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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他要砍死我,我要砍死你 ...

  •   声歌被苻雍搀着坐在了一片稻草垛上。苻雍木然地看向声歌,声歌也紧紧盯向苻雍。两名暗卫道:
      “王爷,现在我们必须得……”
      苻雍瞧着声歌:
      “尉迟小姐有话对我说。”
      见两名侍卫退到远处,声歌缓缓站起来:
      “冀北王府的世子,尉迟氏的少主,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苻雍坐在草垛上不说话。声歌叹道:
      “我以尉迟府长女的身份问你,我尉迟氏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何平白将我全族八十余口害死?世子,王爷,请您给我一个交代。”
      苻雍短促地笑了一下:
      “我也想问问你,你尉迟氏到底哪里对得起我。”
      声歌被问得一怔。苻雍道:
      “当年我北周进关时,taizu太宗认为你尉迟氏怀有异心,早晚有一日扰我天下安危,因此只派你部冲锋陷阵。taizu一朝,你尉迟氏抛头颅洒热血,全部阵亡三千余人并无半点爵位实权,此事确否?”
      声歌默然半晌,低头道:
      “是。”
      苻雍眼神忽然明亮起来:
      “太宗天会十五年,你尉迟氏冲锋于瓜州,你爹率部众被南军截断断粮五日,眼看就要全军覆没。是我爹带兵两路救援,将你尉迟氏救于水火之中。若无我爹当日的行止,今日你尉迟声歌也不能站在这里与我说话,是也不是?”
      声歌咬着槽牙,半晌道:
      “那又怎么样?”
      苻雍对着天空笑道:
      “后来你爹尉迟泰裕在我冀北王府前下跪三日,恳请我爹收你尉迟部为家仆,誓将万世效忠苻重弼一脉绝不悖逆,正因如此我爹弥留之时才让你尉迟氏为我协理兵权,是也不是?”
      声歌心中发颤:
      “阿雍……”
      苻雍闭上眼睛:
      “你不要叫我。我爹死之前对我说,你尉迟氏虽然非真心感慰冀北王府,总有尉迟显之后的血性在。有你尉迟氏辅佐,来日我虽不能位列权臣,但也可后顾无忧。可入了你尉迟府后,你尉迟氏不但不将我当做少主相待,便说将我看做个人都实数勉强。为了拿住冀北王府的兵权,你爹一心将我养废,文不教武不授,连我身边的侍从也一个个莫名身故,渐渐全部换成了你尉迟府的眼线。你爹又把手插进了幽州营,连我爹的心腹都敢杀伐。我怕你爹谋算于我,为保身家性命,居然不敢露出半点违逆的心思。声歌,你拍着良心说,若不是有我爹的手下辅佐,有你将我当做弟弟爱护,我苻雍能活到今日吗?”
      声歌忽然急起来:
      “你说的这些,我不敢说半点没有。但是你说我爹出手谋算你的性命,这简直是血口喷人。当年你被下毒分明是苻懿所为,跟我家没有半文钱关系!”
      苻雍转头看看声歌:
      “如果仅仅是废帝投毒,你以为他会在乎你弟弟的死活,为何声默忽然被裴家人叫走吃酒?”
      说到这里,苻雍笑了一下:
      “事发前三天废帝叫你爷爷入宫,为你爷爷展示一座波斯进贡的水仙盆。水仙盆上头飘着一支小木筏,木筏上放着一颗双陆,被造景瀑布一浇木筏就翻了。你爷爷立刻将双陆拿下来,放了四颗铜钱在木筏四角,瀑布冲刷木筏稳如泰山。废帝见状,立刻言道:尉迟府南征北战劳苦功高,尉迟泰裕当得一三品金吾卫上将军,那一日听说你家拿我的头换了个三品,我害怕极了,但又觉得自己无能。苻重弼的独子,居然只能给你家换一个三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日明知道菜有毒我还吃了一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叫郎中,因为那之前我已经吃过解药了。”
      当年的一切不合理瞬间在脑中闪过,声歌完全镇住了,半晌才道: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告诉我我一定——”
      苻雍道:
      “你只会送我出京。这京城之中人人显贵,苻亮不贵而显,因此我可以不显,但不能不贵。声歌,我这一生出不了这修罗战阵。”
      声歌缓缓坐在了稻草垛上:
      “如此,只要你拿出证据,这件事我便不问了。”
      苻雍眼神忽然戏谑起来:
      “你已经明白,不必自欺欺人。我不过是在合适的时机用自家的奴仆换了十年命数,你家活该。”
      声歌心中一紧又站了起来:
      “或许在你看来下毒的事是我爷爷不忠不义,可你想清楚,难道我爷爷能做废帝的主?他不过是因循苟且,也许他本来想回府解决,但确实无能为力。没错,婚书的事也是我爹罔顾你性命利用了你。可尉迟府你卖了,人已经死了,我不再问你,你又何必不依不饶,跟我说这等诛心之语?”
      苻雍叹道:
      “你以为你爹是在写婚书那日才将你许给我的吗?当年我将兵符借你,你爹就看出了苗头。当日你爹对我说,尉迟府只有你这个女儿,绝不可能明珠暗投将你配给庶子,必将你许给我权做侍妾终身侍奉。我心中自然清明,当即告诉你爹必明媒正娶将你迎为正室。你猜后来如何?”
      声歌已经知道苻雍后头的话是什么。苻雍忽然激动起来:
      “可你居然与苻亮私定终身,声歌,你也算是大家小姐,简直不知廉耻。后来你爹知道了下毒之事,坚决不同意只得个三品,你家方才决定扶苻亮弑君。我私下对苻亮言道,我苻雍命薄受不起皇位兵权,只要将你给我,我必定臣服于他。见他应了,我怕夜长梦多,遂在你喝的酒里动了手脚。可倘若我下手时你醒了,就会明白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居然是个衣冠禽兽,因此若你一时不从,我只能下杀手。那时候我想,当真如此,待废帝询问时便立刻将你家与苻亮的事攀咬出来。到时候苻亮皇位与你两失,尉迟府也会转瞬倾覆。”
      说到这里,苻雍忽然悠悠的笑了,似乎显得很愉快,但很快又黯然下来:
      “那天晚上我多少次想要朝你下手,可一想到你醒了惊恐的样子就害怕,我比你还害怕。声歌,倘若你家还有几分懂事,看到这种情形就该立刻出面说服你再将你送到我府上,当真如此万事皆休,从前的事我不会再计较。改朝换代,我将皇位让给苻亮,难道你让我空手而归?可尉迟泰裕见你完好无损,居然对此事绝口不提,简直没见过你家这么不要脸的人户。后来苻亮逼宫当日,你爹竟将他放进你的闺房,将你俩关在里头,难道他不知道那等关头你俩在里头会出什么事?”
      声歌惊得好半天没说出话,见苻雍犀利地盯着自己放才把眼神转开: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苻雍长长吐气:
      “我没说完。你喜欢苻亮,甘愿把清白身躯给他,那一夜我在府中坐着,第二日立即装作不知道。声歌,我一切皆失,除了性命什么都没有了。不料七日之后,你爹看出苻亮要铲除你家的苗头,将我叫到你尉迟府中,当即写下婚书给我,而对你俩的事只字未提。你猜我当时怎么想的?”
      声歌感觉自己只想死一死。苻雍默默望着声歌:
      “你以为我不乐意?错了,我又忍了!我想着只要你嫁给我,之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尉迟声歌,你活这么大,见过我这么窝囊的世子吗?”
      “我拿着你爹的婚书想了一夜。苻亮已经登基,先机已失。我的确可以入营拿回兵权。可当日我才十几岁,振臂一呼举国谁会臣服。苻亮已经二十多了,曾多次领兵出征,且先后占了李家与尉迟府两家的独女,这两门外戚已经做成。一旦出手,你爹只会像今日萧越一样骑墙观望,我的胜算绝对不会超过三成。声歌,你爹用我的女人当礼物换走了冀北王府兵符,现在又来取我性命,你尉迟府是不是很厉害?”
      声歌将手放在膝盖上看向苻雍,苻雍不说话了。
      声歌缓缓站起身:
      “你说完了?那么落叶飞花呢,是谁教你的?”
      苻雍似乎终于听见了自己一直担心听到的话,整个人轻松起来:
      “向你偷师学的。”
      声歌攥起拳头:
      “好,好吧。苻雍,我现在问你,声默他到底怎么死的?”
      苻雍静静地看着声歌:
      “我杀的。你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声歌忽然扯住了苻雍的前襟:
      “我不信。苻雍,我不相信!你为什么要杀声默,为什么?他哪点对不起你,难道他也像我爹一样难为你了?”
      苻雍伸出手抓住了声歌手:
      “你好好想想我为什么要杀他。”
      声歌感到心肺震颤,完全说不出话。苻雍轻轻将声歌的手推开:
      “尉迟声歌,我问你。你尉迟府被剿灭的第二天,你和苻亮在昭阳殿左偏殿说了什么?”
      闻听此言,声歌忽然一震。
      苻雍笑道:
      “当日你爹身中乱箭死在府中,你爷爷立敌众人被削掉双臂失血而死,只有你弟弟声默双腿有疾被擒。苻亮让你远远看他一眼,你知道尉迟府已经无路可退,于是在昭阳殿跪下求他,让他留下你弟弟尉迟声默一条命。苻亮说,尉迟部已经完了,尉迟声默是你的亲弟弟,苻雍是你的养弟,两人都留必成心腹大患,所以尉迟声默和苻雍只能留下一个,留下我就不能留他。当日你是怎么答的?”
      声歌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泪流满面,但最后仍然答道:
      “留声默。”
      苻雍定定看着远方:
      “你说留下尉迟声默,你把我给舍了。尉迟声歌,你知不知道,当日我奉旨等在左偏殿配殿旁,杀人诛心,我都听见了!声歌啊声歌,你说苻亮和你是青梅竹马,所以你喜欢他不喜欢我。你想过没有,我和你也是青梅竹马!你说我是你弟弟,一次次冒着掉头的风险保我,连我都相信了。万没想到,关键时刻你舍弃了我。声歌,你当真放荡又恶毒。你是尉迟府的精髓,尉迟府让我失望,你让我绝望。”
      声歌只感觉脑袋嗡一下,扯着自己前襟高声道:
      “你脑子有病!声默是我亲弟弟,难道我保你不保他?”
      苻雍也激动起来,低头对着声歌扬声道:
      “我也不需要你保我。如果你两个都不选,我苻雍就谢谢你了!你当真那么说,我即便断头身死,此生也断无遗憾。”
      声歌颤巍巍地站起来:
      “苻雍,你当真疯了。既然你认为我对不起你,为何不出手杀了我,你为什么要杀声默?你为什么还用落叶飞花去杀他,把事情嫁祸在阿亮头上?”
      苻雍一脸迷惘:
      “你对不起我,我是该杀了你。用落叶飞花将你伤得千疮百孔,再把你的指甲一片一片拔下来,将你脱得精光弃尸荒野,或者干脆把你丢到军营里,让你明白自甘下贱会是什么下场。可我到底下不了手,因为我舍不得。这世上没有了你尉迟声歌,也就在没有苻雍的立足之地。所以你没错,错的只能是声默。没有他,你眼里就只有我了。”
      声歌紧紧盯着苻雍:
      “其实是尉迟府倒了,你觉得不能空手而归,必须除掉声默让我保你加官进爵,没错吧?”
      苻雍漠然道:
      “如果今日尉迟声默还在,皇族私宴上,你就不会为我跟苻亮拼命。如果他还在,你我被苻亮抓住,你更不会为了保我与苻亮龃龉。我从来没后悔杀了尉迟声默,他死了,你总算带我玩了一回。”
      声歌默默站了起来:
      “把我胳膊接上。”
      苻雍走到声歌身后按住声歌肩膀,右手拉着右臂用力一推。声歌疼得惨叫一声,歪在草垛上半晌,忽然双手从地上抽出侍卫的刀翻身砍了过来:
      “苻雍,我剁了你!”
      苻雍眉头抬了一下,平静地望着声歌。
      随着一声闷响,声歌手里的刀斜着砍在了苻雍右肩膀和前胸上。苻雍疼得退了一步,声歌双手抓着刀把用力将刀抽出来,一个使劲再次砍来。苻雍仍然站在当地,却见声歌将刀举到头顶,忽然超前踉跄一步吐了口血,刀也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苻雍愣了一下,抬起双手架住倒下去的尉迟声歌,两个人都跪在了地上。
      这下苻雍真的懵了:
      “声歌,你怎么了,怎么了?”
      声歌整个人软在地上,头无力地靠在苻雍肩头。苻雍忽然一惊,快速解开声歌前襟的扣子,却见声歌前胸锁骨位置赫然露出半个紫色的手印。
      苻雍有点惊。苻亮居然下了这么重的杀手,他大概是选错了职业,应该去当个金牌刺客什么的,说不定真能成就连锁品牌。
      这时两名侍卫牵着一匹马冲了过来:
      “王爷,九门守备的人搜过来了,就算他们抓不住我们,一旦去幽州的路被截断我们也必死无疑,必须快点走。”
      苻雍呆了片刻,双手将声歌抱起来。声歌痛哼了一声,歪着头不断咳血。苻雍又把声歌放在草垛上:
      “不行,她被掌风震伤了不能挪动,在马上颠簸肯定会死。”
      一名侍卫道:
      “王爷,为将帅者不能为儿女思情所困,今日你一时犹豫,日后必将铸成大错。您必须回幽州营把控全局,幽州营与您方能得保。为今之计只能把她留在这里。”
      苻雍愣了片刻,忽然矮身搂着声歌后背,将脸颊贴着声歌的脸。
      过了片刻,声歌睁开眼:
      “阿雍。”
      苻雍把头挪开,捧着声歌脸颊低声道:
      “我在。你别怕,我不会把你留在这里。等到事情平息了你再来砍我,好吗?”
      声歌喘息起来:
      “苻雍,你听好。当年种种,是我尉迟府对你不住。你是少主,我家本应该全力辅佐,可我爹却将你当做棋子摆布。抱歉,抱歉了。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尉迟显嫡系一人。没有尉迟声默,也没有尉迟声歌,更没有尉迟府,我们从不存在。你走吧。”
      苻雍望着声歌,忽然静静落下泪来。一名侍卫道:
      “王爷,我们得走了。”
      苻雍道:
      “你们回去吧。回去以后立刻领赏,然后解散幽州营,带着家人远走边陲,对今日之事永远缄口不提。她与我有婚约在先,我要在这里陪着她绝不离弃。”
      不知道为什么,声歌心里一酸,眼泪也掉了下来。
      彩云拂过,清风徐徐,两名侍卫忽然感到异样,快速抽刀回头:
      “什么人?”
      却见一名女子自马车上翩翩而下,两名侍卫如同石化:
      “夫,夫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同志们从这里开始要写第二cp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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