经的低吟，“柚球转动，火光照到天上，地藏王看到了，就会保佑人间的星星。”
　　柚球上插着的一圈檀香在渐浓的夜色中转动过一轮又一轮，闪烁的光，好像要把整个夏天的夜晚都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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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超凡蜘蛛侠，加菲尔德简直就是上帝遗落人间的折翼大天使（捂心口
插柚球和送藏王菩萨都是老家的习俗，现在也很少人在做了，前段时间节气里正好听到老人提了一嘴，就想写进书里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