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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一切秘密的轴心 ...

  •   这件事本来就有太多破绽,如果冷静分析很容易看出来,可惜苻亮完全陷入亲爹忽然待见自己的美梦中,没看透里面的问题。
      声歌转身又回了府里,快步跑到了尉迟泰裕调兵的节堂。由于第二日北周要对南朝出兵,因此那天尉迟泰裕和尉迟谋去了朝中为苻重术践行,节堂只有一队府兵把守。看见声歌跑来,府兵立刻见礼道:
      “小姐!”
      声歌道:
      “开门,我要拿兵符。”
      几名府兵大吃一惊,随即快速抽出了刀:
      “没有将军首肯,任何人不能擅入节堂。”
      声歌将鞭子抖出:
      “疆场瞬息战局紧迫,耽误片刻你我都担待不起,立刻开门!”
      几名士兵脸色紧张,但是仍然没退。声歌将长鞭一抖,鞭头卷在了一名士兵的长剑上,两人同时往后拽兵器。旁边士兵见事态混乱,立刻跑到节堂旁边想要敲打锣鼓,声歌用脚尖勾起地上的砖石,士兵被砖石打在腿上飞身跌倒,但还是高声道:
      “全军集合,有人擅闯节堂!”
      眼看越来越多的士兵赶来寡不敌众,声歌转身就去踹节堂大门。但门十分结实,几脚之后门上除了多了几个脚印没丝毫变化。
      为首的一名校尉道:
      “小姐,这不是闹着玩的,如果闹到府外你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声歌急得眼泪快掉下来:
      “我脑袋已经快保不住了,你看不出来吗?”
      校尉还要说话,却见院子你的士兵纷纷朝两旁闪开单腿跪在地上。只见苻雍举着个烤倭瓜从卫兵闪开的小道走了进来。那时候苻雍还没声歌高,看起来总是特别困,左衽斜襟扣总是开着一个,领子歪到一边。说是脑瘫可能过了,反正看着总有点小脑发育不全。
      苻雍走到声歌旁边看看声歌,忽然从腰间拿出了一把钥匙将节堂的门捅开了。声歌和众位府兵都大吃一惊,前面的校尉道:
      “少主,节堂不能开!”
      苻雍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有一言,今日问问诸位。我爹留给我的兵符,如今到底是不是我的?”
      校尉被问愣了,众人相视以目,没人敢答。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苻雍就是那个天子。但很多话虽然私下大家认可,但拿到明面上说又是另一回事。
      见没人回答,苻雍进节堂拿出另一把钥匙,将柜子打开取出兵符递给声歌,退出来把门锁上走了。
      声歌看着苻雍的背影迷茫了片刻,转身冲出府门骑马飞驰而去。到了坡风扇天色已经基本全黑,声歌跃马奔上山岭,只见山坳里扎着一座营地,共有一大流小七座帐篷。
      此时营地里一片静谧,只有七八名镇南王府的府兵提着changqiagn转来转去,看起来岁月静好,并不像出了什么事。声歌将马拴在远处的树林里,从侧翼悄悄往主账溜。快走到主账门口,一名校尉忽然拔出刀挡在声歌面前:
      “什么人?”
      声歌扭捏一笑:
      “是我,尉迟声歌。”
      校尉用火把照了照声歌的脸,行礼道:
      “今日我等在此把守,任何人不能擅入营帐,违令者斩。”
      声歌刚要说话忽然单腿跪下:
      “尉迟声歌给镇南王请安!”
      校尉立刻转过身跪在地上,声歌飞身而上捂住了对方的嘴,抽出匕首就是一下。校尉的血呼啦啦地喷到了帐篷外面,声歌立刻把人拖到了旁边的草垛里,然后矮身进了帐篷。
      声歌记得非常清楚,那天苻重干的帐篷里没点灯,屋里传出一股几个男人喝酒划拳还没带女人的浑浊味道。借着夕阳最后的余光,声歌看帐篷里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帐篷正中放着一只带飞檐的矮桌,桌上摆着酒菜,帐篷里头还挺整洁,只有对着门左边的一角略微翘了起来,显然是压帐篷角的重物滚落了。
      声歌战战兢兢往里探头,只见一个人靠在矮桌后头的帐篷壁上,顿时站在当地不敢前进,手脚也不住发抖。站了好半天,声歌缓慢地向小桌挪动,走到很近时,声歌忽然感觉坐在地上的人眼睛还瞪着。
      声歌一屁股坐在地上,又爬起来四下乱摸,最终在死尸身边摸到了一个烛台。用火绒点燃蜡烛,声歌举着烛台照过去,只见此人留着胡子,眼睛和嘴巴都张着,脖子上扎着一个黑漆漆不知是什么的物件。
      不是苻亮,是苻重干。
      声歌扶着小桌好半天才醒过神来,立刻又举着烛台四处照,忽然看见帐篷靠门的一角侧躺着一个人。声歌捂住嘴飞速爬了过去,只见苻亮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前胸还在往外淌血。声歌将苻亮扶起来,用力摇晃对方肩膀。摇了好半天,苻亮终于睁开眼看了看声歌,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放声大哭起来,声歌立刻含泪捂住苻亮的嘴。苻亮整个瘫在了声歌大腿上,好像想说话,但半天也没说出来。声歌道:
      “你这是什么鬼样子,振作点行不行?”
      苻亮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是你。我爹要杀我,都是为了你!”
      声歌无语了。声歌心想,如果是你爹的嫡子杀了别人的儿子,他会为了换官位把苻冲的命拱手送给别人吗?既然不会,这种事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
      但是这种关头说这个也没有用,声歌深吸了一口气将苻亮拖到旁边。苻亮不住咳嗽,看样子都快要死了:
      “我告诉你,如果你把我卖了,我就咬死苻景苻襄是咱俩联手杀的,你也别想跑!”
      声歌扳着苻亮肩膀:
      “你少放屁。只要我活着一天,谁也别想动你一根毛。”
      苻亮放松了点,躺在地上又不动了。声歌打了鸡血一样冲回矮桌后,将苻重干的尸体拖到帐篷门口,又把尸体脖子上的多角石头拔了出来,掏出苻重干怀里的镇南王令牌,然后将苻重干的硬鞭找出来赛在尸体手里。一切停当,声歌走到帐篷口拿出令牌高声道:
      “镇南王府兵立即集结!”
      只见两名校尉带着几十名府兵快步跑来,一名校尉道:
      “你是何人,为何拿着王爷的令牌?”
      声歌道:
      “冀北王麾下尉迟声歌有礼。”
      校尉满头疑惑,心想冀北王不是死了吗,现在还没人袭这爵位啊,但嘴上仍道:
      “其他王府何时官到了镇南王府上?”
      声歌冷笑道:
      “冀北王府为何要管贵府的事,二位进帐一看便知!”
      两名校尉对视了一下,似乎产生了非常不好的预感,又或者是感到某种猜测变成了现实。思量片刻,一名校尉转身指挥所有府兵列队,以防有人乱跑出去将府内的事传出,另一名校尉提着刀缓步走到了帐篷里。油灯放在脚底下,进帐的校尉将油灯举起:
      “王爷?”
      声歌正要抽刀偷袭,一杆changqiang猛地从右边扎进了校尉的侧腰。帐外的校尉大吃一惊,立刻拔出刀不断后退,声歌右手一挥用长鞭卷住了对方的脖子一扯,对方立刻倒在了地上。在一众府兵惶恐的目光下,声歌拿出冀北王府的令牌:
      “幽州左右守备甲一营听令,立刻将营地包围,跑了一个唯你们是问!”
      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中,几十匹马从四面的树林里冲了出来将营地团团围住,数十名士兵下马将营地里所有的士兵捆了起来。声歌长出一口气,跑回帐篷为苻亮包扎伤口:
      “记住,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有刺客偷袭,你和你爹被刺客刺伤,一定要咬死!”
      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声歌身后响起:
      “如此部署,咬死又有何用?”
      声歌感觉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苻亮非常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给尉迟将军见礼。”

      苻亮和声歌颤巍巍地抬头看去,只见尉迟泰裕站在帐篷口,如同一座巍峨不动的小山。
      一瞬间,苻亮和声歌下意识地把手慢慢朝对方伸去,两人的手最终攥在一起十指相扣。尉迟泰裕看看两人:
      “不知镇南王因何故而死,你苻家宗室弑父又是什么罪名?”
      苻亮脸色一变,额头上立刻冒出了一层汗。
      声歌心念一动:
      “爹,今日的事我也脱不了干系。三年前苻襄与苻景想要奸污我,我一时失手将他们杀了,女儿没做错!阿亮帮我收拾了残局。如今这件事被苻重术得知,要是他当真收拾了苻亮,也必然要来收拾我。”
      尉迟泰裕大吃一惊,但马上冷笑道:
      “你自己敢作敢当,一切自然与尉迟府无关。”
      声歌笑道:
      “怎么会无关?今时今日我府出兵将此地围了,如果您是苻重术,会不会相信尉迟府对他两个儿子的死毫不知情?爹,时至今日我家与阿亮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您不保他,尉迟显一脉必将毁于一旦!”
      尉迟泰裕脸上变色,上前便抽了声歌一个耳光。苻亮立刻用肩膀挡住声歌,尉迟泰裕气得大喘气,忽然走到账外对冀北王府的士兵做了个手势。在一阵惨叫声中,镇南王府的士兵被一个个砍杀在地,最终留下一地尸骸。
      当天夜里苻亮向苻懿递了奏折,镇南王苻重干在营中遇刺而死,自己在帐中被杀伤。先废帝闻言大惊,立即为养父辍朝三日。镇南王府顿时大乱,苻亮被拉回家给爹戴孝,不知道在戴孝期间苻亮是什么心情。
      不管苻亮是什么心情,至少没有一个爹能够暴打他了。声歌被拉回府中拖进尉迟泰裕的房间,尉迟泰裕举着棒子将声歌一顿暴锤,甚至放下狠话要打断女儿的腿。但很明显,断了腿的女儿是卖不出好价钱的,所以声歌腿没事,最后被两个婢女搀着出来了。
      刚走出尉迟泰裕的房间,声歌就看见苻雍站在门口。声歌一愣,尉迟泰裕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让苻雍进来。”
      这下声歌有点愧疚。苻雍看了声歌一眼,转身进去了。
      伴随着叮叮咣咣一阵摔东西的巨响,尉迟泰裕嚷了起来,从外面听大概是在质问苻雍为什么拿兵符给尉迟声歌胡闹,以至京中满城风雨。别人都说尉迟府没教好冀北王的世子,这实在很破忠孝两全家仆的人设。但很快屋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陷入了一片宁静。
      过了一会苻雍自己打开门出来了,声歌道:
      “你……没事吧?”
      苻雍冲声歌笑了一下,表情好像在关爱智障,然后转身走了。这时尉迟泰裕从屋里出来,脸上挂着十分舒坦的表情。声歌和两名侍女大吃一惊,剖析了好半天也不明所以。
      第二天,幽州左右守备甲一营莫名被派去剿匪,结果全军覆没。直至此时,声歌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事,白白害死了多少人。
      从那天开始,苻重干的死成了苻亮、尉迟声歌、尉迟泰裕三个人知道的秘密。
      你想让我用你,就拿个把柄放我手心里,从此之后尉迟泰裕放心地收编了苻亮。后来苻亮冲宫登基,尉迟泰裕向苻亮要荣禄大夫的二品官衔。
      荣禄大夫是北周武将能坐的最大官阶,同时再攥着冀北王府的兵权,那么身为荣禄大夫的尉迟泰裕将成为苻亮一朝最大的外戚。
      听见尉迟泰裕提出的这个要求,朝上众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谁知苻亮眼都没眨便一口答应,随即又说刚刚登基手头事忙,先令吏部缓缓安排。后来在宫中的声歌得知,听见了苻亮的答复尉迟泰裕当即起了疑心,也可能私下做了什么手脚给自己找退路,奈何动作不如苻亮快,姓尉迟的百十口人很快就被堵在府中,最终全部阵亡,连远亲都遭牵连。
      后来想想,苻亮想杀尉迟泰裕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声歌只是不明白,那时候自己怎么会没有怀疑过,怎么会完全没发现苻亮有这样的心思。
      但就像苻亮一直坚信的那样,他为了尉迟声歌杀了苻重术两个儿子,以至于后来苻重干想杀自己,自己为了自保失手杀了亲爹。不管旁人怎样理解,在这件事上,苻亮对于自己三十多年人生的解读,对于声歌必然也只能是大部分的真相。声歌永远记得是苻亮杀了自己全家,而自己则害得苻亮手刃了亲爹。一码归一码,苻亮欠自己的,自己也欠苻亮的。
      此时此刻,声歌只想骑着马立刻赶回京城,拿着苻亮的令牌去救他儿子,除了这个自己也做不了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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