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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十七章 枯萎的皇族养料包 ...

  •   这次震动九州的战争就这样结束了。到了五月,京城没传来李太后被治罪的新闻,却直接传来了李太后薨逝的消息。至于李太后怎么死的,大家众说纷纭,一种说法是李太后被关在自己的寝宫十多天,天天靠喝四月里的雨水为生。但寝宫里只有雨水没有吃食,李太后饿极了只能吃盆景与窗户边的苔藓。就这样挺了一个月,坚韧不拔的李太后终于被活活饿死了。
      还有一种说法是,苻亮叫李柔颁诏贬李太后为庶人。就在李太后以为捡回一命下跪接旨的时候,两名暗卫忽然从后面拿出大棍子痛打太后的腰。太后的腰瞬间被打断了,整个人惨叫着倒地,然后被几根大棍子活活打得七窍流血而亡,整个过程就像是在处理一道需要使用活肉的硬菜。此后苻亮自然也没提上尊号与追封之事,只把人拉到城外草草埋葬。
      最恶心人的情况发生了。这时候苻雍从幽州写了封奏折给苻亮,诚恳地称李太后乃是苻亮的嫡母,李柔的亲生姑母,北周以仁孝治天下,应该给李太后上尊号再拉到上京皇陵与苻重干一起厚葬。拆开奏折苻亮气得够呛,没做任何答复。结果苻雍又很娇憨地连上三封奏折,最终这破事才算不料不了了之。
      李太后死了以后,苻亮表示在这件事中自己嫡出的弟弟苻兖只是遭到裹挟,并没犯什么严重罪责,因此将苻兖送回府邸安置了事。到了五月十五,李柔请苻兖进宫宴饮。当天苻兖出宫的时候还好好的,第二天就被人发现起七窍流血死在了自己的寝间里头。苻兖死了以后苻亮扶棺痛哭,半个多月都没搭理李柔。此后苻兖的两个儿子人间蒸发,再没出现在来自朝廷的密报中。
      声歌觉得,苻冲从小作为嫡子与世子受到苻重干与李太后的捧杀,屁本事没有一天到晚想着要出将入相,因此搞得大家都想抽他,最终倒是死得其所。但苻兖在这件事中完全是冤枉的。要不是李太后非要立他为帝,他根本不会平白死掉,大概李太后就是传说中的坑儿子专业户。
      南国方面目前没什么新闻,最大的新闻来自北周。也不知道是当真为了抢夺战利品还是借此发难,苻雍方面和朝廷又在西北到东南一线掐了起来,今天说你拿了我的粮食明天说我扣了你的人,裹脚布一般没完没了。
      其实声歌更关心叶敏的消息,因此问了苻雍。苻雍把腿放在凳子上看邸报:
      “辞官回家种田了。”
      声歌抱着胳膊叹气:
      “我就知道。被人揭破伤口,可是一定会自暴自弃的。”
      苻雍面无表情:
      “逗你的,你还真当真。回去以后刘撼被人弹劾战中决策过左下了狱,最后特赦出来,如今是真回家种田了。叶敏可是高升啦。回去以后就搭上了皇上的亲姐姐,又为儿子娶了太子的庶女为妻。操作一番,人家如今已经做到中书右丞,看来做个宰相也是指日可待。前天人家还给我写了信,满嘴好久不见甚是思念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拜过把子。”
      听见这话声歌傻了半天。苻雍仍然看着邸报,完全没对这个消息发出什么感叹,就好像他心里这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不提南国主战派与主和派的胜负,这次的战斗实实在在磨灭了南国的斗志,影响了南国未来的基本国策。回国后叶敏写了一封超长奏折表示,在这次的实战中,自己发现对外贸易才是最最来钱的买卖。应该发挥本国的技术与地理优势,多接海外订单,多多赚钱才是正事。就好比说经过他的亲自观察,北周这边贵妇穿的衣服款式土爆了,而且北周人对南国那边的特产也很感兴趣。所以目前南国正在积极筹备互市买卖,筹划如何按需定制订单,大家的情绪比打对外战争之前还亢奋。
      其他的消息声歌也没过度关心,因为自打四月底回了冀北王府声歌就病了。最开始是风寒,郎中说是住帐篷的时候受了凉又受外伤,体质变差就生了病。这是一种常见的战后综合症,几乎百分之五十的参战者都会得,而女子得上的比例就更高,调理调理就好了。谁知此后一个月汤药补药吃了一堆,反反复复也没好透,还是咳嗽个不休。
      看见这情况,苻雍开始怀疑大夫的心思或者水平有问题,提出既然人亏空就应该加大力度补上去,质疑大夫为什么用那么薄的药。大夫表示在生病的情况下人比较虚,乱补可能会出毛病。说来说去两人言语有点不合,苻雍暗指大夫耍嘴皮子实则技术不到位,大夫暗示苻雍自己行自己上得了,提着箱子撂挑子跑了。
      后来府里来来去去又换了十来个大夫,声歌的情况总算稳定了,看起来痊愈指日可待。眼看到了五月,苻雍说太行野花是一绝,非要拖声歌去幽州城北的山上赏野芍药。声歌压根不想去,但也不想扫了苻雍的兴致,只好坐在马车上头一起过去。
      这是个五月里乃至全年都极其少见的好天气,高天如同镶嵌入碧落九重之间的明亮宝石,稀薄的白色云彩如同苻亮宫中妃嫔佩戴的精致飘带,云彩投下来的光影照射在地面上,地上的小石子边上仿佛瞬间长出了小扇子一样的唐松草。声歌把车帘打开,趴在车缘上瞧着外头,谁知车子忽然停了,马车前方的远处喧闹起来。声歌打帘站在车边上,远远看见一众侍卫将几名男子按在地上头。看见声歌出来了,两名侍女立刻示意声歌回去,谁知一名带着大青铜耳环的男子看着声歌的方向,扯着脖子高声道:
      “小姐!小人是尉迟部甲三部的部众,走了一千多里才到这里,请您听小人一言!”
      这时苻雍骑马溜达过来,示意马上将人弄回府看起来,几名侍卫闻言把人拖了起来。犹豫了片刻,声歌示意先不要动,自己下车往前走了几步:
      “您有什么事吗?”
      被侍卫放开,男子跪在离声歌一丈远的地上:
      “我等被发配西北戍边十年,这十年之中尉迟部的死者全部埋骨庆阳。如今朝廷与幽州在西北拉锯,尉迟部部众皆投奔平凉王爷麾下,但我部所有死者的尸骨仍在庆阳。请小姐为我等出头,把尸骨收敛送回孩懒水埋葬。”
      这下声歌有点措手不及。如果自己应了这事,很可能会给苻雍找麻烦,最好是不说啥落地的话。想到这里,声歌道:
      “这位大哥,这件事我知道了,我这边会安排您先行安置。”
      男子抬头看了声歌半晌,忽然从怀里拿出一个方盒子,双手将盒子高高举在头顶上方:
      “此事会让您为难,小人自然明白。在来之前我已经与所有族人议过,倘若移骨不成,就请您将所有死者的头发送回孩懒水埋葬,让这些人能够魂归故里,如此我们也就心满意足,再无遗憾。”
      声歌呆了片刻,想走上前把盒子接过来,谁知忽然被苻雍伸手挡住。苻雍看了旁边的侍卫一眼,侍卫立刻上前去接那只盒子。看见侍卫走到自己面前,男子抬起头看向声歌:
      “怎么,如今小姐成了苻家人的媳妇,竟只顾自己的富贵荣华,连本部逝者的尸骨都不愿意亲自接?”
      声歌闻言一愣,还没做啥反应,苻雍已经风一样把声歌架起来塞回了马车里头。马车外头再次变得喧闹,似乎是当真起了冲突。男人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再次响起:
      “我尉迟部和苻氏部有大仇!你凭什么在苻家人的kuaxia辗转承欢?是不是苻家人的下身儿特别香。凭什么拒绝为尉迟府平反,尉迟部没有你这样卖身求荣的鸡——”
      后头的话声歌没听清,因为苻雍直接伸出两根食指把自己耳朵堵上了。过了片刻苻雍把双手拿开,世界再次变得一派寂静。声歌仔细去听,还是没什么声儿,忽然声歌有点不能确定是没有声音还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下一瞬间声歌感觉有点晕,随即缓缓歪在了苻雍大腿上。苻雍也蒙圈了,抱着声歌就掐人中:
      “回府,马上回府!”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旅行确实够得上令人难忘。躺了一日声歌才想起来应该为那几个人求求情,至少不要让苻雍把他们给杀了,毕竟从这些人的角度看这些诟病并没有错。作为一个姓尉迟的,自己的行为也确实对不住尉迟部所有人。为了拿出点撒娇的本钱,声歌还爬起来换了衣服化了妆,然后跑到了前头的书房。苻雍正在跟旁边的人说话,见声歌来了,苻雍快速把桌上的什么东西挡在身后。看见那只一闪而过的青铜大耳环和几根舌头,声歌笑了笑:
      “没事,过来看看你,我回去了。”
      在连续惊喜的感召下,声歌的病又反复了。这次不光咳嗽还发烧,到晚上就烧,到白天就好,到饭点就头疼,最后直接折腾到长卧在床,府里嬷嬷表示最好买一副棺椁再纳两个侧室冲一冲。在这种情况下苻雍灵感突发祭出了新招数,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个术士跑到府里跳大神,还弄了一支桃木剑一支金刚杵挂在床上头。更邪的还不止如此,声歌睡觉的时候听见侍女在院子里低声议论,苻雍把尉迟泰裕的断刀压在了军营地基下头,据说这样操作就能镇住脏东西保住声歌的命。声歌不知道说啥好,只能装听不见。
      五月的朔望月夜,声歌忽然做了个特别真实的梦。声歌梦见自己抱着声默的孩子,和声默、苻瑰在万家灯火的上元街道上走来走去。空气中弥漫着烟火与煎点心的气味,深蓝色的天空中绽放起橙色的大烟花,城墙上挂着一盏盏蓝色的琉璃盏。姑娘们穿着带着花香的各色新衣服,手中挑着各种形状的灯笼,大家的眼睛像是星星一样闪闪发光。到了子时,四个人都走得筋疲力尽,这时忽然来了一辆拉着帘子的马车。声默扶着苻瑰上车,然后自己也上去了。声歌把孩子递给声默,自己刚要上去车子忽然一溜烟疾驰而去。
      从那天开始,声歌每天都做这个梦,以至于后来在梦里头,声歌都意识到这是个梦。马车又来了,看着声默和苻瑰上马车,声歌哭着把孩子递给了声默。谁知这次苻瑰忽然把帘子拉开,微笑着朝声歌伸出了手。站在原地呆了片刻,声歌也朝着苻瑰伸出了手。就在两人的手就要挂在一起的时候,声歌忽然听见有人从天空的方向叫自己的名字。听见这个声音苻瑰的脸色忽然变了,随即立刻将手抽了回去。声歌慢慢睁开眼,发现苻雍正坐在旁边摸着自己的脸:
      “你怎么了?身上冰凉,是不是冷?”
      声歌喘了口气,低头靠在苻雍肩膀上:
      “苻雍,我刚才梦见苻瑰和声默了。他们在京城的朱雀街上。就是朱雀街,但你知道吗,那条街的颜色和朱雀街不一样。灯笼都是深蓝色的,街道的砖是那种漆黑色。我们去逛街,天上放着烟花,我们都好累。街上来了一辆马车。是那种两匹马的,带一个蓝色的帘子,帘子上头还有碎碎的小茉莉花。那车好漂亮,上头有软垫,里头还烧着暖炉,帘子还是毛毡的。外面冷极了,我想上去,这样我就可以和他们一起坐车,和他们一起去一个不会生病非常舒服的地方。”
      苻雍看着声歌半晌:
      “声歌,你说一个人死了以后,他会去哪里?地府吗?我爹,我娘,声默,尉迟府的所有人,他们现在是不是在地府里头?”
      听见这话声歌惊了:
      “你胡说什么呢?”
      苻雍攥着声歌的手:
      “你呢,如果你死了,也会去那儿吗?到了那里,尉迟部死了的人,他们会不会欺负你?你这么懦弱无能,得受多少冤屈?我不能接受。声歌,我替你挡。你死了我自裁,我们一起死。”
      声歌抱着苻雍哇地哭了:
      “你可别吓我。苻雍,我不会去地府,你也不要去。”
      苻雍用下巴顶着声歌的头顶:
      “那就好好将养,陪我活着。只要你活着,别的事我不再强求。”
      声歌本来觉得自己已经没理由活下去了。所有能给苻雍的东西,家族的支援,人脉、舆论、兵权、名誉,已经全部奉献殆尽。如今自己就像是倭瓜顶端那朵开败了的花,为果实奉献了全部营养,彻底变得干巴巴。对苻雍来说今日的自己已经没用,对其他人来说如今的自己只是一个让人看了就恶心的存在。但现在声歌又不敢死了。声歌也明白,苻雍说的这些话就算不是吓自己也仅仅是一时意气,这就像一个男人在床上说睡了你死也值一样,听就听了,不能当真。但是声歌还是害怕,自己不会去地府,别人都投胎了,苻雍在那里谁都找不到。但即便现在活下去又怎么样呢,这一天早晚都是要来的,但也许那时候苻雍已经当上了皇上,有了更爱的女人,哪怕你哭着喊着让他一起死他都不会死。一切都会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只是目前还不到时候。
      声歌决定振作点。不管送来的药里是有人胎盘还是夏僵蚕一律都喝,热爱生活,晚餐认真点菜,试穿所有的新衣服,试戴所有新首饰,画浓妆扑粉遮盖焦黄的脸色,看新出的春宫图长卷,收听各国娱乐八卦,到花房溜来溜去赏花愉悦心情,一日三遍告诉自己生活如此美好,食色令人愉快。这些渐渐起了效果,声歌感觉好多了,白天照常吃饭,晚上也能开展程度不太激烈的行房。一切似乎恢复到了幽州发生大战前的模样,天朗气清满是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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