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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十年前的蝴蝶效应 ...

  •   对于先废帝最后一年苻重术死掉的场景,声歌也没怎么记起来过。倒不是因为太刺激,而是因为对于声歌来说这事令人感到微妙的不快,因此最好不要想起来。但在快要死掉的时候,声歌忽然意识到居然是这件小事决定了所有人的命运。蝴蝶煽动一下翅膀,北周就会烽烟四起,数百年的命运转瞬扭转,无数人背井离乡洒尽热血的悲剧,无数情人再不能相见相守的分离已经埋下伏笔。
      那是先废帝最后一年九月重阳。那天声歌本来和苻瑰出门逛街,但是苻瑰需要坐车,而自己想骑马,为了将就苻瑰声歌只好也坐到车上头。苻瑰道:
      “阿姐,你的婚事何时能定?”
      声歌顿时有点不自在:
      “你放心,我就是脾气差点,但早晚一定嫁出去,绝对不让你和声默丢人。”
      苻瑰颦起眉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倘若你不能出阁我也绝无怨言。但女子最忌的是周旋于两个男子之间,长此以往早晚惹下大祸。”
      听见这话声歌不明所以,但又不好冲苻瑰发作:
      “到底是谁与你嚼舌根?没错,近日我是与东市掌管大粪市场的王大石过从密了点,那是因为我需要给营中买大粪屯田。他卖的粪比较实,但咱府里还没穷到揭不开锅,我总不至于为了压粪价跟他睡觉吧?你不知道,王大石喝酒一杯就吐得像喷泉一样,那个样子你见了你也——”
      苻瑰急道:
      “什么王大石李大石的,你昨晚干嘛去了?”
      声歌愣了一下。头天晚上声歌与苻亮去酒肆吃酒了,吃了酒又在京城中各家各户房顶上引吭高歌发酒疯,在弟妹面前倒有点不好意思说。这时车子忽然刹停了,声歌扶着窗子又拉着苻瑰两人才没跌倒。府兵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回禀小姐,朱雀街戒严了。”
      声歌打帘走出去,发现两行士兵将朱雀街通往皇城的大路堵死,连大路上的商铺皆已上板。一名尉迟泰裕的贴身府兵靠近低声道:
      “是九门守备的人,这之前没听说有什么异动。”
      声歌疑惑了。九门守备听的是圣上调度,好好的苻懿为什么要把街面戒严?而且把皇宫四周戒严有什么用,难道是为了防止有人忽然进宫杀自己?可是弑君的事还在商议,难道是苻懿听到了什么消息?
      想到这里声歌出了一身冷汗,但马上意识到不对。苻懿虽然不算很精明但也不傻,如果他知道有人正在筹谋谋害自己,绝对不可能仅仅据守皇宫,而应该两路出击一边据守皇宫,一边找人抓捕苻亮并且围剿尉迟府和李府。忽然间声歌惊了:
      “今天是不是重阳?”
      府兵也是一惊:
      “正是,陛下招苻氏宗亲入宫家宴。”
      声歌示意府兵将苻瑰送回府,自己骑了匹马赶到了镇南王府,谁知却扑了个空。原来那天苻亮知道圣上开席,想到如果去晚了可能会露出破绽,于是中午吃完饭练了一套枪就跑进宫作陪了。听闻此言声歌立刻跑回了府冲进尉迟泰裕房中:
      “爹,怕是事发了。如今我们只有立刻调兵包围皇城将阿亮抢出来,否则一切晚矣。”
      尉迟泰裕面色阴沉:
      “探子来报,就在刚刚,河间府大营将军点兵,此后三千多人凭空消失。那里的兵权由圣上亲自管辖,万事恐怕有所不妥。你立刻前往苻雍府上,让他告个病今日不要入宫,其他的事我会打点,快去!”
      声歌愕然半晌,立刻骑马赶到了苻雍的郡王府正门。那时候已经巳时,天色开始擦黑,苻雍正带着常麟和几名侍卫骑着马晃悠悠出来。见声歌来了,苻雍有点诧异:
      “我得入宫,不能陪你吃酒。昨日圣上赐了孔雀罗,你拿去做裙子。”
      听见这话,声歌久久沉默。事情摆明了,苻懿是冲着苻亮去的。如果任由尉迟泰裕打点一切,自己亲爹说不定当真会将苻亮舍弃。从另一个角度看,虽然这件事与苻雍没有直接关系,但倘若事发苻懿认为苻雍也与尉迟府过从甚密,难免不会将他也扣在宫中杀掉。如果自己任由苻雍入宫也许他也有危险,但如果自己阻止苻雍入宫,那么皇宫戒严自己翻不进去,苻亮可如何是好?
      想了半天,声歌抬起头:
      “你能不能不去?”
      苻雍愣了一下:
      “声歌,河间大营动了。情势未明,我不去等同谋逆。”
      声歌忽然松了口气:
      “好,好。我也想进宫,你把我带上。”
      常麟和苻雍对视一眼,常麟道:
      “今日是男宾席,且只能带一名侍卫进宫。尉迟小姐,你还是回吧。”
      声歌冷笑一声,蓦地从身后抽出腰刀,将刀旋了两圈朝着常麟横铲过来。常麟立刻亮出腰刀来挡,声歌反手背刀格住常麟的刀刃,凌空一掌将常麟击到了马下。常麟屁股着地吃疼,但也没出声。
      声歌伸手指着常麟:
      “论武功你不如我,既然如此我就是侍卫,侍卫不分公母。滚回去。”
      苻雍沉默片刻,用眼神示意常麟回府。常麟站起身牵着马掉头,忽然又转回来:
      “难道武功好就做得侍卫了?做侍卫最重要的是不能三心二意。终此一生我常麟不会娶妻生子,只唯主上马首是瞻,你能不能做到?”
      闻听此言声歌噗地一笑,但马上又笑不出来了。
      换了身男装,声歌随苻雍进了皇宫,一路倒也畅通无阻,只是兵器被收走了。入了昭阳殿正殿,苻雍带着声歌跪拜废帝苻懿。苻懿示意苻雍起身,看见声歌忽然愣了。苻雍道:
      “这位是尉迟府的小姐,我新收的侍卫。”
      众人朝着声歌看来,殿中顿时安静。声歌也抬起头四下观望,这一看顿时惊了。只见苻懿搂着李柔,苻亮一左一右搂着两名美女,所有宗室旁边都有两名美女坐腿劝酒。但此时此刻大家都不劝酒了,所有人都盯着自己。苻懿怔了一下:
      “贤弟,今日乃是男宾席。”
      苻雍道:
      “启禀陛下,臣属只校忠心,无分男女。”
      苻懿噗地笑了:
      “你等也是朕的臣属,难道同样不分男女?”
      苻雍低头道:
      “陛下乃天下雄主,宗室之中无人再敢承雄。”
      闻听此言,苻懿搂着李柔哈哈笑起来,示意苻雍坐。声歌给苻雍脱了长袍,苻雍坐了,两名美女立刻走上来,一个坐在旁边斟酒,另一个一屁股坐在了苻雍腿上。苻雍抬头看向声歌,却发现声歌正瞪着对面搂着美女的苻亮。苻亮也有点不知所措,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自然。
      感觉苻雍在看自己,声歌忽然回过味来,瞪着坐在苻雍腿上的美女:
      “你这么胖好意思坐他?下来。”
      美女讪讪下来坐在了旁边,声歌拿出筷子给苻雍尝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苻懿忽然拍了拍手:
      “诸位敬听,朕有一言相问。今日未时,河间大营主将忽然点兵,此后河间营三千余人不知所踪,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说到这里,苻懿站起身缓缓向下扫视。苻亮视若无睹,拿着筷子继续夹花生米。苻懿冷笑一声:
      “龙虎卫上将军。”
      苻亮将筷子插在白米饭上,走下来下跪:
      “臣在。”
      声歌低着头用眼皮看向苻懿,缓缓去摸大腿后面的匕首,不料苻懿忽然看向苻雍:
      “冀北王世子。”
      苻雍将筷子放下,起身走下台阶跪在苻亮身旁:
      “臣弟在。”
      苻懿忽然从身后抽出长剑,用剑指向二人:
      “皇统五年,龙虎卫上将军曾带河间营南下平叛,其间与营中官兵过从甚密。二十年前,河间营主将张彦曾在先冀北王麾下为武义将军,且河间营本为幽州营分营而来。今日之事到底是你俩谁所为?”
      苻亮和苻雍一愣,同时伸出手指向对方,然后同时噎住没说话。沉默片刻,苻雍又收了手转了回去。苻亮用右手挠了挠后腰,抬头直视苻懿:
      “臣以为河间营的兵符此刻在陛下手中,自然无人胆大包天敢悖逆圣颜,今日之事怕是陛下节日之中逗臣等开心无疑。”
      苻懿看向苻雍,苻雍低头道:
      “苻将军说得极是。”
      苻亮又道:
      “倘若不是,又或许是渤海籍参将策反河间营所为。河间营中多有渤海人,也许他们只是想逃归渤海再行谋逆,将行省再立为国。”
      苻雍继续道:
      “苻将军说得极是。”
      苻亮烦躁地看了苻雍一眼,又抬头看向苻懿做出个询问的表情。
      苻懿沉默半晌,转身坐上了台阶,将长剑竖着戳在身前金砖上:
      “倘若此事不是我所为也不是渤海人煽动所为,你俩又有何话说?”
      苻亮看了苻雍一眼:
      “你来说。”
      苻雍面无表情:
      “臣弟以为,倘若此事真是宗室之人所为,此人断不会此时进宫将自己充作人质。还应将河间营主将捉拿着平章政事审问,自然水落石出。”
      苻懿顿时气笑了:
      “捉拿?你告诉我,如今一营消失无踪,去哪里捉拿?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苻雍低头道:
      “臣弟无能。”
      苻亮抬着头翻了个白眼,这时候李柔悠悠走了下来将苻懿扶起:
      “陛下,地上冷,且喝点暖酒慢慢说。”
      苻懿被李柔一扶倒也缓缓走了回去,开着腿坐下躯干前倾,架子还挺好看:
      “诸位狂妄已久,因此今日之事主谋必在殿中。既然大家噤口不言,也莫怪朕不念兄弟之情。”
      说到这里苻懿忽然拿起桌上的筷子,猛地将筷子戳在了面前的米饭上。火光电转,声歌身旁的美女拔出匕首朝着声歌便扎过来,声歌反手握住对方手腕发力翻转,匕首瞬间没入了对方小腹中。见美女倒在地上抽搐,声歌转头去看苻雍,却见另一名美女抽出匕首朝着苻雍纵身而去。一时四下兵器声响起,众人的侍卫各自踢翻桌子与美女打作一团,声歌抄起掉在地上的匕首,跳起来将朝着苻雍过去的美女扑在了地上。看见两人趴在地上,苻雍退了一步。声歌与美女在地上摔跤,翻了几个回合终于把对方喉咙抹了:
      “不要站在空场上当靶子,走开!”
      苻雍没理会,反而转头看向苻懿。声歌跳起来将苻雍拉到了靠近门的墙角,举着匕首将苻雍挡在身后。殿中已经乱做一团,苻亮等苻氏宗亲带着侍卫亲自下场,美女已然死了一地,但是殿外的羽林卫仍源源而来。苻懿站在昭阳殿上首用身体挡着李柔:
      “诸位,你们终于谋反了是吧!到底谁想取朕的项上人头,站出来!”
      看着越来越多的羽林卫,苻亮忽然盯着苻懿冷笑起来。李柔脸色一变,拉住苻懿道:
      “陛下,此间或许有什么误会。倘若此事并非殿中诸位所为,如此岂非自断臂膀,让他人有可乘之机?”
      闻听此言,苻懿神色动了一下,看起来似乎也对主谋是谁没有十足的把握。声歌瞟了一眼旁边人小腿高共有三层,但是能把层板拿下来的食盒,用牙缝发出声音:
      “趁乱钻到食盒里头,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苻雍长长叹气:
      “你当我几岁,进得去吗?”
      声歌心想也是,苻雍又不是猴。充个侍卫就遇上这等千载难逢的事可如何是好,早知道就装死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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