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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八十四章 一孕傻三年 ...

  •   声歌发现躺着保胎也不是个好活。因为保胎的时候腰腿要被垫高,因此从早到晚基本只能使用一个姿势,而且这样躺着人只能看见花色的床帏。如果把脑袋歪过去去看窗户外头的景色,那么自己只能看见一半青灰色的高墙,还有一半幽蓝的幽云天空。冀北王府是坐北朝南的,秋日里南边的景致倒还可以一看。到了早上,一大堆鸟雀乌鸦会从幽州城西飞向太行山去吃虫。而到了晚上天快黑的时候,这些鸟儿又会鸣叫着飞回来,然后站在北面一条大街的杨树树杈上头,在整个夜里坚持不懈地往夜半活动的路人脑袋上屙屎。
      看着飞翔的小鸟,声歌摸着肚子长长叹气。在这个北周大乱世,鸟儿估计是最自由的生物了。这些小动物每天挥挥翅膀,想去京城就去京城,想回幽州就回幽州。哪怕想去南国所在的江南看看,这些鸟儿也可以自由潇洒地说走就走,而不需要任何关照或者通路批文。估计南国的废帝,南国众多被掠走的妃子和公主,在这片苦寒之地都曾日日梦想变成一只鸟儿飞回故土。如果李琳琅死后变成了一只小鸟,她会不会扇扇翅膀,就这样一直向南飞去,回到自己住过的南京,回到自己长大的金陵,看看那里妖娆的长江与秦淮,看看碧水上的波浪和在小木盆上采红菱的水乡姑娘?
      声歌觉得李琳琅一定想去。但即便她去了,也会再飞回这片苦寒冰冷的北地上京,回到苻重弼的身边,和苻重弼平静地长眠。所以限制人自由蒙蔽人双眼的不是翅膀也不是通路关照,而是连绵不绝的依恋。如果自己死了还有幸能变成鸟,也一定想要飞回来看看。但也说不定那时候苻雍已经不在幽州了。声歌想,如果看见苻雍不在幽州,那自己就围着幽州的城墙和荒废的冀北王府转一圈,而不会再去京城。声歌不想看见苻雍拉着一个李姓或者石姓的皇后,带着一群姓氏各异哪怕是姓尉迟的嫔妃,抱着一大堆孩子开开心心地去京城外头郊游。而与此同时,自己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已经长眠于地下了。
      伤春悲秋之后,声歌想通了。大家都有自己的命数,很多事是不能改变的。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该吃吃该喝喝享受当下。但如今声歌妊娠反应有点大,吃点东西就感觉恶心,因此每天吃的不是很愉快。与此同时,苻雍的心理卫生问题看起来也加重了。每天中午声歌躺在床上,苻雍就坐在旁边叨逼叨:
      “当年你爹口口声声对我说,你身体很好非常适合生育,嫁给我肯定能够三年抱俩,没想到是怀也怀不上,保胎也费这么大劲,真是被你家给坑了。要不是你家没了,简直想把你送回去。你信不信,要是我天天躺在这里,肚子起来的肯定比你快。”
      声歌心想你满嘴说的都是啥玩意儿?我又不是兔子,谁能保证配上就怀三年抱俩?除此以外,声歌也不能想象自己嫁给十几岁的苻雍后马上生出孩子,左手拉着苻雍这个半大小孩,右手抱着一个哇哇哭的襁褓小孩,还挺着个大肚子站在路边上等马车的样子。太可怕了,简直是个噩梦,当真如此估计自己三四十的时候看着就得活像苻雍他妈。
      眼看苻雍又要继续叨逼叨,声歌伸出手抓住了苻雍下身。苻雍吃了一惊,立刻把声歌的手揪住。声歌嘿嘿一笑,坐起来挂在苻雍身上。苻雍脸色一变:
      “别闹。这样孩子会落,小产出血你也完了。”
      声歌搂着苻雍脖子乱亲苻雍嘴角:
      “哎呀,怎么会呢?你不知道,现在我天天都想那个。让她们把门儿关上,咱一家三口团聚团聚。”
      苻雍在当地僵了片刻,忽然将声歌放在床上头来脱声歌衣服。声歌这次当真激动起来,伸手就来解苻雍领子上的扣。眼看裤子就要被脱下去,苻雍却一脸凌乱地起身坐到旁边。坐了片刻,苻雍把衣服上的扣全都系上,转身打帘出去了。
      后来只要看见苻雍中午回来叨逼叨,声歌就热情地伸手摸他下身儿,到后来苻雍中午再不回来了。这样一来到了午睡的时候侍女退出去,声歌就可以起来穿好一套衣服,再沐猴而冠地带上十几斤首饰,在屋里做出各种体态走来走去。
      但这样玩来玩去也没什么意思,见侍女和嬷嬷全都在外头偷懒,声歌悄悄把苻雍的箱子打开。但苻雍衣服不怎么多,款式和颜色也很严肃质朴,看起来没什么好试穿的。找了几日,声歌发现一个箱子里头放着带四爪龙的王爷公服,而且衣服旁边还摆着个带茶色翻毛的王爷公帽。可这衣服又长又大,声歌找了两件棉袄穿在里头才撑起来。不光衣服大帽子也大,声歌带上那个帽子半张脸都没了,看起来就像是个成了精的猴头菇。这样玩了几日,有一日中午,声歌忽然发现箱子里的衣服和帽子不见了。
      到了晚上,声歌在床上躺着,苻雍自己在桌子边吃饭。吃到一半,苻雍打了个手势,一名侍女捧着个托盘走到声歌身边。苻雍道:
      “找人给你改了改,以后这个就是你的了。穿个合适的,别被下摆绊倒了。”
      看着托盘里头改小了的公服和帽子,声歌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我靠,你派人监视我?而且这东西可是朝廷发的,改小了有公事你出门穿什么?”
      苻雍又打了个手势,一名侍女立刻走了出去,片刻后拿进来四套王爷公服。见声歌一脸蒙圈,苻雍走到床边坐下:
      “声歌,你认真听我说。知道你闷得慌,只要在这后府里头有人看着,在不把孩子蹦掉的情况下你可以玩。但你想要趴在墙头往外看,想要吃府外头的东西,这个断然不行。不光是你身体状况不行,外头的情况也不允许。你怀着孩子脸上发肿,有经验的妇女很容易看出不对,因故才没让你出去露面。可这几日外府的侍卫察觉,街面上有人在翻后府里扔出去的垃圾。为了安李柔的心,现在我只能装作不知道。只有让他们继续翻垃圾相信你没怀孕,李柔才不会拼死一搏对你下手。可既然她已经起疑心,这事早晚瞒不住。可你天天还在屋里上蹿下跳,拿钱托人去街面上给你买吃的,能不能稍微长点心?”
      闻听此言声歌吃了一惊。不会吧,李柔居然找细作翻王府的垃圾桶?难道她能够通过检查垃圾桶发现是否有人怀孕?这算啥,垃圾桶政治,茅厕宫斗?李柔要是真这么邓小闲,为啥不把技能点加在强化避孕药的效果上头?
      想了片刻,声歌讷讷转头看向苻雍:
      “你说我现在脸上发肿?真的吗,那我现在是不是特别难看?难怪你不跟我那个,我干。……有啥办法能消肿的吗,要不你帮我问问郎中?”
      闻听此言,苻雍低头捂着脑袋不说话了。
      到了第二天消息传来,在西北被困两个多月以后,苻亮居然成功突围。一直惦记着中毒的苻光英,杀出来以后苻亮风一样一路杀回了京城。听见这个消息声歌惊了。和李柔不一样,苻雍至少明白哪里是刀光哪里是刀刃,说白了就是能分清主次,不会像李柔一样把精力和金钱花在刀光里。在这种情况下苻亮居然突围了,这是什么缘故?难道说是苻雍故意卖李柔一个人情,让她松松手不要对自己动手,但李柔又不是善男信女,把苻亮放了苻光英还在中毒啊,这样的思路能有用吗?
      到了晚上苻雍回来了:
      “我算明白了,现在你脑缺血天天冒傻气,靠你自己小心就是奢望。郎中说你怀的八成是男胎,倘若这事藏不住李柔一定会动用全部力量来收拾你。既然如此,不如各退一步让苻亮回去。见到希望人才会放松,才不会急于搏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看见唯一的孩子那个模样,这公母俩的心肯定都要碎了。到时候他俩只会拼命想救苻光英,连李柔也不会再有那么多心情观察你收拾你。西北没有大战,我也能得空天天看着你守着你保你万全。即便是耗几个月苻光英死了,他俩的第一反应仍然不是来报复我,而是再生一个嫡子。可这些都是徒劳,李柔不可能再生出孩子。这一来一往,你连月子都做完了。到时候我再没顾忌,才能得到七成以上的胜算。”
      声歌闻言呆了。不是吧,这事都已经上升到战略高度了?救命啊,这可怎么办?而且不是说男人有了孩子就会对别人家的孩子有同理心吗,为啥一切都和传说中不一样呢?
      声歌瞧着苻雍:
      “你就不觉得,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吗?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当皇后。你也明白,之前我那么说只是话赶话,活到现在我已经满足了。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就这样一直各退一步,放过苻光英,不要再去争这个皇位?”
      苻雍悠悠看着声歌:
      “当年苻亮一时心软放过了我,后果全天下亲眼见证。你觉得如果现在我放过他们,他们会不会再松松手放我的孩子一码?”
      声歌沉默半晌:
      “苻雍,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我爹密谋废立的时候苻亮已经二十一岁了,性格又桀骜不驯,我爹根本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摆布于他。那时候你才十四岁,对我爹那样乖顺,我爹为什么不选择立你而要立苻亮?”
      听见这话苻雍一脸不明所以。声歌叹道:
      “那时候我爹拿着一大堆苻家人的八字去请示高人。人家说苻亮于这皇位虽然无命有运,运势到了定能一飞冲天。可你运势不足,除非……除非遍经坎坷见惯离合,你才有机会坐到皇帝的位子上。苻雍,在当皇上这件事上,一个人的运术真的是很重要的,所以你不要有这么高的期望,否则你可能会失望的。”
      其实当时那位来自终南山的高人说苻雍运势不足,除非至亲将热血洒尽把这运字填满,一颗颗脑袋把他垫起来,苻雍方能坐到皇帝的位子上。尉迟泰裕听了以后不信,认为这个高人可能是个大忽悠,所以立刻问高人自己是什么命数。高人说尉迟氏命犯修罗行路坎坷,但只要拼尽所有奋力一搏,尉迟家的男人必能一飞冲天名载史册,而且不是载入列传,而是载入本纪。这是什么概念呢,一国的名臣、妃子包括皇后入史都是入列传的,而只有皇家支系宗亲,姓苻的男人才是有可能入本纪的。说白了,在北周一朝,苻雍有可能进本纪,苻重弼也有可能进本纪,但在不谋反的情况下,姓尉迟的男人绝对不可能被载入本纪。
      当时声歌对这件事嗤之以鼻,只认为自己亲爹被大忽悠敲了一笔。如今回头想想,这番话并不完全是虚言。尉迟府当真拼尽所有奋力一搏,结果把一切都给搏没了。而作为一个逆贼的老婆,自己也实在是能一飞冲天名载史册,虽然是入列传而不是本纪,大概本纪什么的只是大忽悠看透了尉迟泰裕心比天高的心思故意透露出来的。可当日听见这番话尉迟泰裕大喜,认为这位高人真有几分本事,立刻听劝下手押了苻亮。
      见声歌低着头脸色难看,苻雍抱着声歌肩膀:
      “你放心,我不怕失望,也不怕跌跤。有了你和孩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能挺得住。只要坐上皇位,就不会再有人来欺负你抢走你。只要一朝功成,在北周享国的每一日中,所有人的都会知道,北周的皇帝是苻雍和尉迟声歌的血脉后裔。这一生一世万年青史,你和我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死局,绝世死局。声歌冷笑起来。也许和尉迟府中的所有人一样,苻雍也是这个世道中的牺牲品。自己不能改变这个悲剧的结局,甚至无法出言提醒苻雍,无法让苻雍真正明白。等到他明白的时候,一切或许都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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